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驾承载着亚马逊最尊贵客人的马车,先后驶出了王府别院,奔向下榻的东城迎宾馆,四周均是随行护驾的精锐高手。
午宴上意外干掉了豺狼部酋长摩多的左膀右臂孤令从,迫使原本松弛的气氛顿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是人都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加上还有象牙部酋长山特在旁虎视眈眈,我们就愈发不得不小心防范了。
我、艨艟、森达克斯和汤姆四人坐在同一辆车内,既充护法又做大夫,轮番帮助他尽快恢复元气。千年仙茅果的药力已经尽数化开,散入五脏六腑全身经脉,不过汤姆要想痊愈并恢复至巅峰状态还需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且期间万万不能被任何事物打扰,这亦是我和艨艟也坐进毁灭王专属车厢内的原因。
艨艟睁圆铜铃大小的巨眼,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恐怕是在座诸人中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个,皆因适才殿内战斗没他这个战争狂人的份儿,端得憋坏了他。
其实大军重重包围剿杀那种状况我倒不太担心,毕竟博卡市乃至亚马逊都是巫妖王朽木V;波德曼在话事,摩多和山特再嚣张狂妄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真正值得忧虑的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力量——恺撒帝国。
新月盟跟恺撒帝国真可算是仇深似海,只要给对方一点点机会,亦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最糟糕的是他们偏偏拥有难以计数和令人忌惮的诸多高手,行动施行力之强,除风云帝国外无出其右。不过相信我亦建立了崇高的无敌声誉,“天敌”之名没人敢轻忽视之,或许可凭此吓得他们撤销所有针对包含我在内的狙击行动。
马车仍在街上疾驰,森达克斯嘎然打破沉默,问道:“为何不见妳的那名副官?”
我暗赞森达克斯心思缜密,晓得他是在想值此危机四伏的非常时刻,若多一名武功强横如龙疆的超级高手,己方就能多添一分胜算和安全保证。事实上换做任何一名领袖,亦会要龙疆这样的人片刻不离身边以测周全,我现在没把他带在身旁,实在不合情理。
我微笑道:“他去访友了,稍后应可在迎宾馆内见到吧!”
森达克斯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迅速改变话题道:“对了,我觉得摩多的举动颇多疑点,他好似一门心思要玉成孤令从跟汤姆之战,甚至是令孤令从身受重伤也在所不惜一般,这究竟是何道理呢?”
我没有马上透露自己怀疑孤令从乃上代黄金龙战士在豺狼部卧底之事,而是佯作惊奇地道:“王爷何出此言啊?”
森达克斯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希望一切只是我的猜想,不会变成现实,否则最快现在最迟今晚,我们将遭到恺撒帝国最可怕的高手集群袭击。”
我心中暗懔,这毁灭王真不愧是雄霸大陆西方的一族至尊,他的观察力和分析力同样敏锐到了极点,一些蛛丝马迹落到他眼内,亦可被他从中看出别样乾坤,自己以后跟他打交道,亦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好。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的结论恰好跟我相同,而且此际双方亦属同一阵营,只能同舟共济渡过难关,不会彼此算计钩心斗角。
车厢内短暂地沉寂了片刻,森达克斯幽凉地道:“轻侯勿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实际上我早从秘密渠道获得情报,孤令从乃是已故的恺撒皇帝宁V;路西法在世时派至豺狼部的奸细,目的是为颠覆或完全控制该部力量,以充当恺撒军队进攻我日尔曼族东南领地的马前卒。据说现在他的直属上司是四皇子林V;路西法,他与我们日尔曼族的关系也差到极点,曾经多次策划谋杀我的行动,可惜均功败垂成。或许他们施计借孤令从之手令汤姆重伤,亦是想趁我外出防卫力量薄弱之际,再组织一次刺杀行动。当然他们怎都想不到妳们也会跟我同行,相信若所有猜测成真,今晚将过得异常精彩火爆。”
一旁的艨艟听得顿时眉飞色舞,哈哈大笑道:“那可是我现在最盼望遇到的事情了。”
我见他信口胡言,生怕森达克斯误解,蹙起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妳瞎说什么!”
艨艟委屈地小声嘟囔了几句,就不敢再张嘴了,倒是森达克斯豁达地道:“呵呵,轻侯不必如此,我们日尔曼人最是心直口快,艨艟很合我的脾胃哩!他说的话我亦绝不会误解,怎说他都是汤姆最好的兄弟,绝不会希望我遇刺而死,倒是渴望战斗的精神非常让人敬佩呢!”
