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别跑啊,是我,是我!”
孟国庆听出是刚才买耳环的大妈,心说,傻子才不跑呢!
你个黑心的老妖婆,好心卖给你东西,你居然还带人来抓我们,良心太坏了!
孟春晓头朝后,看得真切,后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才的大妈,另一个也是个大妈。
“哥,你快停下!不是来抓我们的!”
孟国庆回头看了一眼,果真没看到白制服,不由地放慢了速度。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扛着人还这么能跑!哎呦,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追你跑,心脏受不了。”
孟国庆刚才确实被吓着了,跑得飞快,就怕被抓住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时苦着脸说:“大妈,您刚才那话,我的心脏才受不了呢。”
大妈有些不好意思拍拍嘴:“怪我怪我,我这张嘴……。”
“哥,哥,要死了,快放我下来!”孟春晓扑腾着腿嚷道。
“瞧瞧,你三弟小脸红扑扑的,真俊(zun)!”另一个大妈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你才俊呢!我这是被勒的!
“大妈,您怎么又回来了?”孟国庆意识到没了危险,顿时感觉有点虚脱,小腿肚子不断地打颤。
大妈见孟庆国被自己吓得够呛,有些过意不去,说话都带着几分亲热:“啥大妈不大妈的,我姓薛,你叫我姨就行。”
接着一指身旁:“这是我高大姐,就在菜市场里工作,我俩几十年的老交情,人特好。她呀,小儿子年底结婚,想给儿媳妇儿买对耳环,刚才买菜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她一听就拉着我出来找你们。”
原来是介绍生意的,早说啊,搞得跟抓特务一样。
兄弟俩再一次密切配合,而薛大妈简直就是高大妈的猪队友,一直在替兄弟俩送助攻,愣是将一百五十块钱的大耳环,卖到了二百三。
有了薛大妈的现身说法,高大妈不仅不觉得贵,而且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敲定了大耳环的价钱,高大妈又盯上了那对耳钉。
高大妈家里条件不错,双职工,爱人在县铸造厂当车间主任,技术好,工资和待遇都很高。她自己又在油水最多的供销社系统工作,专门在菜场卖菜。
她的大儿子和大女儿都结婚了,只剩下小儿子和小女儿没成家,小儿子年底结婚,小女儿过了年也要出嫁,趁着手里还有余钱,索性将两个孩子的首饰一起置办了。
又废了一番口舌,这对耳钉以一百八十块钱成交。
孟春晓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发财了,真的发财了!今天终于能吃上肉了!”
老大妈解开裤腰带,从内裤的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
孟国庆突然问:“高大妈,您有没有多余的粮票肉票?”
高大妈顿了一下,说:“有是有,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头有钱难买东西,粮票好弄些,肉票可不太好弄。”
孟国庆笑道:“我也不白要,咱们按规矩来就是了。”
高大妈一拍大腿:“你这小伙子做事痛快,我就愿意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那我就给你弄点票,行情你肯定都打听过了,我也不会占你便宜。”
孟国庆只管点头说好,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兑换行情。
高大妈急匆匆地进了菜市场,跟同事和熟人去挪借粮票和肉票。
这也就是她在供销社系统工作,她们这些人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票,平日里常有人来找她们兑点肉票、蛋票。
高大妈很快便出来了,手里掐着一沓各种大小的票子。
“一共三十斤肉票,五十斤面粉票,二百斤粗粮票,三斤油票,你要是找别人买,起码得一百二十块钱,我不跟你多要,一百一,咱们凑个整行不?”
孟国庆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遍,光三十斤肉票差不多就要六十块钱,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也很难买到。五十斤面粉票至少得二十块钱,这就是八十,再加上二百斤粗粮和三斤油票,肯定不止一百一十块钱。
于是痛快道:“行,听您的。”
待两个大妈有说有笑地离开,孟国庆也开始解腰带,然后从内裤贴身的内侧翻出了一个口袋。
孟春晓恨不得捂住眼睛,太辣眼睛了。
想了想,孟国庆留出两张大团结和几张票,将其余的都装进口袋,系好裤腰带后拍了拍裤子,笑道:“我上班后娘给我缝的,等以后你挣钱了,也让娘给你缝一个。”
孟春晓直摆手,快饶了我吧,真这么干,钱没丢脸肯定丢了。
有钱傍身,兄弟俩底气十足地进了副食店,一口气买了三斤肥猪肉和两斤五花肉,十斤白面和二十斤玉米面,还有半斤花生油。
哥俩像是下乡扫荡回城的鬼子,肩扛手提,兴高采烈。
回去的时候路过城北,孟国庆放慢了脚步,指着右手边的大铁门说:“三儿,这就是一中,我是没那个福气来这里上学,以后就指望你了。”
孟春晓记忆里自己高中就是在一中读的,不过那时候一中有了新校区,高一高二在新校区,高三毕业班的在老校区。
这时的老校区还没建教学楼,教室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平房。
今天是休息日,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传达室的老大爷正靠着椅子打瞌睡。
孟春晓扬了扬手中的猪肉:“只要有肉吃,我肯定能考上一中。”
孟国庆瞪眼道:“没肉吃也得考上!”
等兄弟俩走远后,看门的大爷睁开眼睛,嘴里嘀咕:“现在的小年轻啊,吹牛都不打草稿,县一中哪有那么好考的。”
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老娘担心两个儿子,一直站在大门口不时地向村口张望。
终于看到哥俩了,老娘松了口气,随即怒从中来,掐着腰骂道:“你俩死哪去了,一大早出去,现在才回来!啊,老二,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看到老娘发飙,孟春晓一下子躲到二哥身后。
孟国庆扶着老娘,赔笑道:“娘,有啥事咱进屋说,要不街坊邻居都听见了。”
老娘是个要面子的人,以前总是在邻居面前夸老二如何如何好,这时候在外面骂老二,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关上大门,老娘这才注意到孟国庆手中还拎着个袋子,看样子还是个面粉袋,不由得疑窦丛生:“老二,这是什么?”
孟春晓得意洋洋道:“娘,那是白面和玉米面,我这里还有肉呢!”
老娘一听是粮食和肉,不仅没高兴,反而一脸阴沉,厉声问:“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