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曼陀罗王冠从天而降, 顿在德西古冢正上空。古冢中的黑色曼陀罗花丛立时无风摇曳, 莹莹月华如雾升腾。森林边缘地界徒生无数藤蔓, 目标明确飞快地直奔附近的黑色斗篷和转化者, 将他们拖拽入森林。
一时间惊恐吼叫声连连, 吓得不少靠近森林边缘的人族和安德罗氏纷纷急急后撤远离。捕捉西雅未得手的琼思琦,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些被拖入森林的人族和安德罗氏瞬间被削成泥, 不禁遍体生寒。
柯雷尔归来, 她心知大势已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直冲向天。
魔蛇一声震天嘶吼,惊得冲天流光差点崩散,巨龙摆尾拦腰直击流光。嘭的一声,琼思琦被抽离净空, 数十道幽光瞬间没入其体,砸在了地上, 久久不能动弹。
“那是什么?”
“快看, 是精灵……”
退离西海森林边缘的人族和安德罗氏, 在观望着。他们大多半张着口瞠目盯着出现在西海森林边缘结界处的小精灵们,面上全是不敢置信。
走出净空的海音,抬起握藏魔蛇法杖的右手,手一松,藏魔蛇法杖飞奔向森林, 在众目睽睽之下摇身一变成墨翼精灵。
这是在昭示西海森林的强大。
是凝灵圣器……不是森林精灵,她们是凝灵圣器……
一身狼狈的威尔森和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们看着精灵笑了;联合狙杀了琼斯部落女巫的夏洛蒂部落和安妮儿家族的女巫们,目露敬慕;身穿黑斗篷的血眸安德罗氏们和利兹部落的狼人不自禁地后撤……
听着惊语, 海音瞬闪向下,落地于瘫躺着的琼思琦身侧,嗤鼻一笑左手一挽,像拉着木偶一样拖拽着三十六死穴均被钉入长粗针的琼思琦,一步一步地走向西海森林。其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族还是安德罗氏均自动让出道。
一坨似烂肉样的东西嘭的一声坠落在森林边缘,血肉凝聚再次成形,周遭一片死寂。
站在父母身边的亚历山大朝着西雅伸出了手,勉力扯起唇角,庆幸于他们都没事。
奥斯汀看够了果核,将其收好,敛下眼睫上弯双唇,凝血瞳孔中心血蕊七瓣花慢慢地盛开。
将将恢复体面样的德林西斯看着围着他的那些藤蔓,已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眼露癫狂,不禁仰首大笑:“哈哈,我终还是落在了呃……”
话未说完,无数无形凝血丝线争相涌出其身,飞向奥斯汀,这是他幼时在娑婆拉耶母树林被骗走的那滴凝血,现终于收回了。
“不……不要,”德林西斯眼中的癫狂崩散,他血脉中最尊贵的一部分在被剥离,心中的不甘压下深入灵魂的疼痛,脑中浮现出一片美如画的血色森林,那是他诞生的地方。
血盟部众见他们的大帝败了,惶恐之后倒也干脆,朝着奥斯汀单膝跪地,置右手于胸俯身认罪。
拖拽着琼思琦走到森林边缘,背对着德林西斯站立,抬首仰望坐在树梢上的摆动着小脚丫的墨翼精灵王后,幽幽说道:“你也看看吧,认认清楚这些到底是不是森林精灵?”
被抽离了奥斯汀凝血的德林西斯瘫趴在地,他知道海音·德西这话是对他说的,眼中的稠血像是没了生命,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瘫在地大睁着双目的琼思琦,她们骗了他。
口中生出津液,他很饿。
“他……他要吃我,”琼思琦目露恐惧,想要逃,可就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海音·德西的那些针像钉子一样把她死死地钉住,“带……带我离他远……”
“带你离他远远的,岂不是白费了我拖你到这的那些力气?”海音转身俯视她:“你和琼思莉不是喜欢施咒让双子融合吗?琼思莉已经被你吞噬了,她也算是享受过那个过程,现在就只剩你了。”
说着意念一动,血肉炸开,一根银针回到海音手中。富有生机的鲜血激得德林西斯瞬间化成血影,投向琼思琦。
啊……
撕裂的惨叫声响起,海音眼都不眨一下看着尖牙刺入皮肉:“不要哭喊,没有谁会同情你,毕竟那些无辜的婴孩嚎哭的时候,你也未对他们生出半点怜悯,”见德林西斯生生撕下琼思琦背部的一块肉,笑着道,“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和低低的嚼肉声,在场的人族、安德罗氏看着这幕,无不生寒。
罗河平川的一处小丘上,白尼利面带冷笑地看着蒙拉丽,丝毫不掩揶揄之意地说:“迟迟不出手,拉丽莎家族是想要坐收渔人之利吗?”
