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人,驿馆的早餐,只有这些。这位大人的早餐,并不是驿馆提供的,应该是外面买的。”伙计也是没辙,不带这么玩的。你想吃好的,要么自己去买,要么给钱,我跑腿也行,总不能让我自己贴钱给你买吧。
“街面上可买不到,这是镇海侯府上的。早上出门散步,碰到侯爷,这不,赏了两个给我。”高公公一口将小半个包子吃完,拿起另外一个也先咬上一口,以这位的人品,指不定会直接抢,这咬过的,才能放心。
“切,有什么稀罕的,一两银子都能吃到撑死,瞧把你嘚瑟的。”窦仪摇摇头,将馒头给撕开,夹了点咸菜放在中间,吃起来就跟包子也差不多嘛。
“侯爷说了,今晚在刺史府为我们接风洗尘,你去不去?”高公公才不上当,这是侯爷自己的早餐,能分给自己一半,这是莫大的荣幸。再说了,之前可是给了大礼的。
“去,当然得去,我此番来,主要就是要跟侯爷沟通一二。”窦仪此来,是带着任务的,自然要见孙宇的。不过自己可是宗主国的大学士,怎么还要等他的召见,这事好像礼节不对啊。
“吃完早餐,窦大人准备去哪?”高公公将最后一点包子全部塞进嘴里,嘴角油水直流,用手一抹,那叫一个亮堂。
“街上随便转转,看看城里的风土人情。”窦仪将馒头吃完,剥开鸡蛋,虽说没有肉包子,但是这伙食也是不错了,大宋普通驿馆,还真的比不上。
“咱家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就随窦大人一起去看看。”虽然昨天被坑了,但是高公公觉得,还是得跟着点,充当孙宇的耳目,毕竟不能白白收礼,这样坏了规矩。
白日的剑浦城,算不上十分热闹,却是井然有序。窦仪对两旁的商铺,不太感兴趣,就沿着街道往城外走,眼看就要到城门口了。
“窦大人,你这是要出城?”高公公一把拉住窦仪,这城里转转无所谓,这如果出城,肯定要跟孙宇那边说一声的。
“也不是,主要是看看,就在城门口看看。”窦仪昨天就吃了亏,决定先看看这剑浦城的守则,若是这大白天的再被罚一次,那就丢人大发了。况且这高公公有了经验,估计也不会再替自己背锅了。
“凡入城之人,皆需遵守以下规则:一:方便去公厕,不得随地大小便,二:不得随意丢弃垃圾,垃圾请放至垃圾桶,三:不得在水渠洗澡、洗脚,......”林林总总,总共有二十多条,基本涉及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算是在官府法律之外,对民众的素质,起了更高的要求。
“对百姓压迫太甚,不是好事,万民当受教化,而非拘束。”之前窦仪觉得,这剑浦城很干净,没想到都是靠高压政策逼迫。所谓物极必反,还是得从教化入手,让百姓打心底里愿意才是。
“那个,窦大人,您贵为大学士,算是执行教化之人。可连你都吃了罚款,这事,恐怕不好教化啊,还是得明明白白立个规矩。”高公公嗤之以鼻,所谓教化,不就掌握在你们这些大儒手里,连你都随地大小便,能教化出个屁。
“咳,高公公此言差矣,昨夜本官是不知情而已,如今却不会再犯。”窦仪一脸尴尬,说完转身就朝城内走去,这高公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窦仪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除了有女子做工的作坊,这算是比较罕见。窦仪本想进去看看,却被守卫直接给拦下了。
“女子作坊,男子止步!”同样是带着红臂章的老妇人,指了指门口挂着的牌子,示意他们赶紧走。
窦仪连辩解的意思都没有,掉头就走,他现在看见戴红臂章的,就感觉有些发怵。这孙大人也真是的,也不派个人陪同,弄得他们处处不自在。
“窦大人,走这么快干嘛。”高公公看见窦仪吃了闭门羹,心情舒畅,故意快走几步,大声问道。
“那个,本官身为男子,进不去,留在那作甚?”窦仪特意在男子二字上加重了音调,意思是高公公不算男子,可以进去的。
“既然如此,咱们去酒楼吃饭,都快午时了。”高公公好似没听出来,直接拉着窦仪往酒楼走去,说不过你,那就灌死你。
窦仪本想谦辞一二,却耐不住高公公的热情似火,再加上肚子里的酒虫被钓起来了,只能跟着一起上了酒楼。
“唉哟,两位客官,楼上请。”掌柜的一双眼睛贼亮,这二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比起普通的麻布,这价格上天了去。
上得二楼,随从护卫在雅座门口摆一桌,高公公跟窦仪俩人一桌。
“掌柜的,来两斤飞天,弄几个拿手菜。外面那桌,上几个拿手菜就行。”高公公一落座,就对着掌柜的吩咐。他跟窦仪喝成什么样都不碍事,但是这些护卫随从可不行,不然一会谁把窦仪给抬回去。
“高公公,本官心中不爽,这孙大人,太过怠慢我等。你可是代表了国主,这口气,你能忍?”窦仪还有些清醒,先想着离间一下再说,指不定能探点口风出来。
“侯爷他贵人事忙,咱家反正闲着,任务就是陪伴好窦大人,不碍事的。”高公公轻咂一口,笑眯眯说道。人家给准备了厚礼,你不知道而已,这如何能算怠慢?如果天下之人,都这么怠慢他,他高公公做梦都要笑醒了。如果真要说怠慢的话,那也只是怠慢你窦大人一人而已。
“高公公,你可真的不一般,胸怀宽广,来,喝一个!”窦仪此人吧,酒量一般,但是喝酒却颇为豪爽,从不耍赖。因此这醉酒的次数,也比常人多些。
......
