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此时,正在帐篷外看着,他对突然出现的骑兵,很感兴趣。作为灾民中的老大,他自然是不需要去排队领粥的,如今他考虑的,是自己往后的出路。
洪水带走了他的一切,等到洪水退去,也不知道,以前的房契地契,还能不能补办上。如今他是两手空空,没有银子开路,估计悬了。虽然自忖有三分勇武,可就凭他这点实力,翻不起浪花。
贺兰山看见骑兵队伍中一人下马,朝着这边走来,不知道有何意图,下意识摸摸怀里的短刃,这是他最为信任的老伙计。
“你就是贺兰山?随我走一趟。”张大虬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家伙武力值不低,扶着腰刀的手,不由得用力捏了一下。虽说后面有大队骑兵,可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脑袋进水了。
“你是何人?要带我去哪?”贺兰山决定先问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肯定会被有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是因为他跟手下这帮人的存在,城中每天都得按时发粮食,因为有组织的灾民,比没有组织的,威力要大得多。
“别不识抬举,我家老爷,御封镇海侯,忠勇军节度使,让你过去见见,那是你天大的机缘。”张大虬嗤之以鼻,真要拿你,还以为自己能翻上天去。虽说武艺不错,但是在侯爷面前,也走不过十招。
“可是三月定剑州的孙大人?鲁国公府的那位?”贺兰山依稀记得,好像之前听说过,孙宇被封镇海侯的事情。
“正是,走吧。”张大虬一看贺兰山放松了精神,就知道没问题了,当即转身领路。
“侯爷叫小的,不知所为何事,将军可知晓?”贺兰山虽说当惯了老爷,可也是能屈能伸的主,眼下这形势,得放低姿态。
“我也没问,去了就知道了,反正不会害你性命。”张大虬觉得这声将军叫得还算舒坦,语气也轻松了一些。自家大人,向来不会随便取人性命,这点他可以确定。
既然性命无忧,贺兰山就放心了,如今的他,身无长物,也就这身武艺,估计还有点用处。若是镇海侯看上自己这把子力气,那可是求之不得,祖坟冒青烟了。不对,如今他贺家祖坟,还淹在水里呢。
“小的贺兰山,叩见侯爷!”平日里还算威风的贺兰山,见了孙宇,不由得自惭形秽,直接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人家胯下那匹骏马,就是他有钱也买不到的。
“起来吧,这灾民,是你带人在维持秩序?”孙宇不怕这里面有领头的,若是一盘散沙,反而难办。毕竟十几万人,一哄而散的话,他也是没辙。
“之前,有人仗势欺人,小的看不过,带着几个徒弟,将他们给收拾了一顿。如今在这里,大家抬举,小的还算有三分颜面,侯爷若是有什么事情交待,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贺兰山一听,果然有戏,不怕对方想利用自己,就怕自己没价值。
“还算有点眼力,我就直
说了。朝廷是无力安置你们了,如今,只有我忠勇军可以接受你们。但是,却要去海外的岛上,垦荒种地,如何?”虽说孙宇觉得,自己提供的粮食物资这些,算是挺不错的条件。但是背井离乡,还是去荒无人烟的海岛,这事恐怕一下子,也难以接受。
“海岛?如何能够养活这么多人。”贺兰山作为池州人,这辈子没见过海岛,觉得跟彭蠡湖上的小岛差不多,最多养活数百人而已。
“哈哈,此岛有数个池州这么大,别说十数万,就是数十万,也是易尔。岛上气候宜人,水源充足,适合播种水稻。本官可以提供粮食、种子、各式农具。另外,如今岛上已有房舍千间,当然是不够,你们上去之后,还得自力更生。”孙宇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诚意的,至少没有夸大其词。
“这么大也叫岛?”贺兰山一愣,还有这种好地方,他若不是惦记家里那点产业,也是愿意去的。
“当然,如果你能够把这批灾民,完好无损带到岛上去,本官不介意给你一个官身。正九品的巡检之位如何?”一县之巡检,乃是正九品的武官,手下领百来号弓手,虽然看起来不高,可也是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员,对于白身的贺兰山,不亚于一步登天。
“小的愿意,谢过侯爷大恩!”贺兰山直接拜倒在地,这事不管多难,都得去干,官身啊,以前想都不敢想,值得他拿命去博。
“事情办好了,这是你应得的,办不好的话,惩罚你也得受着。”孙宇点点头,这事得说清楚,办好了有赏,出了岔子,也跑不掉责任。
