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手下弟兄来讯,说城外突然出现大批手持刀枪的乱民,如今城门已经被堵住了。”恶狗走进来,对着上首的孙宇说道。出了那档子事,恶狗就安排数人,分别驻守城门,以防生变。
如今这莆田县的守将,也都是忠勇军出身,忠诚度不成问题,是不可能放对方入城的,孙宇还是决定亲自去城门看看。
驿站本就离城门不远,孙宇没有骑马,直接步行而去。如今已是冬月下旬,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孙宇裹紧披风,将天枢剑抱于胸口。
城头守卫虽然不多,却一个个精神抖擞,再看看城下的数百乱民,孙宇感慨万千。这么些年,四处征战,还是头一回,他站在城墙上,被别人堵在城内。
“快点的,将你们那个狗屁县令叫来,就那个姓柳的。”在城门口叫喊的,正是李凌峰的心腹老骓。
孙宇看看身后跟着的柳昌,他正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做,示意他上去回话。
“本官就是莆田县令柳昌,城下何人大呼小叫?”柳昌往前几步,对着城下说道。此时已经天黑,只能凭借城下微弱的火把光亮,看个一丝半分。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那天上天马山,还是我老骓给领的路。”老骓颇为不忿,那天还客客气气的,这会就装不认识了。
“咳,老骓是吧?你可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现在速速退去,否则,法不容情。”柳昌干咳一声,如果早知道国公爷这么硬气,他才不会低身去天马山,该是他们来县衙拜会才是。
“呸!如果不是你拿了我家大少爷,我大半夜来这受冻干嘛?赶紧放了我家大少爷,我等还要回寨子呢。”老骓才不管法不法的,他也不懂,这事你先做得不地道,这人生在世,得讲究一个道义。
“放了你家大少爷,就能退去?”孙宇制止想要说话的柳昌,他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这关系到他后面的手段。
“嘿,自然不是,咱们大老远来一趟,就空手回去?得给些钱粮,布匹也行。”老骓来劲 ,上面这位估计是师爷啥的,既然对方愿意退步,那他们就得再进一步。
“你们就不想听听,这大少爷犯的什么罪?”孙宇有些好笑,果然还是贪得无厌之辈。
“我家大少爷能犯什么罪?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家大哥自会教导。”老骓眼珠子一转,估计这事不小,先给个台阶。
“孩子?二十三岁的孩子?都会当街抢女人了,滑天下之大稽。”孙宇一脸鄙夷,比自己还大,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这男人大了,想女人不是正常?我李家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下聘娶回去就是。”老骓觉得吧,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着急了一些,没按步骤来,想先入个洞房嘛,只要把程序给补上,这不就是一桩好事嘛。
“放屁,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在城中早已天怒人怨。明日午时,斩立决,你等准备收尸吧。”孙宇觉得这他么脑回路有些清奇,懒得继续掰扯。
“什么?斩立决?你敢!”老骓吓了一跳,斩立决就是立刻杀头的意思,大哥不得疯了?
这一刀下去,他李家就断根了。
“柳大人,李某人在此,小儿在哪?不知可否见一见?”李凌峰憋不住了,走上前来问道,这要真的砍了头,他都不知道去了地下,如何面对先祖。
“李寨主,养不教父之过,好好看看吧,一直就在这呢。”柳昌举着火把,往城楼上照了照,一排挂了六人,正中间的就是他儿子李招远。
“呜~呜~呜~”李招远本来已经精疲力尽,可听见他爹的声音,正拼命挣扎呢。
“我儿莫怕,爹爹会救你!”李凌峰一看就知道没错,这六人的着装体型都对得上,不用开口也能认出来。
“柳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开个条件吧。”李凌峰搞不清对方想干什么,想必有所求,只要有的谈就行。
“没有条件,尔等速速退去,本官就不治你等的罪了。至于这位,罪恶滔天,你们能做的,就是准备一口、啊、不、六口棺材,我等容你等收尸。”柳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孙宇,底气十足,这南边就没有更牛逼的存在了。
“柳大人,这是我李家唯一的血脉,若是断了,我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李凌峰觉得对方疯了,不就抢个女子,又不是造反,怎么还非要杀头不可?
