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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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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一贯猛然抬头向我望来,又环顾身畔二将后,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冀亨,我想听听妳们的意见。”

“扑通!”霍冀亨和巴别塔双膝着地,悲呼道:“主公明鉴,王爷所说句句金石良言啊!”

这一刻,客厅里的气氛压抑至极点。

不知何时,窗外的夜空又降下飘飞的雪花。

沉默良久,夏侯一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妳。”

大家均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夏侯一贯接口道:“妳们起来!”

霍冀亨和巴别塔依言起立。

夏侯一贯回复冷静自若的神色,道:“我拒绝的理由有五:其一先帝知遇之恩未报。其二大善公提携之情未还。其三作为帝国元帅,我不能给军人们开一个公然抗命的先河,那天下还不乱套了,任何人都可肆意逃避罪责?其四虽然朝廷腐朽堕落,但是帝国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应该仍有可为,我想尽全力争取一次。其五我夏侯一贯须对得起北伐战争中牺牲的百万将士和千万军属啊,逃掉了,即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综上所述,一贯死不足惜,妳们毋庸再劝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望了一眼霍冀亨和巴别塔后,向我道:“柳兄,他俩和鬼脸卫就托付给妳啦!”言罢一躬到地。

我连忙伸手搀扶,道:“夏侯兄所托,轻侯莫不照办,怎敢受此大礼!”

此时霍冀亨和巴别塔同声道:“吾等愿与主公同生共死,绝不离开半步!”

夏侯一贯看到他们坚决无比的态度,无奈点头道:“好吧!那就进京再说。”

我默然片刻,环顾众人一圈后,苦笑道:“轻侯完全尊重三位的决定,在这里预祝妳们一路顺风吧!哦。还有一点,不论世事如何变化,请记住新月盟的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辞别北疆群雄后,离开九合栈的我心情糟糕到极点。

回到情报站不久,卫昌黎也回来了,恭声道:“启禀主公。往返路上未发现任何敌情。”

我无力地瞥了他一眼,叹道:“我没能说服夏侯一贯,可惜了他这位重情重义、至诚高节、无视生死的盖世英雄啦!”

卫昌黎一震道:“啊?”接着忍不住道:“主公……”

我举手阻止他说下去,摇头道:“暂时是没法再劝了,等事情有转机了再说。”

卫昌黎苦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不知他此举算有勇气,还是冒傻气!”

我沉声道:“不管是什么气,我们都要保证他的安全。”接着哂道:“嘿,反正我也得入京,最多撤离时多带几个人罢了。嗯。只是入京前这段时间比较危险。他们那点实力,一旦发生状况,恐怕给敌人塞牙缝都不够。须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卫昌黎微笑道:“急调一营海军陆战队前来随行保护不就行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即使没有敌方密探尾随,他们一路穿州过郡,也不知落入过多少有心人眼内,再用飞鸽传书送达前方。现在突然冒出这么多人马,白痴都知道是我们的人了,岂不更给欲置夏侯一贯死地的人以口实吗?”

卫昌黎老脸微红,嗫嚅道:“那怎么办?”

我淡然道:“看来只有如此这般了。”

卫昌黎剧震道:“主公……”

我断然喝止他道:“我意已决,一切照计划行事。”

●●●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黎明,隆隆蹄声中。夏侯一贯为首的十三骑纵马奔出鱼沼镇,沿官道疾驰,很快融入到野外茫茫的夜色里。

四方黑沉沉一片,我混在队尾闷声不响地跟着跑。既然不能派大队人马保护,就只能遣少量高手随行,最佳人选莫过于我自己了。整个过程很简单,我潜入九合栈鬼脸卫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晕众人后,选择其中一个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复制记忆。再运转葵花魔功模拟出跟他一模一样的相貌、身形和嗓音,末了换穿衣物饰品等,并把那人交给外面接应的卫昌黎,就大功告成了。这一切当然都瞒着夏侯一贯等人,皆因若言明他肯定不会接受,而我偏偏不想看他在路上出现任何意外。

很久以来,我都习惯他人唯我马首是瞻,今日尚是首次扮演跟班角色,不禁倍感新鲜有趣。可惜队伍里没人交谈,让我惟妙惟肖的嗓音和腔调无法发挥,不然就更好玩了。

一路无话,正午时分,骑队来到了恶虎岭脚下,夏侯一贯命令暂歇片刻。

我学着其他鬼脸卫的样子,一边嘴里嚼着干粮,一边给战马饮水喂食。出于职业习惯,我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地貌,看罢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恶虎岭显是因酷似一只引颈长啸的老虎而得名。向上望去:势高林密,涧深坡陡,处处是悬崖峭壁和瀑布水潭,从岭前到岭后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行,堪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了。

我暗忖道:“若敌人在此设伏,我方注定要凶多吉少了。”

这时,巴别塔传令道:“检查武器装备后,全体上马进入二级战备状态,以锋矢阵前进!”