“侯爷,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知可否派些将士,随我同行,以壮声色。”这十好几万人,也不是都跟他一条心。大多都是暂时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贺兰山势大,彼此之间,有些默契。如今涉及到十数万人的安置,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大了,贺兰山也怕,就凭他跟手下弟子,若是真有人闹事,不一定压得住。
“大虬,带上执法营兄弟,跟他去压阵。”这贺兰山不错啊,居然知道借势,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借调些人手也是无妨的。
张大虬点点头,将执法营给带好,跟在贺兰山的身后。来时一脸谦卑的贺兰山,回程时变得春风得意,倒也不是如此肤浅,主要是给那些不怀好意的看看,咱如今不一样了。
“三儿,通知下去,每一里,选两个代表出来,半个时辰之内,这里集合,我有事要说。”贺兰山看了一眼身后武装到牙齿的执法营士兵,心下大定,只盼早些将事情给定下来。三儿是贺兰山的三徒弟,姓唐,平日都以唐三称之。大徒弟早就出师,离开池州去闯荡了,老二前些年生病,也去了。唐三就是如今贺兰山手下最年长的徒弟,也最得贺兰山的信任。
“是,师父!”唐三当即抱拳,心里对贺兰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去大人物面前转悠一圈,一炷香的功夫,就带来数百甲士,估计每
一个都能把他轻松放倒。
“三儿,此物,为师赐给你,带着防身。再带几个师弟,一道过去。”贺兰山终究不放心,这十数万灾民,里面龙蛇混杂,这全部走一趟,难免出意外。自己这边,肯定没人敢炸毛,也就用不着短刃了。
“谢过师父!”唐三恭恭敬敬接过来,内心狂喜,有了这把短刃,在这灾民之中,单对单,就没有怕的了。
池州城头,龚七夏往下一瞧,我了个乖乖,清一色的骑兵,足有千余。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不是孙宇是谁?龚七夏当初在江宁,也是见过孙宇两面,不过估计孙宇记不得他,当时他不过是朝会站在最后面的路人甲。
“快,开城门,本官要亲自下去迎接。”龚七夏提着下摆,就往城下跑,边跑边喊道。对方可是一镇节度使,御封镇海侯,比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刺史,强太多了。况且孙宇此人,跟自己的老上司,礼部侍郎孙大人,那可是走得很近啊,那自己与他,也算有些交情。
“吱~呀”池州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龚七夏不等城门完全打开,就从门缝里钻出来,小跑着往孙宇走来,丝毫顾不上刺史的体面。
“下官池州刺史龚七夏,见过镇海侯。”龚七夏将姿态放得很低,眼前这位指不定就是他的救星。
这一礼,将孙宇吓了一跳,怎么比叶衡都到位,那可是自己的下属,这池州可不归他管。
“龚大人,过了,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如此生分?”孙宇赶紧下马,不能失了礼数,一把托住龚七夏,自己还想让他行些便利呢。
“侯爷,下官刚从礼部调任此处,孙侍郎待下官,犹如子侄一般,此番外调,也是侍郎大人,出了力气的。”龚七夏见孙宇如此姿态,顿时颇为欣喜,起码没有年轻气盛,颐指气使的架势。这老鲁国公,家风优良,若是自己,像他一般年纪轻轻,得此高位,也不一定能够把持得住。
“本官在江宁时,颇得孙伯父照料,你我之间,该多亲近一些才是。”孙宇一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那感情好,自己人,那就方便多了。
“这个,侯爷此来,下官颇为欣喜。但如此多人,城内安置不下啊。”龚七夏内心很是高兴,可若是这骑兵全部进城,他也怕出乱子。真要出了乱子,孙宇肯定没事,他就不一定了。像孙宇这种,麾下数万带甲精锐,如今又有数千骑兵的实权节度使,没人敢惹。
“无妨,他们在城外,自行择地扎营即可。”骑兵随身携带了一批帐篷,找个空地就行。
“既如此,侯爷请随下官入城。”龚七夏发出邀请,总得先拉拉关系,然后在谈正事。话说这镇海侯,带了如此多骑兵,怎么没见粮草啊,这些灾民一路上得吃用,难不成要自己出?
龚七夏带着一肚子疑问,将孙宇引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哪怕再穷,这给上官接风洗尘,也不能缩手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