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尔夫人的寓所布置得十分温馨。淡黄色的墙纸上印着蔷薇花的花纹,天蓝色的绒布窗帘盖满了客厅一整面墙壁,壁炉上摆着一些来自莱昂的小工艺品。可以看出这个公寓,是女主人精心布置过的。
虽然和奢华扯不上关系,但整个寓所却充满了生活的温馨气息,看得出阿贝尔夫人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小女人,生活有些小资情调。
阿贝尔夫人客气地招呼威克汉姆和弗雷德里克亲王坐下,然后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买了一些巴西的咖啡豆,正好请威克汉姆先生和亲王殿下品鉴一番。”
弗雷德里克亲王则熟门熟路地找到门口柜子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对忙着研磨咖啡豆的阿贝尔夫人说道:“亲爱的,这两天我的睡眠不太好,你就不用给我准备了,我喝些红酒就好了。”
阿贝尔夫人忙着研磨咖啡,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说了声知道了。这场景,简直像极了一对在过日子的小夫妻,令威克汉姆嘘嘘不已。
过了一会,阿贝尔夫人便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了过来,接着将其中的一杯放在威克汉姆的面前,笑道:“威克汉姆先生,这种咖啡会苦一点,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可以叫仆人拿一些蔗糖过来。”
和英国人喜欢饮茶相反,法国人比较喜欢喝咖啡。在法国,无论城镇有多小都会有咖啡馆的存在,所以阿贝尔夫人的手法十分老道,从咖啡豆的研磨还是冲泡都无可挑剔,杯中的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和后世那些黑良心的速溶咖啡实在是好了很多倍。
威克汉姆用银色的小勺子搅了搅杯中咖啡,说道:“阿贝尔夫人,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样就很好了。”前世威克汉姆泡在图书馆熬夜写论文的时候,为了提神可没少喝苦涩的黑咖啡,所以还算喝得惯。
阿贝尔夫人一双美目柔情地看向弗雷德里克亲王,柔声问道:“亲爱的,我们可以开始晚餐了吗,今天我可是亲自为你烤了一块肉松蛋糕,你可一定要多吃点,最近你忙于军务,整个人都瘦了。”
弗雷德里克喝掉杯中的红酒,握了握阿贝尔夫人的手:“艾琳娜,在等一会吧,我还有一位重要的朋友还没来。”
威克汉姆有些好奇弗雷德里克还邀请了什么人,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就在三人闲聊的时候,公寓的女管家便带着一位老绅士进了起居室,然后向弗雷德里克亲王行了一礼:“殿下,约翰·沃尔特先生到了。”
“约翰·沃尔特?”威克汉姆心下吃惊,两年前帮助他出版诗集的人,就是泰晤士报的约翰·沃尔特先生,没想到这位报业巨头竟然是弗雷德里克亲王邀请的朋友。
老约翰将手杖和高筒礼帽递给一旁的女仆,对弗雷德里克说道:“殿下,今天报社里出了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希望我没有迟到。”
在看到一边品着咖啡的威克汉姆,老约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威克汉姆先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没想到你已经从遥远的东方回来了。”
对这位老先生威克汉姆抱有十分的好感,老约翰先生的当时并没有因为他在文学界默默无名就肆无忌惮地压低稿酬,而是给出了一个成名诗人才能享有的稿酬。
虽然老约翰先生可能是因为惜才,在加上那点小钱他也不放在眼里,所以才给了威克汉姆优待,但他却不得不承这份情。
威克汉姆有些的感激地对这位老先生说道:“沃尔特先生,非常感谢你当年对我的帮助,当年你那笔丰厚的稿酬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如果我有最新的作品的话,一定会选择继续和泰晤士报合作。”
当初那边稿酬确实是帮了威克汉姆一个大忙,要不是那笔钱,他也不可能将爱丽丝送到学费昂贵的圣玛格丽特女校去。另外就是威克汉姆在回英国航程中翻译的英文版论语和儒林外史要出版的话,都需要沃尔特先生帮助。
对于威克汉姆的真诚感谢,老约翰感觉有些受之有愧,毕竟泰晤士报下属的出版社也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声望,可谓是名利双收。“威克汉姆先生不必如此,你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你的诗歌也一定能顺利出版。”
听了老约翰的话,威克汉姆对这位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老先生更加敬佩了,因为他是一位真正品性高尚的绅士。