“来人啊,将窦大人抬回去。”高公公看见窦仪趴在桌上不动了,用手推了推,还想再灌他两杯,却丝毫没有回应,只能放弃。
堂堂大宋大学士,就被两名随从扛着,一路走回驿馆,若是窦仪能够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知道会不会从此戒酒。主要是早上窦仪自己说要走走看看,马车都停在驿馆没动。
日落时分,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驿馆门口,前后各有数名护卫,正是孙宇派来接窦仪跟高公公去赴宴的。
“高公公,本官奉侯爷之命,来接二位赴宴。”徐易下了马车,朝着高公公拱拱手,他堂堂刺史大人,亲自来接,这面子算是给足了吧。
“徐大人,大宋使臣窦大人,尚在休息。飞天之酒极好,中午喝多了一些,还请见谅。”高公公笑着说道,中午灌得不错,到现在还睡着呢。
“太过荒唐,侯爷宴客,居然
如此怠慢。”徐易心中了然,但是话得这么说,还得大声些,传出去,让百姓都知晓这大宋的真面目。
“那个,徐大人稍待,我这就去催一下。”高公公点点头,冲着两个随从挥挥手,示意与自己一道进去。
半柱香的功夫,高公公走在前头,后面两个护卫扛着窦仪。在一众围观群众惊诧的目光下,窦仪被抬进了马车。驿馆里的小二,正站在人群中解说,这位被抬着的,是来自大宋的大学士,今晚镇海侯、忠勇军节度使孙大人宴请的贵客。
围观群众纷纷摇头不已,这大宋的大学士,竟然是如此德行,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简直不堪入目。
“就是他,昨夜在那边随地大小便,被我罚了五十文,还找人背锅。”昨夜给窦仪开罚单的大妈,在人群中凑热闹。突然感觉要有些眼熟,再一看高公公,正是昨日那几人,当即滔滔不绝解说起来。
高公公激动得快要流泪了,苍天啊、总算把自己的这口锅给拿走了,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随地大小便的是大宋使臣。护卫摸摸胸口的罚款票据,这事坐实了啊,若是官方能够记录在案,这票据就值钱了。
在周围众人的议论纷纷中,马车缓缓上路,徐易跟高公公坐在外侧,让窦仪一人躺在内侧。话说这马车真的舒坦,比起寻常马车,颠簸要轻得多,反而摇摇晃晃,让高公公都感觉要睡着了。
窦仪扭动一下脖子,今天这一觉真的睡得爽。
“偷得浮生半日闲,窦大人,好雅兴!”
就在窦仪想着是继续睡,还是起床的时候,一道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很陌生,但听声音很年轻。
“你是?”窦仪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面带微笑,盯着自己。
“本官忝为忠勇军节度使,镇海侯孙宇,今晚在此为大学士接风洗尘。”孙宇拱手行礼,这高公公够狠的,将这人给喝成啥样了,堂堂大学士,蓬头垢面,跟乞丐无异。
“哎呀,怎敢劳侯爷来此迎接,本官何幸之有?”窦仪以为还在驿馆呢,人家侯爷都要房间里来请了,这事传出去,太体面了。
“那个,窦大人,这是在刺史府,不是驿馆。”高公公站在孙宇后面,差点笑出声来,这窦仪到现在还没发现异常。
“什么?”窦仪一愣,赶紧张目四望,自己居然是睡在马车中,而不是在驿馆的客房内。
“窦大人,下官去邀请时,见您睡得正香,高公公不忍叫醒,说让您再睡一会。”徐易走上前,对着窦仪拱手说道,这位心真大。
“本官失仪了,抱歉!”窦仪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些,总算搞清楚状况,赶紧下马,对着孙宇说道。
“无妨,窦大人是先清洗一番,还是直接入席?”孙宇摆摆手,只要你愿意,天天都这样最好。若是能把皇帝宝座上的那位,也带得如此一般,那就再好不过。
“那就先清洗一下,诸位稍待。”窦仪想起还有正事,还是清醒一些比较好。
走到一旁放置水盆的架子上,从侍女手中接过棉布,直接将头埋进水里,冰凉的感觉,让窦仪清醒了许多。抬起头,仔细擦干,然后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理顺扎好,恢复了平日的大儒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