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要养肥才能吃, 没有人会把小猪杀了吃肉。
刘伟湛他们照顾的仔细,猪草豆渣混着喂了养了三四个月,已经养了一百多斤了。
要养到二百多斤, 那得养到九十月份。
他们没杀过一只猪, 也就是说, 他们现在吃的肉,全是顾妙花银子买的。
养鸡养鸭好歹看见蛋了, 养猪光花钱了。
不能再花了。
八千两银子,三千两留着急用,给徐燕舟两千两,养兵费钱, 将士们衣物,兵器,军营里的药, 还有马匹, 样样都要花钱。
两千两, 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剩下的银子, 顾妙想拿来栽果树修城墙。
襄阳以南,云城以北, 修建城墙,可以防范大楚军队和突厥。
西北十五城,有大片大片的沙地,栽上树可以防风沙,于云州有益。
这事顾妙和徐燕舟商量了一下。
徐燕舟道:“阿妙, 我想出兵岭南。等打完我们再建城栽树。”
顾妙:“现在出兵?大楚不是刚下了大雨吗,昨日才停。”
岭南怕是一片乱。
徐燕舟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出兵。阿妙,你看云州, 再看大楚,一日不攻城,百姓就一日惶恐不安。”
顾妙道:“那就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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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城内,还有积水。
城外的土地庄稼,幼苗被雨水砸的东倒西歪,扶都扶不起来。
大早晨,庄稼汉穿着草鞋,踩在泥里,弓着腰一棵一棵地扶苗。
实在扶不起来的,只能狠心拔了,再补上一棵。
庄稼汉叹了一口气,“今年的收成还不知道什么样,够不够交赋税。”
交完赋税,他们还有粮食吃吗。
没有粮食就得去做苦工,实在过不下来,只能卖地。
旁边的人也在扶苗,“我看够呛,一亩地今年也就能收个二百多斤,自家都不够吃,哪儿有余粮往上交。”
“你们别老往坏处想,这还好是现在下雨,等麦苗稻谷抽穗了,再下雨,一年收成都没了。”
那才是最难的,有稻穗谷穗,可是里面却轻飘飘的,一粒粮食都没有。
种地不容易,得看老天爷脸色,还要防着鸟雀吃粮。
庄稼汉脸色不大好,“山那边可是大晴天,晚上下雨白天放晴,庄稼不知长的多好,兴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了。”
田地里的一群人都禁噤了声,他们不敢说但不代表不这么想,一片天地,为什么这边连日大雨,太阳都见不到,那边就晴空万里。
庄稼汉嘟嘟囔囔道:“跟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老天爷得罚准人。谁做了亏心事,就拿雷劈他,何苦为难咱们这普通百姓。”
“算了别说了,快把苗扶扶。”
几个人在田里干了小半天的活,肚子就开始叫唤,不知秋收如何,现在就得开始省粮了。
早上一碗苞米粥一张饼,现在肚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一天两顿饭,第二顿要等下午吃,现在就饿了,下午肯定没力气。
一个人直起腰道:“也不知道那边吃的什么,听说前阵子他们去山上挖苦菜了。”
“我倒希望那边天天大鱼大肉,这样以后咱们也能吃好点……”
不同于镇远侯,百姓更愿意云州人吃的好,这样他们吃的才能好。
谁给他们好日子,他们就跟着谁。
“你们说徐将军什么时候打过来……”
“要我说就今天。”
几个人嘿嘿嘿一笑,继续干活,而山上,徐燕舟已经带兵过来了。
山上有大楚的探子,他们躲在树后,一有消息就报给军营。
徐燕舟带兵过来,粗略一看人还不少,探子急忙往回跑。
经过几天大雨,山路有些泥泞。
地上有脚印,徐燕舟指着前方,示意刘伟湛带人跟过去。
不多时,三个身上插着草叶子,脸上还抹了泥的探子就被绑了回来。
徐燕舟道:“还有吗?”
刘伟湛:“没了,都抓回来了。”
三个人神情惊恐,瑟瑟发抖,“徐将军,我们路过的……”
没有人不怕死,他们怕徐燕舟把他们一刀砍了。
徐燕舟道:“先带回襄阳,刘伟湛,你带人往前探一探。”
岭南有些乱,现在大部分人在清扫城内的积水,军营这些天被淋得透湿,没法练兵,也要休整。
东西要晾要晒,镇远侯忙的厉害,没意识到探子已经一个多时辰没回来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天气暖和,镇远侯却心里发凉,倘若徐燕舟现在起兵,大楚必败。 他只能盼着,徐燕舟不出兵。
到了中午,天空又堆起大片大片的乌云,太阳藏在云层里,镇远侯下令把粮食衣物收起来,就在这时,不远处吹起了号角。
呜的一声长鸣,响彻天边。
那边升起了旌旗,上面是一个云字。
徐燕舟就在阵前,他穿着银色铠甲,手握一杆□□,枪头坠着红缨。
他身后是千军万马,神情肃杀。
镇远侯肩上还扛着一袋子大米,粮库进了水,米面都有点发霉。
粮饷不多,朝廷也不派军饷,发霉的就晒一晒,还能吃。
镇远侯苦笑,这该怎么打,探子为什么没有报信,也是他疏忽,探子不见了都没有去找。
守城,交战,退兵。
五万将士打不过两万人,大楚只能一退再退,从岭南退到豫州,五万兵马只剩三万多人。
才半日的功夫,镇远侯死守,还是没守住。
岭南地势高,他知道,岭南一旦失守很难再攻上去,远远看着城门,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就地扎营,给皇上写信。”
可写信的时候,镇远侯又不知该如何落笔,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打输了,岭南没守住。
怪谁?