弗雷德里克亲王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寒暄完,才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没想到约翰和乔治你们是旧相识,正好就不用我在啰嗦介绍了,也许我应该问一问阿贝尔夫人晚餐准备好了没,相信诸位今天一定会对这里的法国美食赞不绝口。”
等那位女管家在阿贝尔夫人面前耳语了几句,这位美艳的法国妇人手提着裙摆向三位男士行俏皮地行了个屈膝礼:“殿下,还有两位先生,今天晚上我的厨师准备了美味的鹅肝,请移步餐厅。”
餐厅里的水晶吊灯上点满了白色的无烟蜡烛,使整个餐厅显得灯火辉煌,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和银色的餐具交相辉映,不过此瓷具比较普通,不是时下流行的中国瓷器,而是英国本土生产的瓷器,看起来有些粗糙。英国产的瓷器,还要等骨瓷的发明和完善,才能和中国瓷器相抗衡。
和中国“食不语”的传统相反,欧洲的餐桌一般也属于社交的一部分,桌上的众人可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和其它人交谈。
等开胃菜上过之后,弗雷德里克亲王便对沃尔特说道:“约翰,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到底行不行?”约翰·沃尔特朝威克汉姆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要不要接弗雷德里克亲王的话茬,毕竟他们要谈的东西不好让第三人知道。
弗雷德里克亲王自然知道沃尔特的顾虑,便开口说道:“约翰,乔治是我的朋友,你完全可以信任他。”
在弗雷德里克保证之后,沃尔特这才说道:“抱歉,殿下,这件事相当敏感,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一点。殿下,你说的那件事情我还要再慎重地考虑一下。现如今王国刚和法国宣战,正是需要保持内阁稳定的时候,我们要是在这个关键时期提出议会和政府改革,恐怕会造成新一轮的政治动荡。”
现在辉格党内部的激进分子越来越多,他们要求重新划分选区和分配选区的议席,以改变目前议会选举中的舞弊和贵族控制大部分下院席位的现状。
而辉格党党内的大佬们之所以放任这些激进的改革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通过选区的重新划分反从而改变下议院里的两党的力量对比,并迫使托利党领袖小皮特解散现在的内阁。
出于不同的目的,乱糟糟的辉格党竟然前所未有地统一了意见,那就是推动议会改革和政府改革议案的通过。而在辉格党在议会上发难之前,首先要做的是争取有利的公共舆论,所以辉格党的人就找上了报业领袖约翰·沃尔特,希望他能在其旗下的泰晤士报上先将改革的风吹起来。
弗雷德里克亲王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眼下王国的精力应该集中在如何打败法国那群暴徒以稳定欧洲秩序,而不是内斗上。但是我哥哥威尔士亲王已经决意支持辉格党在议会的行动。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所以这才找上我充当说客,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啊。”
弗雷德里克还有一句话没说的就是,他的哥哥威尔士亲王一心想给自己父亲乔治三世找麻烦,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老国王一心希望自己的王储能迎娶布伦瑞克的公主卡洛琳,可那个公主又胖又丑,游戏花丛的老手威尔士亲王怎么可能答应?为了逼迫国王放弃这次联姻,王储殿下已经豁出去了。
其实弗雷德里克也很郁闷,他夹在哥哥和父亲中间,简直像极了风箱中间的老鼠,两边都讨不了好。考虑到老国王的精神疾病越来越严重,在王位上也坐不了几年,弗雷德里克亲王只好咬着牙齿答应了哥哥的请求,毕竟以后他还得在他大哥这个未来的国王手下讨生活不是?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王室秘辛,威克汉姆在心中暗暗叫苦,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的他在伦敦毫无根基,这样贸然卷入残酷的政治·斗争,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没有办法的威克汉姆,只好低着头吃着盘子里的小羊排,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报业混了大半辈子,老沃尔特的消息也十分灵通,对于王室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有耳闻,老实说,他不是怎么看得惯威尔士亲王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站在王室的立场上,辉格党那些激进的改革提议是十分危险的,要是那些的改革措施真的实现了,那么贵族在议会的全力必然得到大大地削弱,作为最大号贵族的国王,权柄也将会被削弱。
也只有威尔士亲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才会以损害王室利益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