“看来夏侯一贯也发现这里地势险恶,是设伏的最佳场所了。”我边想边手脚麻利地执行命令。

鬼脸卫标准配置是头戴猛鬼覆面盔,身穿犀皮战袍,内衬鱼鳞软甲,左手套龟背方盾,右手持“旋风”式冲锋弩(注:南疆制专供风云帝**方使用的型号,三十连发),腰佩十支钨钢破甲箭匣和一柄斩岩剑,双腿各缚一把狼牙匕,脚蹬犀皮靴。战马也披上了精钢细鳞马甲,防御箭矢袭击。全套装备停当,鬼脸卫赫然就是一架杀戮机器,暴现无穷战意,强横到了极点。

众人沿着羊肠小路缓慢而谨慎地行进了数里,也未发现任何异常。眼瞅着再走几里即可通过恶虎岭,前方不远处号角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山坡密林均有人声传至,可知敌人正在调动各方人马合围过来。

最糟糕的状况终于发生了。

北风袭来,吹得众人衣袍贴体猎猎舞动,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彻骨寒意。

大家都望向巍然稳坐在白龙驹上的夏侯一贯,等待主公的命令。

脚下的羊肠小路交于前往卧牛关众道中最宽敞的官道,直通帝都北门。沿羊肠小路朝卧牛关突破,是目前能想出来最直接和最快捷的方法。理想结果当然是可直抵卧牛关。卧牛关守将吴象宽跟夏侯一贯是魔舞学院同班同寝的兄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四载,毕业了仍经常联络,在夏侯一贯晋升帝国元帅后,更对他百般照顾,两人实有过命的交情。进关后有重兵防守,敌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冒造反的罪名攻击军事禁地。另外纵使被截,中途弃马登山下河,主动权仍掌握在己方手上,故大有成功突围的希望。

我思忖未已,耳畔传来一阵朗笑,夏侯一贯从容不迫地道:“恶虎岭地形复杂多变,只要前出一段,再偏离羊肠小道,敌人根本无从猜测我们突围的路线,更想不到我们会弃马潜水,顺着莽牛河南下,届时一定手忙脚乱,来不及拦截。”说着拔出两支冲锋弩,一马当先道:“奥丁!”

“奥丁!”众人齐声断喝,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天空云层厚重,阳光黯淡,天气仍未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我心无旁鹜地全力催马,跟大家一样,抱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的心态冲锋。

行进间,我偷眼观瞧,只见北疆群雄个个催得战马如飞,隐有四蹄腾空之势,不禁心中暗赞他们骑术精湛,俨然不在恺撒铁骑和异族狼骑之下,可把南疆重骑比了下去。

蓦然霍冀亨低喝道:“小心右路!”话音才落,夏侯一贯就带队拐往道左。

道右蹄声震天,数百敌骑从密林里闪电般窜出,沿着偷偷开辟的马道急速追至。“嗖!嗖!”冲锋弩箭有如暴雨袭来,但因大家应变及时,避往射程不及的道左拐弯处,劲箭均射空,击中骑队旁丈许外的岩壁土坡上。

骑队激起一条雪泥飞溅的长龙,靠着道左以苍鹰飞翔的高速不断挺进,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与道右衔尾追来的敌骑进行着死亡竞赛,场面激烈万分。

巴别塔倏地暴喝道:“右队注意,准备还击!射!”

下一刻,右队五名鬼脸卫同时返身齐射。“嗖!嗖!”声中,劲箭从十支“旋风”式冲锋弩中连珠射出,专挑敌骑队首的战马下手。转眼间,敌方战马惨嘶不绝,一匹接一匹失蹄倒地,堵住前路,敌人的迅猛冲势立时受阻,无法再沿路疾追了。

骑队拐过急弯,转往较直的山道,只见两侧高地上人影幢幢,重弩机左右排列,更远处还有六排泰坦步兵竖盾身前,水泄不通地堵住了去路。

众人眼中皆露出凝重的神色。原来山道收窄,两旁坡势高耸,敌人占尽了地利,无论己方靠贴任何一边,仍在敌人重弩机和冲锋弩的射程之内。

这时,战鼓震天响起,不但两旁高地上各冒出以百计的敌人,前方的六排泰坦步兵后面也奔出近千铁骑,把里许长的一段山道占得满满的,一时旌旗蔽日,枪刺如林,杀气冲天。

夏侯一贯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前突围,等若送死,当机立断道:“下道!”

