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片筷子掉落的响声,一家人都张大着嘴巴。
孟春晓最先回过神,跳起来一把抢过信封,”怎么是金陵大学?二姐,你不是填的北大吗?”
孟春华微微叹息:“估计没考上,金陵大学是第二志愿。”
王茂松说:“金陵大学也挺好的,我就在金陵那边当的兵,金陵可是个好地方,哎呀,我在那好几年都没机会去逛逛,这次送你二姐去上学,我怎么也得去耍两天。对了,春华,啥系来着?”
孟春华白了他一眼:“一路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咋还没记住?经济系!”
老娘这时终于缓过气来,抱着孟春华嚎啕大哭道:“我的好闺女,十一年了啊,你足足等了十一年了啊!”
老娘一哭,孟春华的眼泪也哗哗的流下来,“娘,你别哭了,我终于考上大学了,你该高兴才是。”
“对对,高兴,娘高兴死了!”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把二姐的衣服弄脏了。
媳妇在痛哭,王茂松却喜气洋洋地坐在桌前,自来熟地倒了一杯白酒,呲溜一口,呲溜一口,没几下一杯就下了肚。
见小舅子在一旁傻笑,问道:“你二哥呢?”
“他上班去了。”
“我是问他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孟春晓一拍大腿,光替二姐高兴了,怎么把二哥给忘了呢。
“既然二姐的通知书来了,二哥的也就在这几天了。”
王茂松乐呵呵地说:“好啊,要是你二哥也收到通知书,那咱们家就是一口气出了两个大学生,非羡慕死别人不可!”
孟春晓撇撇嘴,这个二姐夫脸皮也够厚的,你又不姓孟,瞎凑什么热闹。
不知道王茂松的嘴好使,还是孟春晓的祈祷显灵了,老娘刚抱着二姐哭够了,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
“孟国庆,孟国庆,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你被青华大学录取了!孟老七家的,你可得摆席请客!”
老娘还没从二姐考上大学的惊喜中走出来,乍又听到二哥也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是青华,激动得两眼一翻,居然晕了过去,幸亏被孟春华给扶住了。
孟春华又好气又好笑,掐着老娘的人中把她弄醒,“娘,多大岁数的人了,你激动个啥!”
老娘喘了几口大气,转身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拽着二姐的胳膊说:“走,去你三大娘家。”
孟春华一甩胳膊:“我可不掺和这事儿,要去等国庆回来了,让他陪你去。”
老娘拿她没办法,恨恨地说:“那就先攒着,等晚上国庆回来,我非好好臊臊你三大娘!”
孟春晓早就一溜烟跑出去了,到了大队部拿到孟国庆的录取通知书,当着大队长的面撕开信封。
大队长抻着脖子和他一起看录取通知书,问道:“三儿,你学问大,这个自动化系是干啥的?”
孟春晓心说,你问我我问谁?
中国大学的专业设置是全世界最难搞明白的,比如旅游管理专业,光看名称,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这个专业毕业后是做导游的,而实际上这个专业跟酒店管理差不多。再比如,物流专业毕业后不是送快递的,而是研究怎么能更好更快更高效地送快递。
录取通知书上光写了“自动化系”四个字,谁知道这个系的课程设置有哪些。
他倒是知道机器人跟自动化有关系,难道要告诉大队长二哥是去学造机器人的?
保不准大队长会在他后脑勺上抽一巴掌,然后说:“你个小兔崽子,玩我呢!”
但既然大队长夸自己学问大,肯定不能说不知道,那样会很没面子的,于是胡诌道:“这是造汽车还有飞机的。”
“嗬,造汽车造飞机,那敢情好啊,既然连汽车飞机都能造,以后自行车坏了,让你二哥修肯定没问题。“
孟春晓:“……。”
二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挖坑了。
二哥二姐同时考上大学,老娘一夜之间突然变大方了,在家里摆起了流水席,冬天没啥新鲜蔬菜,都是些大鱼大肉,村里人一边吃一边感慨,自家过年都舍不得这么糟蹋,孟老七家这是翻身了啊!
当然,他们对此并不奇怪,只以为花的是三姐儿的钱。
如今三姐儿是村里的大红人,除了个别好吃懒做的会说几句风凉话,每家每户都跟着三姐儿赚了钱。有的赚得多,有的赚得少。赚得多的偷着乐,赚得少的也不眼红。可不管赚多赚少,大家伙儿都感激她。
现在好了,孟老七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一个金陵大学,一个青华,那几个说闲话的都识趣地闭了嘴,吃流水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这两天,云河公社革委会的刘主任心情非常不错,红光满面。
他确实高兴,因为在他的任上,云河公社一口气出了两个名牌大学生,一个青华,一个金陵大学。
先不提青华大学,即便是金陵大学,也是建国以来云河乡的头一个。
尤其考上青华的孟国庆,这个人是他看中的,是他亲手从一个二流的初中调到革委会宣传口的。
他脸上有光啊。
对一个领导来说,慧眼识珠是一种很重要的才能,人尽其才也是一项重要任务,而他都做到了,就凭这一点,足够他得意好几年。
本来他打算将孟国庆当成夹带里的人,可现在不行了。
刘主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云河乡这个小地方根本留不住孟国庆,他的前途必然会远远超过自己,所以他不仅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而且还要做点什么让孟国庆记着他的人情。
干部身份早就替他落实了,这个情孟国庆肯定会记着,那么还有啥能做的?
思来想去,刘主任只能在孟国庆的入学关系介绍信上做文章了。
对,就这么干!
孟春华入学时间很紧张,吃完流水席后又在家呆了三天,趁着这三天功夫,交接工作,走亲访友。
正月十四一大早,老娘带着一家人去了二姐家替二姐送行。
二姐抱着孩子死活不肯撒手。
她舍不得孩子,孩子才三岁半,她这一走至少要等春节寒假才能回来。
“茂松,这学我不想上了。”
王茂松穿着一身褪色的军装,戴着狗屁帽,正兴冲冲地跟亲朋好友们拱手告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春华,你这是干啥?火车票都买了,你不去咋行!”
孟春华脸贴着孩子的头,红着眼圈说:“我舍不得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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