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凉, 只有下雪的时候清平喜欢往外面跑, 大部分时间都爱待在椒房宫内, 除了早上去跟太后请安, 其他时间几乎足不出户。
她最近跟女红杠上了,连着好几日,琴棋书画碰都不碰,一门心思放在绣工上面。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怎么就能一丁点的长进都没有?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茗儿端了茶点过来,就看见清平坐在软榻上,此时正跟女红较劲儿。
她已经绣了好几个帕子了,但是全都是丝线凌乱,一团乱麻。
“娘娘快别绣了, 歇一会儿。”茗儿劝道。
凝儿一直在清平跟前候着, 主动帮茗儿把茶点接过来,榻几上堆着女红,没地方可放,她只好拿去屏风前摆着的圆桌上,又回过头来笑道:“公主今儿真的是跟这些帕子动起真格来了。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清平有些丧气, 郁闷地喟叹一声,看向茗儿:“你春上就要跟萧飒成婚了,我想绣个东西送你, 如今看来估计是送不成了。”
茗儿愣了一下,笑意僵在脸上,好半晌才红着眼眶道:“娘娘的心意奴婢知道了, 也不用跟自己过不去。您绣的这些,哪个给奴婢都是莫大的尊荣。”
清平看着榻几上摆的乱七八糟的绣品,不好意思地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些我是拿来练手的。”
她说着,拉住茗儿的手:“嫁衣我让司衣司的人在赶制了,我们茗儿嫁人那日,必然是最漂亮的新娘子,若身上再有我绣的东西,那就不好看了。”
茗儿哭着摇头:“不会,娘娘绣的东西最好看,谁都比不上。”
凝儿过来给她递帕子:“公主是想让你高兴的,怎么还哭上了。”
茗儿窘迫地接过凝儿递来的帕子擦拭。
这时,外面守着的宫人们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下雪了。
清平眼前一亮:“又下雪了,咱们出去看看。”说完把针线活抛诸脑后,自己先高高兴兴跑了出去。
茗儿见了,忙去内殿拿氅衣,追出去给她披上。
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飘着,清平披着红色的氅衣,带着兜帽,兴奋的像个孩子。
时至今日,她每次看到雪,都还是忍不住的雀跃。
若说北陆有什么是她最惦念不忘的,除了穆庭蔚和元宵,应该就是北陆的雪了。
椒房宫的宫人们生在北陆,本是见惯了雪的,但这个冬天也对下雪格外的期待。
因为下雪天,他们能看到皇后娘娘雪中曼舞。虽然只是简单的舞蹈动作,但皇后娘娘姿容绝色,一个抬眸,一个浅笑,都是极佳的美人图。
穆庭蔚批完折子过来,看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渐渐驻足,没忍心去打扰那份难得的欢乐。
她对雪,还真是情有独钟。
清平抬眸看见他,也不顾旁人在场,扑过去亲密地抱住他,仰脸冲他笑:“又下雪了。”
穆庭蔚含笑帮她拂去兜帽上的雪花:“以前觉得你最爱梨花。”她喜欢梨花清露,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雅梨香。
清平挑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喜欢的是梨花,却又不是梨花。”
“冷不冷?”他捉住她的手,贴心地帮她暖着。
清平摇头,笑得纯真:“心是热的,就不觉得冷。”
本想拉她回寝殿,怕她冻着,如今见她如此,穆庭蔚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便指指前面的亭子:“去那里坐会儿。”
两人去坐下后,穆庭蔚让人搬了两个火炉子在她身边,暖烘烘的。
穆庭蔚望她一眼:“知道雪天最适合做什么吗?”
清平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酒。”他看着她,似笑非笑。
清平眉头一皱,嗔他:“要喝你自己喝,我才不碰酒。”
她都戒酒多少年了,肯定不胜酒力,可不想在他跟前出丑。
穆庭蔚道:“在外面冷,喝酒能暖胃。”
“我这儿有炉子,不冷。”她高傲地仰着下巴,一脸你说什么我都不喝的表情。
谁知道他闲着没事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定就是想看她出丑的。
穆庭蔚笑道:“你们大越当初来的时候,进献了不少美酒,口感着实比大晟的要醇美,我都不舍得喝,想与你共饮。如今看来,这酒还是得我一个人来解决了。”
他说着,吩咐徐朗去拿酒。
烧过的酒带着独特的香甜气息,穆庭蔚坐在清平对面,自斟自饮。
清平鼻子嗅了嗅,皱眉:“醉酒伤身,陛下少喝点!”
“没饮多少,暖暖身子而已。”他说的一本正经,之后又斟了一杯,晃了晃,拿到清平跟前,“你们大越的人怎么这么会酿酒,这是什么酿出来的,跟大晟的很不一样。”
清平瞥了一眼,闻着酒香,道:“这个是用九种不同的娇花酿制而成,其中有一种花叫美人娇,所以这酒取名美人醉。此酒酿制工序复杂,是我们大越的宫廷御酒,很难得的,你别暴殄天物,要慢慢品。”
“是吗?”穆庭蔚唇角轻扬,一本正经求教地看她,“要怎么品?”
清平扫了眼他手里的玉盏,摇头,继而吩咐凝儿:“我压箱底的海螺盏,你去拿过来。”
凝儿应声而去,很快拿了海螺盏过来。
那是一只格外精致漂亮的海螺盏,用水清洗过后,泛着微光。清平斟了酒进去,轻轻摇晃,酒与海螺盏的色彩浑然一体,颇有玉露琼浆的感觉,香气似乎都比先前浓郁了。
“我们大越的酒,自然要用我大越的器皿来品。”清平笑说着,把那酒盏递给穆庭蔚,“陛下尝尝?”