霎时间,骑队成员同时远离山道,往道左下方的密林冲去,结果尚未入林,密密麻麻的劲箭就铺天盖地地往他们射来。众人使出看家本领,一个个匍匐鞍上人马合一,同时拔出斩岩剑左劈右砍清除障碍,待战马急堕丈许落地时,堪堪避过箭网,撒开铁蹄玩命狂奔进密林边缘。

发现前方受阻后,我就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一目了然地遍览远近形势,更深刻地体会到敌人欲置夏侯一贯于死地的决心。

除封锁山道的三组敌人外,还有几支由不同兵种组成的混编部队,列阵于密林外围,死死截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包括弓箭手、近卫步兵和铁骑兵,三个兵种各约一千六百多人,合共五千人,是一个主力团的规模。

在悠长连绵的号角声指挥下,密林外围的伏兵们纷纷拔出冲锋弩、高擎武器,钻入密林后往四外散开,静待骑队自投罗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忖道:“只是这支主力团,其实力就足够歼灭骑队有余。何况只要缠住片刻,还不知有多少敌人会由四面八方赶至,众人更无侥幸逃脱的机会。”

我展开《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向伏兵后方看去。但见岭腰至岭脚的树木,早被砍个精光,光秃秃一片,最接近的树林至少在二十里开外,显然以恶虎岭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范围内。除骑队来路外,其他三个方向的所有树木均被清除干净。此举对骑队不利已极,皆因无处可藏,除倚仗本身实力外再无任何有利逃亡的条件。最不妙的是,除不远处的部队外,远方还有一队队阵形完整、军容鼎盛的铁骑兵正朝这里赶来,人数不下两千,一旦陷入重围,谁也休想冲出去。

眼看要陷入敌军包围圈内,巴别塔大喝一声,丈八乌钝槊疾挥。劲气排山倒海般涌出,重重撞向正前方,震得首当其冲的数名敌军如遭雷击,直挺挺地倒地,毙命当场。他却若无其事地拨马向右,带动一路狂奔的骑队朝敌军散布的边缘区域冲去。

骑队借此短暂的间隙,迅速散开少许重新形成锋矢阵,以巴别塔作锋尖,恶狠狠地凿进敌阵内。顷刻,巴别塔地丈八乌钝槊再发神威,两名敌军近卫步兵尚未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早被砸得连人带刀往旁抛跌,化作一团血泥肉酱。霍冀亨的凤翅鎏金锤也不含糊。运劲一扫,从左方涌来的十来个敌军长枪手若非震得双臂脱匆,就是胸腹迸裂血似喷泉,眼见不活了。最厉害的莫过于夏侯一贯的铁脊蛇矛,有如满天星雨洒落,枪无虚发,总有人应声倒地。

我瞧得热血沸腾,立将手中斩岩剑化作霹雳闪电,杀得拦截者无一合之将。游刃有余地紧缀着队尾一路冲杀过去。

倏忽间,骑队突破了密林中敌人最后一道防线,冲出重围外。敌人潮水般从四方汇聚,追在骑队身后,前方原本负责封锁下山道路的敌军铁骑兵,也纷纷催动战马围杀过来。这一刻,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偌大的恶虎岭再无可容身之地。

目前骑队后方只有敌军步兵,相较整体实力堪称微不足道,若让充当敌人主力的铁骑兵团赶至,那才是灭顶之灾。

想通此节的夏侯一贯大喝道:“跟我来!”说着带队划出一个漂亮之极的圆弧形轨迹,在两方敌人合拢前,奋力催马加速,奇迹般飞驰近三十丈的距离,擦着后方奋不顾身扑来的敌军步兵阵边缘,成功折返山道方向。

下一刻,矛、锤、槊齐出,无坚不摧的劲气汹涌澎湃,骑队未到早轰得敌人往四周狂跌,秋风扫落叶般在刀丛枪林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希律律!”战马狂嘶声中,十三骑接连不断地腾空而起,不可思议地跳起丈五高度,再次踏足羊肠小路,只是位置已在六排泰坦步兵身后,而那近千铁骑因已下道追击,无意间更让出了原本水泄不通的去路。

