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皮子上下一哆嗦,说得轻巧,行,你倒是说说,该怎么磨练?”
冯老头儿想了想说:“看书!”
孟春晓差点吐血,说:“我每天都看书,看得都快吐了!”
冯老头儿鄙视地看着他:“你看的什么书?”
“专业课本,世界名著,像什么……。”
冯老头儿不耐烦道:“得,我就知道你没看过什么正经书。”
孟春晓:“……。”
“那你说看什么书?”孟春晓咬牙切齿地问。
冯老头儿捻着山羊胡子,撇撇嘴说:“你嘛,太深奥的书看不了。”
孟春晓不服气道:“你别小瞧人,上次被你笑话了,我一直在看古文,现在史记都看了两遍了。”
冯老头儿哑然失笑:“哦?是吗?呵呵,三儿,行啊你,还知道看书了?”
孟春晓得意地说:“其实我看书不少了,你看的都是文言文,我看的都是白话文,差不多啦。”
冯老头儿翻翻眼皮,说:“既然你说史记看了两遍,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嗯,问个最简单的吧,你觉得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春晓想了一会儿说:“他本身没多大本事,但善于用人……,怎么,我说的不对?”
冯老头儿目光戏谑道:“识人用人到了你的嘴里,就不是本事了?你以为项羽那样的才叫有本事?”
孟春晓说:“项羽好歹是个英雄,刘邦是个小人。”
冯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三儿啊,三儿,我还以为你看了两遍史记,能看出点门道来,结果还是囫囵吞枣,人云亦云。”
看他一脸不服气,冯老头儿说:“这两年报纸广播上都在说实事求是,你觉得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做到了实事求是吗?”
“应该做到了吧。”
“屁!司马迁这人,私心太重,写史的时候,明显有意抬高项羽而贬低刘邦。比如写刘邦打了胜仗,经常几笔带过,跟拍电报似的。写项羽打胜仗的时候,却是大写特写,细致入微,搞得他当时在战场一样。”
孟春晓觉得他鸡蛋里挑骨头,笑着说:“写文章还讲究轻重缓急,重点和次要呢,史记这么多文字,当然也讲这个,你这个证据不充分。”
冯老头儿嗤笑道:“是吗?那好,刘邦逃跑的时候不带儿女,这个你知道吧?可其实项羽逃跑的时候也没带过虞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司马迁咋不写这个呢?”
“真的假的,不会是你杜撰的吧?”孟春晓这次底气不足,被汉武帝割了命根子的人,对待他的祖宗,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气和?
冯老头儿说:“项羽垓下突围,扔下八万大军跑路了,司马迁可没说虞姬自刎了,最大可能就是留在军中,替项羽这个大英雄稳定军心,发号施令,否则刘邦怎么可能到第二天才知道项羽跑了呢?”
“司马迁重点记载的是什么呢?是彭城惨败、白登之围,对项羽则是夸他取得各种胜利。让人看起来刘邦的胜利都是举手之劳,逃着逃着就赢了,于是就把功劳都记在谋臣猛头上,而项羽则一直都是以少胜多、力挽狂澜。这就好像同样是写美人儿放屁,刘邦臭不可闻,项羽是贵族风范、放屁都是香的。”
孟春晓扑哧一笑,“你这个比喻真贴切。”
冯老头儿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脸笑,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史记这种书你现在还读不了,读了也是浪费时间。”
孟春晓讪讪道:“那你说我该读什么书?”
冯老头儿哼了一声:“先读《菜根谭》吧,顺便看看三言二拍、《世说新语》,你也就能看这种书了。”
“然后呢?”
“你还想一口吃个胖子?先把这几本书吃透了再说。”
“我是想把书一齐买回来,省得来回跑,麻烦。”
“这样啊,那就读读曾国藩的家书吧。”
既然答应了冯老头儿读书养性,孟春晓就不能食言,从第二天开始,将附近的书店逛了个遍,却只买到了一本《菜根谭》,至于其余几本书,店员说十好几年都没卖过了。
孟春晓不死心,又去学校图书馆找,这才把三言二拍和世说新语给弄齐了,只是曾国藩家书却依旧没有踪影。
国庆节过后,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前两天桂雪来信,孟春晓才知道,傅佳咏考上了复旦生命科学系。
之前写给她的那几封信,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本以为这次她考上了复旦,会给自己来封信,结果开学一个多月了,连半张纸片都没收到。
他大体清楚问题出在哪,无非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一直想考北大,却一连两次高考都没考好,以她要强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他来信的。
想了想,他还是提笔给她写了封信。
写下抬头和问候语,孟春晓突然不知道往下该些什么了,有些迷惘地盯着钢笔尖,这封信有意义吗?
或者说,再这么下去有意义吗?
且不说能不能和她走到一起,即便能走到一起,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会开心吗?
他感觉有点心累,将只写了两行字的信纸撕成碎片。
每天被专业课折腾得一脑袋浆糊,只有在傍晚吃完饭的时候,才会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跑到校园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读上几页书。
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索书上的道理,不知不觉却是咂摸出不少味道。
“孟春晓,看什么呢?”
从书上挪开眼睛,抬头看着陈淼,笑着说:“你不认识书?”
陈淼嘟着嘴说:“我是问你看什么书。”
孟春晓将书藏在身后,神秘兮兮道:“小孩子不能看的。”
陈淼本来没觉得什么,这时倒是起了好奇心,伸手就去夺书:“快给我看看。”
孟春晓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连忙把书递给她说:“古代言情小说,你最好别看。”
“言情小说?”陈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会看言情小说?骗人!”
翻了翻书,却发现好多书页上折了一角,随手翻到一处,只见抬头写着“诗曰:色中饿鬼是僧家,尼扮繇来不较差”,顿时满脸红晕,立马合上书,“你看的什么书啊!”
孟春晓哈哈笑道:“都跟你说了,少儿不宜,你不信,非看,怪我喽?”
“烦人!”陈淼将书砸在他怀里,在长椅上坐下,瞪着大眼睛说:“你不是很忙吗?之前每次来找你,你总借口自己忙,都不理我。今儿怎么有功夫在这里看乱七八糟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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