怪徐燕舟趁火打劫?明知岭南连日大雨,今日才放晴,就贸然出兵,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怪大楚军心不稳,一击就散。
还是怪他年岁老矣,早没了当年的谋略,连探子失踪都没发现。
镇远侯甚至有点怨徐燕舟,为什么没有把他也劫走,反而要让他面对皇上的怒火。
镇远侯迟迟不肯落笔,但是信还是要写,江南洪涝,岭南失守,真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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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破岭南,徐燕舟下令关城门,让军队驻守在南城门。
城门往南再过百里,才是豫州,徐燕舟把大楚军队打到了豫州,就鸣鼓收兵,不再追了。
云销雨霁,岭南城内还有水没排干净,徐燕舟道:“先帮百姓安顿好,刘伟湛,你去城外村镇看看庄稼如何了。”
刘伟湛正有此意,他带着江二江三几个人,去了城外探查。
城外土地泥泞,晒了半日水还没晒干,这里的田苗,比云州的几乎矮一寸。
不仅田地里如此,庄户里的鸡鸭猪都蔫儿巴巴的。
刘伟湛道:“你们这样养不行,容易生病,得往地上撒石灰粉,熏艾草水,这鸡圈猪圈得打扫干净。”
这里和云州一点都不一样,这里的猪圈很脏,猪身上也脏。
要知道,顾妙几次嘱咐,说猪圈必须打扫干净,这样猪才不会生病。
打扫可不单单指打扫粪便,是要时常撒石灰粉,艾草水。
刘伟湛每天都要打扫猪圈鸡圈一遍,所以他养的猪白白胖胖的。
现在看着蔫巴巴的猪崽,还没有他养的一半重,刘伟湛又着急又心疼。
刘伟湛:“你看这猪食都馊了,得扔了,煮新的。”
他养的猪,每天都吃最新鲜的猪食,里面有菜叶豆渣,还有麦麸。
自家粮食都省着吃,哪有余粮喂猪。
这几天天冷,猪拉肚子,不爱吃饭,饭放久了就馊,猪吃了又拉肚子,一场雨,猪瘦了好几斤。
“官爷,你们收猪吗?这实在是养不起了,本来打算给杀了。要是收,就半两银子……”
这些家畜全给卖了,自家找点活儿做,赚点钱,守着鸡鸭,不赚还得赔。
刘伟湛咽了咽口水,“……你们村有多少头猪?”
他们在云城有二十头猪,到宿州就多了,直接养了五十多头,襄阳的猪圈最大,就在送君亭旁边,里面一百多头猪。
加起来也就二百头。
顾妙和刘伟湛说过养猪的事,意思是自己想办法,只要不冲她要钱,他养多少都无所谓。
徐燕舟还敲打过他,但是养猪,谁嫌多?
还不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半两银子,便宜了一半多,把猪买了,百姓不用为猪担心,他们慢慢养,绝对能把猪养的和云州猪一样肥。
“我们村子有二十几头,附近还有十好几个村子呢,肯定还有愿意卖猪的。”
刘伟湛点点头,“四钱银子,这猪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死了我就全亏了。我们不占百姓便宜,百姓也不能占我们便宜是不?”
“四钱就四钱,官爷,那我现在把猪给你?”
刘伟湛的钱袋就跟一样干净,云州人都这样,就连徐燕舟,身上也没钱。
刘伟湛:“我回去拿钱。”
江三把刘伟湛拦住,“你上哪儿拿钱去,还是你偷偷藏钱了?”
天地良心,顾妙有让他摸过一个铜板吗。
他倒是想呢,江三以为他碰过钱一样。
刘伟湛理所当然道:“找顾妙要。”
江二:“那我也要钱,我要买鸭子。”
江三:“……”
城内城外在建设休整,在岭南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顾妙他们就还住在襄阳。
摘点菜,准备做晚饭,家里就来了好几个人。
顾妙道:“刘将军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刘伟湛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上面写着要钱两个字。
顾妙手扶住门栓,“要是没事我就不留人了。”
刘伟湛用手撑着门,他力气比不上顾妙,撑的很费劲,“等会儿,着啥急,我有事要……”
跟你说,商量……
顿了顿,刘伟湛谨慎地换了个词,“有事求你。”
顾妙道:“只要不是钱的事都好说,我没钱。”
江二拽拽刘伟湛:“走吧。”
顾妙挑了挑眉,“真是钱的事,你又想买什么?现在真没钱,养兵花钱,建城花钱,什么都得花钱。”
又不是秋天,连税收都没有,倘若徐燕舟现在称帝,国库是空的。
刘伟湛道:“岭南下雨,村里的猪都瘦了病了,不买回来的话,他们就都给杀了,杀了也不可惜,我就怕猪瘟。”
“一头猪四钱银子,二百来头也就一百两,我保证,最后一次!”
