他眼中带笑,直起腰,“你睡着了,我和元礼都不想打扰你睡觉,所以就把你送回家了。”
这一搬出元礼,他不就是在堵我的话?
而且我爸妈这次能摆脱曾昊,全都是他帮忙的结果。我实在找不出跟他发脾气的理由,“那我现在醒了,你送我回家吧。”
将腕表递到我眼皮子底下,他打趣般,“许老师,现在凌晨三点了。”
没想到我一睡睡了这么久。
眨眨眼,我好奇:“你怎么现在都没睡?”
他反问:“你就躺在我床上,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我故意听不懂,“元礼的房间呢,的确太晚,我跟元礼睡吧。”
“你是不是睡醒了?”他突然转换话题。
顿住,我正儿八经想了,“的确,我一时半会睡不着了。”
他绅士地朝我伸出手,“要不跟我谈谈吧?”
“你怎么了吗?”我狐疑地看向他,疑心他又玩什么花招。
垂下眼眸,他轻声道,“你知道,谁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在这求之不得的漫漫长夜,我也被勾起了伤心事。”
“那你保证,就谈话?”我还有一定戒心。
他举起双手:“我保证。”
我这才下床,“我去下卫生间。”
他接茬,“正好,我去准备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掬起冷水洗脸,以最快的速度清醒。陆时洲的要求是挺合理的,但纵观我和他相遇至今,他本事大过天。我在他面前,总是毫无悬念地输。
走出卫生间,他已经站在露台。隔着在夜色下斑驳的玻璃门,他朝我招手。
我扯了扯衣服,走过去。
深夜的冷风,比白天还要凛冽。
他替我披上他的长款风衣,“坐。”
我看向他单薄的穿着,“那你不冷吗?”
“寒冷能让我清醒。”他回。
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陷入了某种困惑。
坐在雕花繁复的红木椅上,我静等他下文。
他不急着倾诉,先是倒酒。他说去准备,一下拿了大衣、红酒和酒杯,倒是挺齐全。自古酒和倾诉最般配,我也没拦着。
将酒杯推到我面前,他说,“你随意。”
回想起我们初次尤为激烈的见面,我没想喝酒。
服务完我,他替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缓过劲,他又倒了小半杯,不再喝。
不知是微醺还是什么,他眼神愈发迷离、朦胧,像是要给我造梦幻的世界。
“说说薛家兴吧。”
“啊?”我奇怪,“不是谈你吗?怎么要听我的?而且我和薛家兴的破事,你不都撞上了吗?”
事情过去很久,尤其是在见证薛家兴一系列丑态后,我更是没有破镜重圆的想法——我不能原谅他的背叛与偏激,他也接受不了我不跟他上床。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红酒杯,“说说你们以前的事,你们怎么爱上的。”
我单手托腮,竟真的回忆起来。
“我们是在高一认识的,他在我隔壁班。他长得很好看,在人群中,我一眼就会注意到清朗肆意的他。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我的人生大多都是循规蹈矩的,不会早恋。因为他要参加校园十佳,我是临时推举上去的主持人,所以有了交集。他追的我,又坚持了一年半载,我感动了,就偷偷和他在一起了……”
“很美好,像是年轻人谈的恋爱。”他说。
我陷入回忆,怅怅然道,“那个时候他为了追我,什么在寝室楼下唱歌,什么在国旗下讲话时跟我告白啊,全都干过。我不喜欢他张扬的方式,但久而久之我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如果不是……我们可能不会分手。”
“不是什么?”他柔声追问,像是在勾引说更多的秘密。
我说:“谈恋爱没多久,他就想要跟我发生关系。你见过我爸,他对我的影响挺大,我不想也害怕。但薛家兴执意,我就拖到十八周岁成人那天。没等到那天,我们都等不到那天。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从那以后,我毫无理由地拒绝他的请求。因为这个,他和林娇娇在一起被我撞上。恐怕这十年,他不止林娇娇一个。”
薛家兴既然这么在意,又怎么会禁-欲?在发现他是多么丑陋之前,我真的认为他为我守身如玉,因此我对他百依百顺。他轰轰烈烈追过我,在我拒绝他求-欢后开始变得冷淡。我觉得愧疚,百般补偿,除开上床,他要什么我都拼尽全力给他。
事实上,在我们的关系里,他不过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什么事情改变了你?”
他沉缓的问句,又勾起那生涩、暗沉的回忆。
我摇头,“我不想记得,更不想说。陆时洲,上床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痛苦的事情。那晚是我多喝了酒又伤了心,你再强迫我,我怀疑我要去精神病院了。”
“你不觉得,攻克心结的最好方法是面对它吗?”
我拒绝,“说起来轻巧,真正做到呢?”
“也是,”他适可而止,“喝点酒暖暖心?”
“怎么可能。”我嗤笑出声,但是伸手拿过酒杯,一口喝尽。
不等我放稳杯子,他就替我倒酒。
喝了酒,我放得开了些,“不是你有伤心事吗,为什么反倒是我在说?”
“今晚我想起了两个我爱过的人。”他也没遮掩,“看到你睡得这么香,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催促,“赶紧说说。”
陆时洲不比我,家教极严,没有早恋的机会。在接受现在的陆氏之前,陆时洲自己创业过。而他的初恋楚懿然正是在那时候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年轻时的陆时洲,肯定比年少的薛家兴还要光芒万丈。他看上的楚懿然,竟然是脸圆圆的萌妹子。楚懿然聪明又能吃苦,支持他创业,总是给他最适合的陪伴。
陆时洲创业是没有问题,但是他家不接受楚懿然。
不等陆时洲反抗,楚懿然自己留书出走。等到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彻底死心,接手陆氏,甚至娶了家里一直希望他娶的于娉婷。
“你问过她?”我补充,“我觉得她这么爱你,肯定不会无端离开你的。”
“重新见到她后,我追问过,她不想再提。”他说,“而过了这么多年,我没当初执着。我慢慢释然,把她当成老朋友。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各过各的生活。”
“这样啊,”酒劲上来,我主动替他倒酒,“那第二个呢?”
他手摸过酒杯,直勾勾看我,“元礼的妈妈。”
我一愣,“于女士?”
“娉婷不能生育。”
这挺劲爆,没想到貌美如花、含金汤匙出生的于娉婷,居然被剥夺了生孩子的权利。
“娉婷不喜欢我和元礼妈妈有过多接触,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只是每天晚上和她发生关系。我甚至不想知道她是谁,我觉得那只是交易,而且是娉婷一手操办的交易。”
这些话无端刺激我,我抢过他的酒杯,仰头喝完。
他弯下身,抓起还没开的洋酒,“尝尝这个?”
我点头,“好,为我们两个情场失意人!”
“元礼出生后,她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没有刻意去找过,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可能爱上那个会哭会害怕的女孩儿了。你可能说是因为身体、因为那种神秘感,但是你觉得我会缺给我献身的女孩儿吗?又或者是我看着元礼一天天长大,才对那个女孩的牵挂越深。”
“你没想过找她?”问话间,我喝了一大口杯子里口感陌生的酒。
他说:“时间过去太久,我没有线索。我问过娉婷,娉婷说她过得很好,不希望被我打扰。我有元礼有事业,找到她也未必能给她幸福,我就没有再执着。”
“既然你心里住着两个人,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一喝开,我说话也没遮拦。
他端详我,手指轻抚我的脸庞,“我知道有点荒唐,但我觉得,你很像她。”
“哪个她?”
“元礼的妈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