艨艟闻言大有得遇知己之感,马上就想跟森达克斯来个熊抱表示亲热,结果被我一声冷哼打消念头。他太鲁莽了,对方是谁啊,日尔曼一族的王者,等闲岂是任何人都可以勾肩搭背的吗?那也太没大没小尊卑不分了。
这时队伍忽然离开主道,拐入一条僻静长街继续向迎宾馆驰去,不知是因天时已晚,还是因此地本就萧条,街道上居然看不见半条人影,仅有凋零落叶随风起舞,分外给人以秋意肃杀之感。
我心中忽然涌起极度不安的感觉,那是数年腥风血雨里培养出来的警醒,凡是敌人稍露杀意,就难逃过这种自动侦测。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街道两侧尽是高大楼宇和坚固院墙,若有人要半路狙击,这里实是个最理想不过的地方了。
我正待出声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剧变陡生,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敌人从前后潮水般涌现,倏忽间已封锁了长街首尾两端,狙击手们也自四周制高点上显露身形。
“嗖!嗖!”弓弦响处,千百支狼牙利箭狂风暴雨般洒落,首当其冲的十多名日尔曼族高手猝不乃防下个个受伤,更有两人被射中致命要害当场毙命栽落马下,倒是新月卫们仗着武功高强兼且身穿刀枪不入的忘忧宝铠,居然没有一人伤亡堪称奇迹。
同一时间杀声四起,两旁店铺和围墙内的伏兵尽出,挥舞着快刀利剑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
这些人虽然全部穿着随处可见的亚马逊部落民服饰,但是仅从前奔步伐亦可看出无一庸手,饶是毁灭王的随从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高手,也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知如何在至少五六百人的围攻下安然全身而退。
“希律律!希律律!”两驾马车的牵辕骏马,在劲箭精准射击下纷纷哀鸣倒地顷刻死去。没有了前进的动力,车厢跟棺材无异,森达克斯抱着汤姆,在我和艨艟一前一后掩护下,闪电般破壁而出,仅差一步车厢就被十余支阴磷火箭同时命中,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烧成了灰烬,四人若继续留在里面恐怕早已毙命,场面真可谓凶险到了极点。
“他娘的,老虎不发威,妳当我是病猫啊!”艨艟气得须发皆张,高声喝令新月卫们马上组织反攻。这一刻,平时残酷训练的效果霍然显现,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搞的,居然在数息间就用随身携带的零件组装出四挺“黑魔”式轻机弩,凭借一处墙壁死角构成阵地,分朝四面敌人疯狂扫射过去。余下的新月卫们,则个个手持两支“黑蟒”叁型冲锋弩,向所有疑似地点和目标喷吐箭雨,用钢铁风暴加以覆盖。
四周的敌人被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压制得攻势暂缓,日尔曼族高手们这才得以侥幸逃生,躲到了新月卫们组成的战阵圈内。
我随手点中两支劲箭,使它们以光速原路返回,射入不远处一栋三层楼顶与窗后两名狙击手的咽喉和心脏,同时下令道:“优先干掉他们的狙击手,这帮苍蝇太讨厌了!”
耳畔传来轰然应诺声,我却无暇去听,双脚猛点地面离开原先站立的位置,闪电般扑往不远处盘膝而坐的汤姆背后,一掌虚按向那里正慢慢隆起的土包。
地下潜藏着恺撒道宗著名遁术高手哈八石,他原本雌伏地下纹丝不动静待最佳狙击时机的来临,就连呼吸都调节到若有若无,甚至连皮肤毛孔也运功收缩封闭以免体味外泄暴露自己,殊料做到这步田地仍被对方发觉。
我的出现绝对大出哈八石意料之外,尽管他也算是称得上字号的著名高手,且生性老谋深算,这时也不禁微乱阵脚,些许惊惶中犹豫着是逃跑还是反击才好。如果他知道来者是“天敌”柳轻侯,那个连“天尊”燕憔悴都要忌惮三分的大魔头,恐怕早已夹着尾巴溜了,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
于是,哈八石心生警兆后终于决定撤退时已迟了一步,庞大无匹的掌劲迅如奔雷般印在了土包上。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点尘不惊,却使哈八石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全无预兆地浩瀚无垠的劲力已全部透过土层钻入地下,一刹那就将他震得内脏碎裂经脉寸断,硬生生憋在土里过了好久才窒息而亡,死状凄惨无比。
我嘿嘿冷笑道:“鸡鸣狗盗之辈,妳喜欢龟缩地底,我就成全妳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好了!”