没人能料到骑队会杀个回马枪,因此夏侯一贯这手声东击西和调虎离山的计策,获得了圆满的成功。不过,危险仍未消除,前方岭下还有两千铁骑结阵奔来,那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夏侯一贯厉喝道:“奥丁!”说着再度一马当先冲向岭下。

霍冀亨和巴别塔不敢怠慢,紧跟在夏侯一贯身后,同往岭下疾驰,身后是十名满身血污的鬼脸卫。

骑队越奔越快,疯狂笔直地往重骑兵群冲去,若过了那一关,余下一马平川再无阻碍了。

道左不断有冲锋弩响,箭矢嗤嗤,可惜均迟一步,落在马尾后方,激起漫空雪泥,惊险至极点。渐渐地由于地形险峻,侧翼敌军来不及追上来,冲锋弩的射程也不够,骑队终于甩脱了那些阴魂不散的跟屁虫。前方距离重骑兵群越来越近了。

猛然间,夏侯一贯大喝道:“准备齐射,右翼,放!”

原来不知何时从道右沟渠里钻出数百敌军,想要截断前路,这岂能让他们得逞。众人同时一手拔出冲锋弩,另一手换上新箭匣,以迅疾绝伦的手法连续扣动扳机,仿佛表演般嗤嗤发射。瞬息间,刚刚爬上道旁,还未看清怎么回事的敌军应箭纷纷倒地,重新堕跌沟渠。尸体砸上下面的攀爬者,连人带甲近两百斤的重量,况且猝不及防,立即使得敌军队伍大乱,狼狠无比,不知该先隐蔽还是反击。

趁此良机,夏侯一贯毫不恋战,率领骑队不住加速,更以蜿蜒曲折的蛇形路线推进,使敌人后知后觉的箭矢纷纷落空。

数里距离只是盏茶工夫,骑队以飞鸟般的速度即将跑下岭时,才蓦然发觉眼前去路已经完全封死。山道上摆放着千百个大型拒马,路旁沟渠挖得足有五丈宽七丈深,更远处截断的木桩之间,横七竖八的系满了绊马索,粗略看去笼罩了方圆千步,别说是体型神骏的北疆战马,就算是娇小的野兔,穿越那里也要费尽周折。

我忍不住暗自哀叹道:“可惜啊可惜,本来若有战马代步,大家极可能全部安然无恙地突出重围,现在却难说啦!这个敌军将领端得思虑缜密,心狠手辣,居然一点余地都不留。”

此时,夏侯一贯没有丝毫犹豫,沉喝道:“弃马!”说完跟霍冀亨和巴别塔不约而同弹上半空,凌空扑往道右沟渠彼端。鬼脸卫们也紧随其后,像一只只雄鹰般飞过沟渠,投往前方的绊马索阵。背后目睹主人离去的战马们哀鸣不绝,教人断肠,奈何此际寸阴寸金,已顾不得它们的感受了。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绊马索阵,再跳入岭下那条莽牛河,潜进水里去,转眼又浮出水面登岸,继续行程。非是他们不想借助河流远遁,只因莽牛河呈环形围绕恶虎岭大半圈,加上冬日水温太低,而众人个个盔沉甲重,还有兵器随身,实在是耗不起那份时间和体力。

徒步又跑出几百丈,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功力深厚还好,鬼脸卫们经历连番鏖战,加上平素只重视骑战,轻视了步兵的体能训练,人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些马上无敌的勇士,在失去同生共死的伙伴后,初次显出了致命弱点。

忽然,地皮震颤,惊心动魄的蹄声映入耳鼓。

众人猝不及防下目瞪口呆,夏侯一贯惊呼道:“是重骑兵,快走!”

队伍再次加速逃亡,我落在队尾殿后,回头往西瞧去,只见恶虎岭上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下无数敌军,跑在最前面的是一支足足两千多人的铁骑兵。他们正沿着莽牛河岸如飞奔至,离我们已不到一里光景。

夏侯一贯边跑边指着东南面六里许外起伏的丘陵,叫道:“去那里!”说罢领先掠出,众人连忙跟随。

队伍疾如箭矢般往东南方奔去,人人哀叹时运不济和敌方将领手段的阴险狡诈。本以为闯过山道关口,便逃走有望,岂知给山道尽头的拒马、壕沟和绊马索组成的障碍彻底粉碎了。这回没人晓得下一刻是否还能逃离生天,只知尽量远离敌军的搜捕队才好。