“李寨主,本官是依法办事,你等如今的行为已经涉嫌冲撞官府,三思而行!”柳昌丝毫不怵,这李家寨肯定要解决的。就算李凌峰退去,这事也没完,一定要将这股能够威胁到官府的存在给消灭。
“放屁,姓柳的,你给我等着,有本事这城门就别开了。”李凌峰怒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拿这柳昌开刀。他李家唯一的血脉没了,杀官造反他也无所顾忌。
“今夜肯定不会开的,明天再说,本官先回府邸休息。”柳昌看见孙宇已经调头下城,朝着城下说了一句,赶紧跟上。
之后无论李凌峰如何放狠话,城头都再无一丝应答,只有燃烧的火把,映照着守卫的士兵,牢牢盯着下面的乱民。
“大哥,我好饿!”等到李凌峰喊累了,老骓开口说道。这都过了饭点一个时辰了,方才又叫唤半天,肚子早就咕咕叫。
“让人回去一趟,从寨子里带点吃的过来。”李凌峰自己没胃口,却也知道下面弟兄们都饿了。这大晚上的,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躲,原本还想着能够早点解决,也好回寨子。如今这一时半会走不掉,弟兄们总要吃东西,明天还得指望他们出力呢。
莆田县城四门之外,都有一堆乱民围着篝火烤火取暖,一个个出门,除了手里的家伙,什么都没带,只能看着篝火挨饿。
李凌峰睡得正香,昨夜后来找个背风的地方,点了几堆篝火,总算没那么冷了。
“大哥,给!”老骓将手中的米饼递给李凌峰,昨夜人手回去的匆忙,只是让寨里赶紧做了一批干粮。也许是饿急了,老骓觉得今天这米饼,手艺好,特香!
李凌峰抓起一通猛啃,啃到一半,抬头看见依旧被吊在城楼的儿子,顿时难以下咽。用力吞咽,将米饼吃完,以剑拄地,站起身来。
“弟兄们,我等尚有饭吃,可怜我儿
,一直被吊在城楼之上。”
“我李凌峰,待诸位如何?”
“如今我李家的唯一血脉,就在这城楼之上,就要被砍头,这是要断我李家寨的根。”
“弟兄们,我该怎么办?”
李凌峰抽出长剑,指向城头被吊着的李招远,他带在身边的,是他认为的精锐心腹。至于老曲那种垃圾,被安排到其他门去了,省得扰乱节奏。
“杀!”
“杀!”
“杀!”
在李凌峰的用力渲染之下,群情激奋,若非有城墙阻隔,恐怕就有人要冲过去了。
“老骓,准备火箭,听我号令!”李凌峰是进不了城,但是弓箭可以。他这些手下,大概三分之一会射箭,带有长弓。虽然算不上强弓,但飞跃莆田县的小城墙,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李凌峰最后的筹码,箭头上绑好的火球,射进城内,不可避免会引起火灾,给城里带来不小的损失,就赌那柳昌不愿意玉石俱焚。
可他若是知道,城里真正做主的是孙宇,想必就不会这么干了。可惜的是,没人想要告诉他,就等着他做出出格的举动,可以名正言顺解决他。
孙宇立于城头,看着城下的乌合之众,正在忙着将四处寻来的杂物堆成一个个防御体,防止被城头的弓箭射伤。
“国公爷,要不要开弓?”就任由对方这么弄防御设施,恶狗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用,乌合之众罢了。”孙宇摇摇头,看这架势,大多都是种地的好手,打仗就算了。别说有城墙阻拦,就算没有城墙,孙宇只凭麾下数十骑兵,也能将对方杀得落花流水。
李凌峰有些骑虎难下,看着纹丝不动的城头,心中惴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城下再吼几嗓子,希望能够和平解决。
平日里总觉得自己多厉害,实力多强,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城头的人听着,赶紧放了我儿,不然我等就要发起攻击了。”李凌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甲胄,确定无恙,才大步走上前喊道。
老骓作为心腹,举着个盾牌守在旁边,就是这盾牌好像有些怪怪的,再细看一下,不知道是谁家的锅盖,背面烤得黑漆漆的,倒像是纯铁打造的。
城头连个回话的都没有,至于柳昌,这会正在计算时间,等时辰一到,立刻开斩。
“大哥,你说咋办?要不先射两轮?”老骓觉得挺没面子,居然不将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
“不成,这样一来,我儿恐怕更难要回来了。”李凌峰断然回绝,只要自己儿子还活着,他就不能走到最后一步,没了转圜的余地。
一众弓箭手,围着城下堆好的掩体,彼此聊天打屁,丝毫没有面对战争的紧张。平日里他们最多也就搞搞械斗,抢劫一下周边的小寨子,至于这种攻城战,那是没有概念的。
看着城头纹丝不动的守军,再看看自己麾下的弟兄,心中越发没底,只能想着此番回去,得好好操练一番才是。
如今已经在阵前,做这些都来不及了,反而折损了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