穆庭蔚含笑接过来,品了一口,兀自回味。
清平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跟方才味道不一样了?”
“嗯,不错。”他淡淡应着,又斟了一盏。
清平巴巴地看着,舔了下嘴唇,片刻后又咽了下口水,心里却对他的评价不满意。什么叫不错,美人醉搭配她的海螺盏,明明只应天上有!
穆庭蔚还在暴殄天物,一连饮了好几盏。
清平看得难受,感觉跟割肉似的。
“陛下。”她轻唤了一声,穆庭蔚没应,还沉浸在美酒当中。
清平深呼一口气,用一把甜软的嗓子继续喊:“夫君——”
穆庭蔚手一抖,终于掀起眼皮施舍了她一点目光,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带着嘶哑:“怎么了。”
他清了清嗓子。
清平见他又斟了一盏,笑盈盈地搓手:“我也想尝尝。”她目光紧紧锁着那盏酒,泛着微光。
穆庭蔚唇角微勾,递给了她。
清平迫不及待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好喝吗?”穆庭蔚笑问。
清平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细细品味。
额……
“没仔细品,你再给我来一盏。”她把海螺盏递过去。
穆庭蔚又斟了给她。
她这回倒是慢慢品了,不过两盏酒下肚,她便觉得有些飘飘然,双目朦胧,腮前染着云霞。
多年不饮酒,她这酒量还真倒退了不少。
清平揉了揉脑仁,晕乎乎俯在桌前。
穆庭蔚笑了笑,起身将人抱起来,回了寝殿关上门。
刚把她放在湘妃榻上,盖上毯子,她突然醒了,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穆庭蔚,小嘴儿微张,吐气如兰。
穆庭蔚双臂撑在湘妃榻两侧,俯身看她:“公主可知道我是谁?”
清平捧住他的脸,声音娇娇的,眼神中带着痴恋:“小郎君,你跟我回大越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她纤细的手指滑向他的颈,摩挲着他精致好看的喉结。
那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微微怔愣,之后勾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向那喉结。
穆庭蔚闷哼一声,将人抱住:“阿贞。”
她迷迷糊糊松开他,眨了眨桃花眼,狐疑着抬头,声音娇媚:“怎么了?”
他抚过她的脸,指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以前那么爱饮酒,有没有对旁人这样过?”
清平双目拢着迷离的色彩,仿若蒙上一层纱,双颊染赤,娇艳又妩媚。她拧眉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徐正卿。”
穆庭蔚脸色瞬间阴沉。
却见她又摇头:“没有,都不好看,徐正卿也不好看。不好看的人,我不喜欢。”
穆庭蔚由阴转晴,眉宇渐渐舒展,唇角一勾:“谁好看?”
“你……”
“我是谁?”
“穆庭蔚。”
原来还有意识,穆庭蔚眼底噙了抹笑,下一刻她又攀附了过来,咬住他耳垂,用舌尖轻轻勾着。
“阿贞。”他撑住她的腰,浑身的血液随之沸腾。
清平抬头,眯着一双桃花眼,像极了魅惑人的狐狸,纤手抚过他俊朗的面庞,她笑:“你我成了婚,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服侍我。”
此时的她没了以往的娇羞,把最勾人的一面展现在他跟前,不加掩饰。这样的清平,除了当年在南宫别苑,当真是再没见到过。
她小嘴儿微嘟,故意往他脸上吹起,一下又一下,酒香蔓延着,穆庭蔚跟着有些醉意。
他喉头一哽,将人打横抱起:“嗯,我是你的人,一定好好服侍你。”
外面的天色刚至黄昏,寝殿内房门紧闭,时有动静传来,守着的宫人面部表情丰富多彩。
一夜纠缠,天光渐亮的时候,龙凤帐内仍有声音传来。
“阿贞,睡觉了。”他声音带着诱哄,又颇显无奈。
“不要。”
“五次了。”
“不睡!”
“……”
“阿贞……”
“不睡!”
“……”你夫君会死的。
他可能疯了吧,才想瞧瞧她喝醉酒是什么样儿。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穆庭蔚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次日一早,她餍足地睡去,穆庭蔚揉着腰穿衣都困难。
他以前在外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是常事,但也没尝过如今这样的疲倦。油尽灯枯了一般,感觉身体被掏空。
逢三逢九才有朝会,幸好今日腊月十二,不用早朝,否则顶着这身子去见文武百官,他怕丢脸丢到家了。
迈着虚浮的步子从内殿出来,徐朗让人打了热水正候着,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忍着笑:“陛下起了。”
穆庭蔚沉着脸,装出自己很健朗的模样,大步走过去洗漱。却因为动作太大,腰间又是一阵酸痛,他微微拧眉,当着宫人的面没好意思揉。
着装好从椒房宫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常宁宫的嬷嬷,看见穆庭蔚,那嬷嬷忙屈膝行礼。
穆庭蔚扫了眼她身后宫女端着的吃食,问道:“那是什么?”
嬷嬷回道:“禀陛下,常宁宫小膳房做了酒酿丸子和黄酒驴蒸,太后吃着不错,说送来给皇后娘娘吃些。冬日天寒,这些吃食掺了酒,可以暖胃。”
穆庭蔚:“……”
作者有话要说: 老穆兄弟:听说晋江男主都是一夜七次狼,朕是后妈生的,没面子╭(╯^╰)╮
某莘:六味地黄丸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