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因为以众人的脚力,短程内足可快过训练有素的战马,但在长途中,却肯定要输给它们。而且最糟糕的是,像这样始终保持极限速度的亡命狂奔,会大幅损耗真气和体能,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只能束手待毙。

若沿途有山河林湖等隐蔽地形,或者风雨雾雪等恶劣天气,大家尚可施展种种迷惑手段摆脱敌人,可惜现在身处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加上天气尚可,距离黑夜还有漫长的一个多时辰,此刻真是一筹莫展,形势对众人不利之极。

眼瞅着距丘陵只剩里许路程了。

众人都倍感振奋,皆因那里的地形,可限制铁骑兵来去如风的移动能力。不过,缀在队尾的我却大感不妙,因为那群衔尾追来的敌骑,居然不紧不慢地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跟在后方五百步处,仿佛催命符般时刻给人造成巨大的威胁,却又偏偏不真正施放。那副情景让我忍不住怀疑,敌骑是否在猫戏老鼠似的故意消耗众人的体力和意志,最后才使出致命一击,或者他们另有倚仗,所以才不着急下手。

猛然间,我心生警兆,随即听到霍冀亨低呼道:“前面丘陵上有敌人!”

众人均大吃一惊,但对“毒眼”的判断毫无怀疑。现在前无去路,众人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向南逃跑,最终给背后的两千铁骑兵追上;二是不管前路伏兵若干,仍照原计划往丘陵去。向南当然不可行,且不说此刻体力即将耗尽无力再跑,伏兵跳出来跟追兵一起东西夹击大家也受不了,所以只能选择向丘陵突破,那是唯一的生路了。

夏侯一贯叹道:“好手段!我突然很想认识这位统兵将领了。”说着带队偏离原来的方向,改往丘陵东北奔去,希望能绕过前方敌人埋伏处,逃往在他们后方丘陵延绵的山野。

冲锋号角响起。五百铁骑兵从丘陵冲下,杀声震天,朝众人袭来。

众人均知躲过一劫,否则若进入伏兵的箭程内,无遮无拦的地形中,数百冲锋弩密集射击下,以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的超卓身手亦将难免受伤。

眼下双方再次拼起生死时速,敌骑力图在众人逃入丘陵前成功拦截。而众人则务要在敌人拦截前跑进丘陵。

这时,后方的铁骑兵也一改不紧不慢的悠闲模样,玩命狂追上来。

耳畔喊杀四起,隆隆蹄声越来越近,领头的夏侯一贯见无法赶在敌骑前头冲入丘陵,索性把心一横,喝道:“跟我来!”说着毅然改向横冲,往右侧斜插来的五百铁骑拦腰杀去。

“呜!”号角长鸣,敌骑在狂奔中齐刷刷地勒马改向,队形也由长蛇阵转做巨蟹阵。头尾像双钳般从东北和西南向众人包抄过来。那灵活迅速的应变。熟极而流的阵形,尽显这支敌骑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无论骑术还是战力恐怕都不在鬼脸卫之下。接下来定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敌骑化为一只横行霸道的巨蟹,从东南方往众人罩来,而众人则组成一柄孤注一掷的匕首,朝巨蟹的腹部刺去,凿穿了它前面就是丘陵了。

“嗖!嗖!”破空声不绝于耳,以百计的利箭从冲锋弩射出,往双方人员铺天盖地地扫射。

敌骑接连不断地人仰马翻,众人猛提真气腾纵跳跃,虽然避过大部份劲箭,余下的也或多或少制造了一些伤害。夏侯一贯首当其冲。左肩惨中一箭,幸好在弩箭入肉时先后被犀皮大衣、苍狼吞邪铠、冰蚕软甲和护体真气四层阻挡,钨钢破甲箭头入肉不深,而且很快被排出体外,但也血如泉涌,自动封闭周遭穴道后,整条左臂暂时不能动了。

倏忽间,十三人冲入了巨蟹阵里,四周全是如狼似虎的敌骑。刀枪剑戟均劈头盖脸地杀至。

巴别塔见夏侯一贯受伤,陡然加速前冲,代替他变成锋矢阵的前端,丈八乌钝槊带起凛例狂风横扫八方,凡进入攻击范围内的敌骑,定必连人带马砸成肉饼。

敌人不断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背后追来的两千敌骑也已赶至五十步处,若给两方人马合兵一起,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夏侯一贯不顾伤势,和霍冀亨施尽浑身解数,保持着锋矢阵的完整,免去巴别塔的后顾之忧,全力突围逃往丘陵。