现在好了,海音在木耷拉山岭里更进了一层,灵魂已凝实,柯雷尔的诅咒也破解了,待清剿了血盟和琼斯部落的残余势力,就该清算了。
蒙拉丽此刻也是后悔不已:“你都说了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会活着回来,我怎可能还想着坐收什么渔人之利?”她也不要脸面了,“我不是琼思琦的对手,而且年岁也大了,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与她正面对战。”
之前西雅·德西跨出西海森林时,琼思琦去捉她。她都已经准备动手偷袭了,不料亚历山大竟冲破了娑婆拉耶母树本源对血统的束缚,西雅·德西又回了西海森林,她只好罢手,想着再待时机。结果时机没等到,却把两个正主等回来了。
“哼,”白尼利怎么会不清楚蒙拉丽的心思,他现在也没空理会她,踏空往东向。
“你去哪?”
“去罗德烈山谷,接我母亲。”
他这话什么意思?蒙拉丽看着远去的白尼利,难道双子圣灵诅咒破了?想到这个可能,嘴角不自禁地上挑,那是不是意味着针对拉丽莎家族的反噬也该结束了?
德林西斯有意折磨琼思琦,口口到肉却又避过要害。琼思琦身不能动,但五感却敏锐,遭受这般折磨,简直生不如死。在场的人族和安德罗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谁也不敢起步先离开。
………………
今日蒙德特地修剪了胡子,穿上了奥斯汀让莫斯林商行送来的燕尾礼服,和一大家子等在墨林的房间外,眼中透着渴望,他的爱人终于要醒了。
房间内,海音坐在母亲的床边,手指描绘着她眉心处的银蕊黑色曼陀罗,脑中是三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运起巫力来至其心脉处,微启红唇,幽光覆于手上。插在心脉的圣乌灵匕显现,这次她没有被弹开,手成功握上柄。
下丹田中的纯净巫力被迅速抽离,圣乌灵匕上遒劲的银线露了头,慢慢地向下蔓延……
海音屏气,在银线完全呈现后毫不犹豫地拔离匕首。圣乌灵匕被拔离的瞬间,墨林眉心处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化作一道幽光回归了圣乌灵匕。
皮下的眼珠子在滚动,泪溢出,顺着眼尾流下没入发中,墨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的姑娘。眼底有骄傲有自豪,也有化不开的愧疚,双唇颤抖,张张合合,隔了许久她才找回声音:“海音。”
“母亲,”海音扬起笑,眼泪却不受控地奔涌而出,母女相拥。
候在房间外的蒙德不禁上前一步,面贴着房门,眼中闪过晶莹。他不哭,墨林不爱软弱的男子,他要笑。
大卫和汤森也不敢淌眼泪,波丽娜感动于公婆之间真挚的爱,与二弟妹悄悄地退离,相携去了厨房。既然母亲已经醒来,她们也就不担心了。
西雅听到动静,手紧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终于等到大姐醒来。抱着小肉团克劳伦斯的亚历山大见她这般,心疼不已,赶紧地将儿子塞到他父亲怀里,去将西雅揽进怀中安慰。
站在亚历身边的里里,一把夺过她孙子,闪出城堡躺到摆放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好好与孙子培养感情。亚历捏了下鼻子,悄没声地跟上妻子,他得看着些她。这里不是斯特林庄园,林中尽是凶悍的凝灵圣器,可不能乱跑。
封印解除后,墨林休息了半日,便领着海音、西雅、黛安和黛娜去了德西古冢,跪到了西海巫祖的墓碑前,双手奉上圣乌灵匕:“当年是我从这将它取出的,很有幸今日我能亲手归还。”
圣乌灵匕消失在墓碑,一只头戴王冠的银翼精灵飞出,凑近墨林闭着眼睛用小脸轻蹭着墨林的面颊,似在抚慰她一般。
墨翼精灵王后等在一边,贪看着银翼王,她的最强搭档终于回来了,小手揉着泪汪汪的眼睛。
银翼王飞离了墨林,又在海音额上印了一吻,便冲过去和墨翼精灵王后手牵手手耍闹了起来。站在古冢入口处的奥斯汀看着古冢里的那些小精灵,眉目舒展,在心中默默地对她们说了声谢谢,转眼看向海音,这一回他没有遗憾了。
海音感知到奥斯汀,回眸一笑,面上有着戏谑。
“我还要跟您说一件事,”墨林对着西海的墓碑,语带恼意地道:“您的好友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现在成了您曾曾……曾孙女的爱侣了,听到这个消息,您应该会很高兴,他终于比您矮了不知道多少头。”
抱着小肉团的西雅乐了:“大姐,你再说下去,西海巫祖估计该后悔那么早离开了。”
奥斯汀轻笑,走了过来牵住海音的手。
