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有些意外，但更在情理之中的客人。当艾德.史塔克跨进书房时，发现小指头已经舒坦地正坐在椅子上，撇着头看着窗外广场练剑的侍卫与金袍卫兵。“我们亲爱的奈德大人的脑袋瓜要跟他的寒冰一样锋刃就好了。”小指头扭过头来，脸上挤满了讽刺且诙谐笑容。
艾德.史塔克早已对此见惯不惯了，哪怕强忍着作为七大王国最为古老家族族长被其口无遮拦的讥讽，但奈德从来不是将个人荣辱高于一切的男人，他此时更需要这位嘴皮子永远如刀口般厉害的铜板先生的支持与合作。
小指头灰绿的眼珠在眼眶中打着转，“我原本以为，你会生气呢。”
“你应该感到庆幸，贝里席大人，我拥有比我兄长更好的耐性。”艾德.史塔克毫不相让地回击道。
培提尔摇头微笑，“我只是觉得如我所说的那样，恐怕我俩开会将有趣地多。”
“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有话就快点说吧。”艾德不耐烦地甩下自己的言语，但小指头并未第一时间去接下他的话茬，他只是又轻笑着盘起腿来，似乎是在刻意要吊着奈德那看上去取之不竭的好耐心。
“哦，瞧瞧您，我这可是来帮您的呀，我的艾德大人，何必这样不耐烦，难道我们此前不是一直通力合作吗？”
“通力合作！”艾德.史塔克讽刺地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小指头。”
“那艾德大人觉得我会耍什么花样呢？您觉得我大肆收购余粮，甚至纵容商人囤货居奇，而不是将其全部做成面包和补助发散给贫民，这很残忍吗？”他脸上已经挂满了嘲讽之色，“我的好老爷，只怕您越想打击商人们囤货，物价只会涨得更快。”
他拍拍手，“不过麽，我今天来这儿也倒不是为了与您在小贩子们收货出货上一直扯下去，作为王国的财政大臣，我必须要提醒您，自打我们驱逐了兰尼斯特家族以来，铁王座的开销相较于劳勃王时期，已经又增长了近一倍，而史坦尼斯大人举起叛旗后短短几天，君临的港口停泊的商船就已经锐减到往常一成不到。”
“都城海关收入与大宗货物交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兰尼斯特港的包税官与海关不会再向我们缴纳一枚金龙，您想必也知道，贸易对于这座城市，就是她的嘴巴，哪怕是一张满口臭气熏天的烂牙，那也是必须要按时进水进食的！”
“史坦尼斯大人的舰队封锁了黑水湾，难道你能让梅斯.提利尔那个狡猾又贪婪的胖子一下子给我们变出青亭岛舰队来？”
“哎呦，没想到您还记得咱们的南境守护与高庭公爵，我还以为您老贵人多忘事，一直把那位当做空气呢。”艾德.史塔克脸色阴沉，小指头继续补充道：“我的大人，自文德河以来的粮船队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城市的新缺口，如果当前的状态得不到改善，那么饥荒就是迟早且必然的事情。”
对于君临会不会发生饥荒，艾德.史塔克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可怕猜测，但是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多么的想要摆脱那把难座压抑的铁椅子，可是如蛛网般的丝线却把他死死捆住，无法动弹半分。
“那你准备怎么做？”
“不是我准备准备怎么做，是您，必须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做，才能体面地从这座城市之中全身而退。”当小指头说完最后一个词句，艾德再也忍耐不住，他豁然站起，高大健壮的身躯仿佛能将小指头一下子吞没其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瞧瞧，瞧瞧您这副震惊且恐惧的脸颊！凯特琳若是知道您这副模样，那她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嘞！”
他笑着从椅子上起来，“而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到来，为您还有我自己解决一个难题原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艾德.史塔克满脸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小指头，他是多么的想从这个脸上永远挂着慵懒与讽刺微笑的男人脸上，找出那不同寻常的破绽。
但毫无疑问，艾德的努力又失败了，小指头的手掌攀到他的肩甲上，“难道您不想想您远在临冬城的儿子，还有凯特琳给您的两位千金？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看不出来，这个局面究竟如何吗？您真的准备要为劳勃的王国陪葬？”
“够了！”奈德愤怒地将小指头的手甩到一边，力气之大，以至于让小指头的脚跟连连后退几步。
“怎么？难道艾德.史塔克公爵只是又一个听不见忠言的莽夫？”小指头脸上的讽刺之味已经褪下，现在只剩下一脸的冰冷与严肃。
“我的艾德老爷，麻烦您睁开您那高傲的眼睛，看看四周，看看这红堡与君临城，可还有您继续枯坐下去的余地和空间？”
他的声音如鬼魅，如迷烟，让人猝不及防却又无微不至。
“蓝礼大人对于您否决他出兵暮谷镇的决意非常的愤怒，难道您看不出来？”他咒起眉梢，但艾德.没有阻止他继续说话。
“约恩伯爵的小儿子罗拔爵士已经向蓝礼宣誓效忠，不过话说回来，整个王领与君临的权贵又有谁不向他示好呢？而作为蓝礼封臣的贝里.唐德里恩则掌控了都城警视厅，您品，您细细品，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他们都会恪尽职守，履行好各自的责任，而不是如你一般在这儿如乌鸦般叫唤。”
小指头依然无视了艾德的回应，他只是表情略带，嘴角扬起一模可悲可叹的笑容。
“看来我看错您了，您不仅仅是一个如您兄长般的莽夫，还更是一个装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懦夫。”
“难道您继续装下去，蓝礼大人他的小动作就会继续停下来吗？难道您还不清楚，这个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
“您这是在指责我的不作为吗？贝里席大人？”
小指头坚定地点头，“当然！本来莱莎夫人携兵出血门南下是多么有利好的一件事情，近万谷地骑兵足够威慑君临与周边的宵小，再加上您娘家徒利家，也足够让泰温大人乖乖就范，可现在，可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奈德皱眉道：“如果有你说的那么轻巧，那这铁椅子就该让你来做？！小指头，艾林夫人屯兵赫伦堡，我早已经向她发出渡鸦催促其南下，可她到现在都对我们搪塞其词，始终不愿意提兵南下。”
“凯特琳夫人的回信难道没有别的了？”小指头突然暧昧地斜眼用着余光瞟向窗外的嫩枝。
“艾德大人，令爱现在应该在何处？难道您这还有必要瞒我吗？”
奈德的身躯微微一动，他灰色的眼睛又盯住了小指头，但这次却动摇了许多。
“赶急路纵然可以暂时隐瞒行踪，可当她们天天跟随莱莎夫人在赫伦堡参加宴会与比武大会，哪会怎样？”
“您要知道，难道谷地人就没他们自己的诉求吗？我的艾德大人，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我来提醒你，甚至来教你？”小指头看起来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您既然到现在都不愿意正视您心中早已察觉到的事实，那就让我来直接说好了。”
“莱莎夫人这是在特地向我们，尤其是向您，发送着信号呢！”
“向我发送信号？”奈德沧桑的脸庞逐渐凝固。
“难道她的想法还不明显吗？她可是带着谷地的合法统治者，猎鹰王座的少主一起南下！而到了河间地却发现河间地竟然已经成为一盘散沙，布雷肯与布莱伍德内战不休，奔流城无所作为！您觉得，她这样一个精神脆弱的女子，此时此刻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艾德.史塔克抬起头来，与培提尔四目相对。
“难道莫不是……”
小指头终于心满意足似地拍着胸膛笑到，“她只有一个心肝儿子，可您却有两位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