在实力悬殊且近身肉搏的战场上,处处都是刀光剑影,眨眼间不知有多少兵器来袭,什么绝招秘技都是白搭,纯凭敏锐地直觉对付敌人攻击才是王道,而且绝不能让敌人靠近,否则一旦被抱住肢体,唯一结局就是被乱刃分尸了。

霍冀亨的凤翅鎏金锤上下翻飞,竭尽所能地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同时减轻敌人对自己的伤害,混乱中也搞不清楚身上流的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只杀得如疯如癫。

夏侯一贯的铁脊蛇矛则仿佛变成千百毒蛇,每枪均刺中敌人的咽喉、心脏和小腹等要害部位,再送出破体无形罡气引爆,对手无不支离破碎而亡,形象惨厉无比。

我本待在队尾殿后,但看到夏侯一贯受伤后,出招时已颇为勉强,立时施展鬼魅身法闪到他背侧承担掩护之责。

锋矢阵前端在得到我的斩岩剑增援后实力暴增,进而所向披靡,敌骑一触即溃,再没人能堵住前路。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杀得兴起仰天长啸,闻者莫不肝胆剧裂,坠地毙命。

蓦地后方杀声震天,两千铁骑兵终于追至。

此刻,即使是神勇无敌的巴别塔,坚毅不拔的霍冀亨,以及战天斗地视若等闲的夏侯一贯,亦杀得精疲力竭,心中涌起绝望之感,哪知忽然四周压力一轻,原来竟已杀出敌人重围。

三人精神大振,重新燃起逃生希望,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几个纵跃就没入了百步外的丘陵后方去。

我紧跟在三人身后,却不慌不忙,用冲锋弩把两百步内胆敢追来的敌骑统统扫倒,射光了所有箭匣,才施施然地展开轻功,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直把敌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胆大包天和嚣张霸道之辈,竟敢无视两千铁骑独自断后。

●●●

大地覆满了白雪,干燥而坚硬,踩在脚下簌簌作响。树上的叶子已完全落光,枝头垂着一溜溜晶莹剔透的冰凌,在这片荒野后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一半冰冻一半流动,发出悦耳的涂综声响。一阵北风吹来,寒鸦猝然脱离树枝,在空中振翅盘旋,倍添凄凉意味。

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一路跑到溪旁,再没有一丝气力,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只有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卓立一旁,仗剑警戒。

相隔半晌,夏侯一贯才仰望着灰沉沉的天空,消沉地道:“对不起,我悔不该昨晚不听妳的劝告,使得鬼脸卫们集体牺牲。”

此言一出,霍冀亨和巴别塔均奇怪地望向我,显是刚刚发觉我这名鬼脸卫居然是冒牌货。

我早知瞒不过夏侯一贯的眼睛,毕竟天下功力远超他们三人者屈指可数,而心甘情愿地易容随行保护的人,只可能是我。

我苦笑道:“说它作甚,眼下保住小命要紧!嘿,我始终猜不出敌军指挥官是谁。那厮忒也狠毒,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嗯,妳可晓得,说出来听听,好让我改日去登门拜访,取他首级权充几日夜壶!”

巴别塔闷哼一声,显是非常赞同我的说法。

霍冀亨则一边运气治疗遍体鳞伤的躯体,一边昏昏欲睡,虚弱得连说话都觉非常吃力,索性闭嘴保持沉默。

夏侯一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混蛋是谁,但总逃不出是想要篡夺可汗府总督位置的势力中人去,只要顺藤摸瓜不难找到。现在还不是考虑报仇的时候,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卧牛关,否则明早就会再次落入敌人的重重包围里。”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勉力挺身盘膝做好后,毫不见外地道:“柳兄,时间紧迫,快帮我们疗伤吧!迄今为止我们尚未与敌人的真正高手相遇,若被他们截住,目前这副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可是纯粹送死,如今就要看妳那《黑暗不死魔功》是否像传闻中一样神奇有效了。”

话音才落,霍冀亨和巴别塔应声往小溪爬了过去,均以行动表示对夏侯一贯提议的全力支持。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三人一眼,才举步走过去,让他们手拉手坐好,再运转十二成黑暗不死魔气,先是灌入功力最深厚的夏侯一贯体内,随即游走霍巴二人的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最后返回夏侯一贯的百会穴,帮助他们形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循环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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