祭拜了历代德西女巫,墨林让他们都散了,自己则跪在母亲的墓碑前,一跪就是三天,只说了一句话。
“母亲,墨林·德西醒来了。”
琼思琦被德林西斯生吞了,德林西斯死在了西海森林,安德烈王国八大始祖脉系趁机清剿血统异化的安德罗氏。
墨林醒来,奥斯汀也把他和海音的大婚提上了日程。
四十年后
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巫带着一把金算盘与白尼利入了木耷拉山岭,欢快的童谣荡漾在山林中,这里已不见阴森。内围中心,一个个白胖嘟嘟的小婴孩再不见任何残缺,他们扛着石柱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黛安和黛娜相视一笑,两人的眉心处各飞出一滴血,血投向那方净土,净土崩裂,木耷拉山岭内围对双子巫灵的束缚立时不见,荡漾在林中的童谣也渐渐地消散了。
白胖嘟嘟的小婴孩们很是不舍得这里,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白尼利在前领路,牵引着他们出了木耷拉山岭。海音和奥斯汀等到木耷拉山岭外,他们要带着这群小巫灵回西海森林蕴养。
…………
唉……
待在树屋檐下鸟笼中的乌黑黑没精打采地缩着鸟头,一双黑豆眼半阖着又瞥了一眼悠闲自在地躺在摇椅上的那位,再次为自己这惨淡的一生发出哀叹:“自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推出‘税’,外界都开始传海音·德西是玛尔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歹毒、最无耻、最残暴、最最贪婪的女巫,作为您的忠仆,黑黑深以为荣。”
外界的评价还真到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咬着苹果的海音挑了挑眉,不信道:“这说的是我吗?我哪里歹毒、残暴、无耻了,”贪婪、强大这两点,她是承认的,“我明明人美心善、人善心美,行事光明磊落,更是大力倡导人族与安德罗氏和平共处,他们也太不实事求是了。”
哼,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没全盘否认。乌黑黑叹息道:“说你歹毒、残暴的估计是还记着当年你让德林西斯活吞琼思琦那事。”
“呵呵,”海音干下两声:“他们也不想想现在的和平是怎么得来的?”
“不是因为你镇压得好吗?”
苹果送到嘴边的海音,斜眼瞥向乌黑黑,他是故意在跟她作对,眯起眼睛大口咬了一块苹果用力咀嚼:“最近我气色不佳,准备炖锅鸟汤补补。”
又拿这吓他,乌黑黑两眼盯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这明明是奥斯汀闯出来的祸,为什么要他来受这鸟气,越想越不忿地昧着良心奉承小德西:“你呕心沥血著的那本《玛尔律法》真的是太完美了。”
海音两眼一翻,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娇哼一声:“这话还算顺耳。”
瞧着她那嘚瑟样,乌黑黑再添胸闷,深喘了两口气,没有得到缓解,站起身两小腿一蹬,扑腾着翅膀飞出古冢,落在一树梢上,用翅膀指着海音:“我警告你不许再无度盘剥我,不然我就去森林里找一只母乌鸦,恶心死你跟奥斯汀。”
说完就强作镇定地赶紧跑,这鸟气他受够了,他要去林子里找小巫灵们玩。
躺在摇椅上的海音闷笑着嚼着苹果,小鸟还是那个德性,手感受着肚皮下的勃.动,闪身进了树屋,躺在沉睡的奥斯汀身边。
她昨晚就随口说了一句想乌黑黑了,今天一早还没醒就感知到那小鸟幽怨的眼神,玩着奥斯汀的手指,凑过去在他嘴边落下一吻。
西海森林联合安德烈王国推出《玛尔律法》以及《税.法》,各族对此多有怨言。受强行管制还要交税,这什么歪理?想闹却迎来最现实的三问。
“拼得过西海森林吗?”
“拼得过柯雷尔庄园吗?”
“拼得过西海森林和柯雷尔庄园吗?”
拼不过就散了吧,规规矩矩地等柯雷尔公爵和海音领主寿终正寝,等不到没事,自己死了也行。
多年之后,海音自觉准备得充分了,便打算着手重新撰写《启巫录》。进了古堡书阁,来到角落取了西海巫祖撰写的那本《启巫录》,翻看正要再次研读,眼角余光扫到放在书架最底层的一本兽皮书。
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子,取了那本明显是新制不久的兽皮书。海音翻开,看到书页中的文字,双目不禁敛起,这是繁体字,她已去世的大嫂留下的,往下翻看。
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