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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豌豆公主和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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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桥已经记不清梦到过陈以南多少次了。

从高考刚结束夜夜不停的噩梦, 到后来隔三差五梦境里变换场景。

那个女人成了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像吸血的蔓草,每当他情绪剧烈变动时就会准时出现, 有时折磨他, 有时鼓励他。

当年, 商务司出公告说陈以南失踪那天晚上, 程桥梦见了陈以南的惨死, 吓得他睁眼到天明。

其后种种,吉光片羽,他路过无数场景,走过很多宇宙, 心里始终悬着一根弦。

——没有消息, 就是好消息。

——她活着就行, 其他不关我的事。

时间久了,他慢慢也不怎么想起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了, 陈以南总也不出现,程桥就当她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

也挺好, 愿意抛下一切去实现理想是种勇敢, 她一直很勇敢。

偶尔, 程桥还是会梦到她, 这两年, 工业部的项目需要总师们去边疆星域, 荒芜得很,程桥梦见陈以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仿佛一种精神陪伴,她像是活在了他的颅骨里,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然而昨晚, 申城的雨幕里,在程桥看到坟堆的一刻,脑海中一切幻想都崩塌了。

他清晰地看到了墓碑上军装女人的照片,她的笑容和任何一次梦境都不一样。

它很真实、很冷漠、充满理想。

——很陈以南。

全世界的声似乎都成了蜜蜂,涌进耳朵,合成巨大的蜂鸣,程桥能听到林冲贝浩喊他的声音,但他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十年间构筑的心理屏障被一张照片彻底击得粉碎。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她所有给过我的笑容全是假的,是我精神出了问题,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陈以南从不会那么笑。

她是冷漠无情的人,唯一那点少得可怜的爱,都给了一个虚无的信仰。

就连死,她都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

......

眼前都是医院的纯白色,阳光照着,陈以南慢慢削着苹果,不对,削着苹果核,整个人一层金边,程桥安静看着她,觉得这次的陈以南表情对劲了。

很真实,不再是他幻想出来的缥缈了。

眼神锐利、神色机敏、顾盼之间是比当年高考还要飞扬的神采。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她该是什么样子的啊程桥,他自嘲,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肯放出来见自己呢?

是觉得她死了你不能再任由自己被一个死人囚禁精神,还是终于肯面对现实了,她就是不要你,就是宁肯病死腐烂在不知名的陵园里都不肯回来了?

他冲陈以南伸出手来。

陈以南盯着手臂看,很苍白,青色的血管浅浅浮在皮肤上。

“……”

这是要干嘛?

片刻安静。

俩人一苹果互相对视。

程桥轻轻叹口气:“你不用这么真实的。”

陈以南:“……”

她认真按照做梦的逻辑想了一秒,思考梦境主体会怎么想,便伸出手来,回握住他。

有老茧了,陈以南第一反应想到,随即意识到这男人的手倒是比九年前硬实、有力许多。

她捏了捏,程桥反手将她握住。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死。”他忍着情绪,慢慢地说道。

“你总是无所不能的,你怎么会死。”

陈以南:“……”

她长叹一声,顺从本心说:“搞革命哪有不出事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都没有关系——哎你别哭啊。”

红发男人忽然流泪让陈以南有些无措,他这眼睛现在还没恢复好,再哭要真影响了视力,他以后工业部的差事都会被波及。

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陈以南道:“你多大的人了,矫情什么。”

程桥:“……”

熟悉,这口吻可太熟悉了。

时隔九年多,程桥喜迎和陈以南最相似的一个梦境。

“我就算再矫情什么,你也听不到了。”他躺回床上,眼睛倒是闭上了,眼泪却一点点打湿了枕头。

“我没死啊。”陈以南哭笑不得。

“我也没忘不了你啊。”程桥回答。

陈以南:“……”

这什么,来劲儿是吧。

“如果你真忘了我,现在你又在梦什么?”她反问。

程桥闭眼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没死,又怎么会入我的梦来。”

陈以南:“……”

“程桥,我现在真想扇你一耳光,挖我的坟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坟头现在在战争英雄陵园,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后果多严重?”

程桥:“你扇吧,随便扇,趁早让我醒过来,明早工地上还有活儿呢。”

陈以南:“……”

社畜发言。

她慢慢说道:“行了,比较恶劣的影响我已经压下去了,其他的——”陈以南顿住,望着程桥鸦羽似的睫毛,又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脸颊:

“——挖坟没什么的,恶语相向其实也没什么。”

“我确实很对不起你。”

程桥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眸子全是泪水。

“你果真是死了,竟然都会给我道歉了。”

他话音冷冷,细听有点颤抖。

陈以南:“……”

淦,我的风评到底有多差?

