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之中,客车感觉有些慢,清雅痴痴的凝望着倒走的一排排杨柳,如坠梦中。
她忘记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学校,甚至遗忘了究竟是在哪里买的车票,这种事情,以她现在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就记不清。
小小只的少女感觉,她或许是在做梦也说不定,因为现在四周看起来完全没有实感,就算是掐自己两下,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什么跟什么嘛。”少女的声音有些嘶哑无力,连她自己都搞不懂此刻混沌的心情。
不自觉的清雅握在兜里的手稍稍放松,她不再握着那张皱皱巴巴的传单,因为她不是很相信这个事实。
即便少女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有人开玩笑。但万一呢……如果就是有人要戏弄自己呢?
比如总是受气的父母联手班主任要给自己一个教训,要吓唬吓唬自己?
清雅如此想着,并且为他们糊弄自己找到了无数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在她的心中都非常的合理,足够圆掉这个‘谎言’,让她看穿一切的真实。
同时,清雅虽然感觉大脑一片混乱,但心情却意外的沉静,就像是在睡梦中,仿佛喧嚣的道路都难以拉回她的精神。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听得到,看得到,感知的到周围的一切,但却偏偏就像是与所有的一切隔绝着玻璃,就像是看黑白电视一样,让人没有一点代入感。
“果然不是真的吧?”清雅重新拿出了传真,上面早已经被她揉的皱巴甚至看不清字。
但是大致意思她还是记得的,甚至根本想忘都忘不掉,那些文字一直都像是嗡嗡的文蚊子,萦绕在她的耳边,有些闹人。
“明明上次周末回家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两个人……车祸什么的……”
清雅咬着牙,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但是茫然的感觉却绷的很紧。
“这种事情……让人怎么信嘛?”她依靠在桌椅上,因为初春的时节有些冷意,她不自觉的环抱着手臂。
这一刻,小小的金发少女既没有哭泣,也没有露出哀伤的表情,因为她觉得,这不是真的。
完全没有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虽然自己平时是有些淘气,也有点小小的傲慢,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因为害怕虫子,也不会去玩那种踩踏它们的游戏。
清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着这些,脑子里像是粥锅煮糊掉一样乱,甚至连应该开始从何处整理思绪的念头都想不出来。
依旧痴痴的看着窗户,看着一排排杨柳倒走,偶尔感受着马路上有些坑洼的颠簸,清雅正在回家的路上。
……
……
回到了家中,这里是一处小院,但很简单,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还没进门,清雅便看到门口有人等着,穿着一身黑衣,简单干净,面容凄苦。
清雅认得对方,他是自己的小舅,是母亲的三弟。站在他旁边的是舅妈,这两人也就将近三十岁的模样,比母亲要小将近十岁。
“小舅。”少女乖巧的叫了一声,一如往常,声音中没有太大波动。
男子走到清雅身前,眼眶微红,显然是痛哭过后理好情绪才敢出来。
他看着侄女有些恍惚的模样,不由得扶住了她的肩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男子只是嘶哑着嗓音,勉强将话语从嗓子中挤出来。
“姐和姐夫他们的灵堂设在大厅,你去看看吧。”男子的声音吞吐,与他平常的俏皮截然不同,这几句无比沉重的话语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听到小舅的话语,清雅依旧感觉如坠梦中,就像是他在对别人说话一样,世界与她之间如同隔着一扇玻璃,触摸在上面,冰凉凉的,没有任何实感。
“哦。”少女低声应承,头也不回的走去了大厅,她依旧不肯相信。
这种完全不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清雅颤颤巍巍的走进大厅,明明脑子里异常的清醒,已经将自己被耍的理由想了个通透,念了个无数,但身体不知为何却意外的沉重,就像是灌了铅,走也走不动。
这种身体与大脑相互不协的感觉很古怪,有些难受,让她的胸腔有些发热,喉咙也有些干哑。
清雅觉得,这大概是她喝水太少,又上火了吧?今天因为一直在赶路,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胸腔中这种压抑的有些隐隐作痛的情感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人太过难受。
等到她踏着且缓且急的步子来到小院正厅之前,却听到弟弟哀痛的哭声,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所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清雅紧握着手中的传真,呼吸有些压抑急促,头脑愈加的空旷。直到她真正的走到正厅里,才看见那里并排放着两具棺材,妆容很整洁。
小小的弟弟与更加年幼的两个妹妹正围在周边,眼泪都像是珠子一样不住的掉了下来,最年幼的只有半岁的妹妹则是被厅中一旁坐着的婶母抱在怀中,也在哇哇的大声哭着,让她感觉很烦。
就像是整颗心都被哭声打乱了,让人急躁不安。
见到少女归来,无论是她的二叔还是婶母皆是神色一黯,不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清雅不明白的是,她根本没有任何表情的改变,他们为什么露出那么心疼的模样?
感觉身体乏力空荡荡的少女没有在往前走,她终于感觉嗓子就像是火烧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她依旧没有流泪,因为她即便至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流眼泪,明明只是像做梦一样……
不,应该就是在做梦吧?
她踏着步子,恍然的走到了左边的棺材前,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面容,有些苍老,头发微微都有些花白。
清雅自然记得父亲有多大年岁,按理他这个年纪是不应该由白头发的,但是却还是有了。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尽心尽力为这个家操劳的缘故,他比年龄看起来的老些。
只是少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上画着妆容,看起来有些滑稽。平日里总是以真汉子自居的他要是知道,他的脸被上了妆,是不是也会被气的一乐?
少女凑身到跟前,不自觉的握住了被棺内白布盖住的手。一旁的二姨想要阻止她,但哽咽着嗓子,总归将头偏了过去,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清雅这般模样。
少女低下头,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就像是他平日里宠溺欺负自己一样,总是会坏心的将自己梳理好的头发揉乱。
感受着这只大手按压在头上的感觉,少女的心情仿佛又沉静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就像是别人在说话。
“手,还是热的吧?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医院。”像是终于接受了‘车祸’的这个事实,她喊着嚷叫,只是却显得那般无力。
房间内的亲戚们没有人回应她,不忍的偏开了头,神色悲戚。
只留无助的她将头倚在棺材旁,拼命的隐忍着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