江二:“我是怕鸭瘟,我要的不多,十两就够。”
“一根人参一百五十两啊!”刘伟湛痛心道:“我可是给你养猪!我一根猪毛都捞不到!”
顾妙:“等着,我去拿钱。”
打了岭南,抢了军粮,能余出买粮食的钱,顾妙的钱拿出来,“先说好,病的猪要分开养,死了立马烧了,病猪不能吃。”
刘伟湛求人得钱,脸笑的跟朵花似的,“放心放心,我先去岭南找房子,你们好快点搬过去。”
不过房子是真不好找,找不到房子,徐燕舟不能连夜回襄阳,只能住在军营里。
军营里全是汉子,说起话来荤素不忌。
还能吹能擂,有人说在家里他说一不二,让媳妇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还有人说让媳妇给端洗脚水,帮忙洗脚。
反正能吹多厉害,就吹多厉害。
忽然,一个人道:“这算什么,你们知道吹箫吗?”
徐燕舟从前听过这个荤话,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斥道:“睡不着就去练兵,在这里说什么闲话。”
一群人一哄而散,徐燕舟站了一会儿,回到军帐里。
吹箫……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顾妙的手就很舒服了,他还能蹭蹭,别的,他舍不得。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要是说怎么疼媳妇的,徐燕舟说不准就让他们说了。
徐燕舟要找房子,小一点无所谓,舒服,能睡人就行。
刘伟湛道:“大将军,真的不好找。”
徐燕舟:“我看你猪圈都建好了。到底是不好找,还是没找。”
刘伟湛:“……那也不能住漏水的吧。”
城内很多屋子都在修葺,屋顶漏水的,屋墙塌了的,能住人的只有城守府和驿站。
刘伟湛道:“城守府是空的,不然先收拾收拾,搬过去?”
徐燕舟并不想住在城守府,尽管岭南城守被抓起来了。
因为日后还会有新城守住进来,他们住,并不合适。
只是现在别无他法,那就先住城守府,到时候新城守住进来再打扫吧。
徐燕舟:“行,那我去接顾妙。”
徐燕舟把人接过来,城守府还没打扫好。
城守府很大,岭南离江南近,所以城守府并不是北方的宅子,而是江南水榭,亭台楼阁。
里面有山石,湖泊,高台,长廊。
花园里种的是西府海棠,湖边养的是高傲的天鹅的白鹤。
它们立在水边梳理羽毛,湖面上的倒影清秀俊丽。
刘伟湛和朱雀卫坠在后面,看的眼睛发红,“江二,你看看人家天鹅,再看看你的鸭子,天差地别。”
江二也有点意动,要是鸭子能住在这里就好了,兴许下的蛋都比从前大,他道:“等我问问夫人再说。”
顾妙走的慢,她道:“景致真好,不像将军府。”
将军府花园里是暖棚,湖边养的是鸭子,花园就不必说了,鸭子没天鹅白鹤好看。
徐燕舟道:“嗯,比盛京将军府景色好。”
卢氏徐幼薇应该会喜欢这里。
顾妙和徐燕舟只知道好看,但却不知道在岭南这种地方建造这样的一处宅子要花多少钱。
卢氏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她道:“湖边是泰山石,一块就要五百两银子。湖里是金鲤,我在永亲王府见过。檐上的屋滴,墙上的浮雕,皆是精致绝美。”
虽然不是金碧辉煌,可不比金子便宜。
徐燕舟道:“去里面看看。”
屋里,紫檀桌椅,名家字画,紫砂茶壶,花瓶瓷器,多宝阁上还摆着各种玉件摆饰,玉如意,翡翠白菜,玉杯玉盘。
被擦的亮闪闪的,一看就值好多钱。
顾妙往前走了两步,墙上不仅挂着画,还有一副绣图,上面绣的是孔雀开屏。
下面一个木质摆台,上面摆着两个憨态可掬的玉石兔子。
顾妙看着可爱,想着拿起来看看,可是兔子竟像黏在上面一样,她一拧,“吱呦”一声,绣图旁边的白墙开了一条缝。
顾妙又拧了一下,缝变宽变大,正好能过去一个人。
顾妙看了眼徐燕舟:“这怎么回事?”
徐燕舟道:“是暗室。”
刘伟湛心嘭嘭直跳,“还能怎么回事,密室啊,里面肯定全是宝贝,差的摆上面,好的放里面……还不快进去,等什么呢。”
徐燕舟拉住顾妙,“我先进。”
门缝连着一条向下的台阶,里面有光,不是蜡烛,而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下了台阶,是十尺长的石路,墙壁上隔一段路就有一颗夜明珠。
再往前,是一个方形的密室,并不大,但如刘伟湛所言,里面好多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