她起身准备喊医生,这脑瘫再不管管说不准要跳窗户殉情了,结果程桥死不松手,将她拽倒在病床上,陈以南特务本性发作,差点掐住他的喉咙,程桥却先一步出声:

“别走。”

男人的眼睛近在咫尺,陈以南仔细端详后,说出一句真理:

“你长眼角纹了,程桥。”

程桥:“你别走。”

陈以南:“我喊人去救醒你这蠢蛋,要不我就亲自上手给你一耳光了,保证打醒。”

程桥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今天是不一样的,你死了,我知道了,我再也梦不见这样的你了。”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陈以南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便放下手来。

“是。”她顺着说道。

程桥牢牢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我以后会好好工作,好好努力,献身星辰,发掘宇宙,我会……成为你希望的样子。”

陈以南:“好。”我什么时候希望过?

程桥:“我没救了,是吗?”

“做了九年的假梦,把你想成各种虚幻的样子,我觉得我喜欢,我应该喜欢的,但今天看到你,我发现我,我还是,我爱的还是……”

——我爱的还是那个冷酷残忍、永远抬头仰望星河的你。

——你永远走得那么快,我追不上,你也不会等我。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停下。

陈以南沉默不语。

很难说她现在在想什么,一面惊讶九年变迁,一面又生出了难得的罪恶感,要搁以前偏执自私狂的陈以南,指不定会觉得洋洋得意,但她现在毕竟不是当初了。

“你有救。”

她低声道,轻轻替程桥擦掉眼泪,他温热的嘴唇就在一线之隔,微微颤抖着,陈以南爱惜地吻了一下。

“只要认清我是个人渣就行。”

程桥控制不住地加深这个吻,眼泪蹭了陈以南一脸,被她推开,又蹭过来想脱她的衣服,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滚烫。

陈以南:“???”

这是发/情了还是发烧了?

“我想你,我真的想你,我看到所有的人都是你,都是你啊。”程桥狠狠咬住她的脖子,哭到快憋过气了,脖颈磨蹭间,陈以南都能感觉到他勃勃跳动的动脉,充满了滚热的血液感。

陈以南:“……”

欠人情债,天打雷劈啊陈渣渣。

她也不管脖子上流的血,把程桥扶正,“再哭,我就让医生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程桥嗤笑,肿着嘴唇,眼泪把睫毛都黏在了一起:“无所谓,明早醒了,眼睛自然会长上。”

陈以南:“……”

男人红发凌乱,眼眶含泪的样子真是脆弱又有**感,陈以南开始想到自己好久没没性/生活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对她很有诱惑力,但诱j一个住院病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合适,要真做了医院肯定会把她打出去。

而且,不要去招惹连理清自己都做不到的男人。

陈以南:“出院之后好好干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认真想过怎么补偿你,首先,给你转了一亿——不用操心钱的问题,商务司的一单就能让我财务自由十辈子了——”

“听罗敏讲,你这些年只要一分手就得破财,工业部也不穷啊,一年一千万是白菜价,看你这柴瘦苍白的,怕不是什么积蓄都没有吧。”

“程桥,你是对当凯子有什么癖好吗?”

程桥:“……”

什么转账什么一亿?

为什么我的梦里会出现我不知道的事?

陈以南接着说:“关于第二点,你当年被我——”她认真想了想,把甩了或者抛弃这种词换掉,“——我当年自己搞事出走,你要是觉得这样分手很丢脸,可以,没问题,我等价补偿给你。”

程桥:“……”

“你——”

他脸上表情古怪的变换着,越来越像清醒时冷漠绅士的程副总师了。

看起来差不多了,陈以南心道,站起身来,擦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转身喊道:“医生!医生您快来啊!”

“32床的脑瘫醒了!医学奇迹发生了!”

程桥:“......”

程桥下意识抓住她,“你、你先别——”

陈以南:“你还没清醒?”

她活动一下手指,给了程桥一耳光,不轻不重。

啪一声。

程桥愣愣看着她。

陈以南盯着他嘴唇,上面还有两人刚激/吻过的口水和牙印,好心给他擦了擦:

“豌豆公主的噩梦该醒了。”

“再不醒,巫婆要捏他裤//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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