与此同时,森达克斯和艨艟也分别截住几名意图混水摸鱼的敌方高手,三拳两脚就全部打发他们到阴曹地府做免费旅行了。
森达克斯显是敌人要狙杀的头号目标。不过只凭刚刚现身的几名高手功力来看,简直不是来杀人的,倒像是跟送死的差不多,相信他们肯定另有对付毁灭王的杀手锏。那可能是跟森达克斯同级数的宗师级高手,也可能是其他什么诡异绝伦的阴谋和匪夷所思的埋伏。
想到这儿,我沉声道:“此地目标过于明显,容易四面受敌遭到围攻,所以不宜久留。咱们边打边退,至少先找个像样的地方拒敌吧!相信我方友军很快会闻讯赶来支援的。”
所谓的友军指的当然不是博卡市的城防军,天知道其守将会否与豺狼部沆瀣一气,等他们来跟找死无异,我说的是格米亚商会博卡分会的人马,巫妖王亲卫队、或彩虹部和土牢部高手,由于驻守“铁拳”号上的新月卫们距离过远则指望不上了。
艨艟闻弦而知雅意,马上从怀中掏出一物,甩手射向天空,那正是适才不及释放的示警火箭。
“呜~”尖锐刺耳的厉啸声立刻响彻云霄,示警火箭在腾空二十余丈后,闷雷般炸裂震动四城,爆出一朵层层叠叠绽放的瑰丽焰火久久也不消逝。
如此巨大的动静,休说是城内了,恐怕连城外都可看和听得清清楚楚,相信很快会有人赶来。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均落下风我们毫无优势可言,这场战斗势必打得异常艰苦。
我命艨艟每隔三百息就再释放一枚示警火箭,以便友军确定方位后,望向森达克斯准备向其索要战场指挥权。因为跟训练有素的新月卫相比日尔曼族高手或许武功不差,协调作战的能力却实在乏善可陈了,所以必须依附我们展开行动。
这时森达克斯的亲卫队长八刺和尚未受伤的亲卫们才懂得跑过来,纷纷护在其身周。
此举不禁让森达克斯大觉脸面无光,皆因跟秩序井然进退有据的新月卫相比,他的手下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了。
四面触目即是刀光剑影、入耳皆为呐喊厮杀,森达克斯手提汤姆的“阿修罗-霸邪天煌”斧,望着受伤倒毙的子弟兵越来越多,不由得怒发冲冠,极想跳出去杀个痛快,无奈敌人困势将成,眼下是突围而出的最佳时机了。
“突突!突突!突突突!”狂风骤雨般的精钢弩箭冷酷无情地朝八方倾泻出去,敌人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但是尽管受到阻碍,他们仍坚定不移地向前挺进,而每当一轮弩箭射过填装箭匣的间隙,就是他们最好的冲锋时机了。可以想见,随着时间流逝,敌群终将扑至眼前,跟我们进行最激烈的近身肉搏。
我苦笑着望往森达克斯,后者人老成精,哪会不明白我未曾说出的劝慰之语,当下恶狠狠地顿足道:“好,就暂时放过这帮跳梁小丑,咱们一起转移到安全地点再说!嗯,大家全听东南王阁下指挥,包括我自己在内,不得有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战阵立即变形,构成一座锥形阵,破开后方院墙冲了进去。阵内以八刺为前锋,艨艟为后卫,我和森达克斯居中照看汤姆的同时兼顾全局。整支队伍前进的速度极快,这要完全归功于八刺,他例无虚发的狼牙利矢箭箭穿喉透胸,当者披靡,果然不愧是能跟汤姆和库索齐名的日尔曼族超级高手。
相隔片晌,诸人已穿院而过,来到另一条街上,结果却愕然发现这里仍静如鬼域杳无人迹,显是敌人布置周密,竟倾空了附近数条街道的居民商户,以便将整片街区做战场使用。
正踟躇间,城外码头、市中心和西北方向,陡然号角连天,流星火箭不断窜射高空,在夜幕中画出最美丽的风景,那是格米亚商会、新月卫、巫妖王亲卫队、彩虹部和土牢部都知晓了我们遇袭的事件,准备马上赶来的信号。估计至多再过一刻钟,友军先头部队就会抵达,那时恺撒刺客们的末日就到了。
街上开始刮起大风,两旁***全无漆黑一片,间中传来后方惨叫闷哼的声音,表明战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仍在激烈地进行着。
我倏下决定,队伍转向朝北前进,因为经过《九幽搜神变天击地**》的侦测,东、南、西三面均有重兵把守,唯有那边不见埋伏。另外还有一个要素让我做出这种选择,即北面不远处有一座花岗石筑造的八丈高台,显是最适合坚守待援的理想阵地了。目标既定,众人风驰电掣般奔向北方,预备抢占附近地势最险的制高点。
整座高台像一只狰狞的猛兽伏在夜色里,叮当作响的商号招牌,更给战场增添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大队人马一路通行无阻,直接登上台顶,我却蓦然感到一股落入陷阱般的惊怵。
下一刻,高台陷入了无尽黑暗,原本新月卫用来照明的千里火也纷纷湮灭,众人心中齐齐暗呼不妙,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只能任凭自己暂时变成睁眼瞎子不能视物。
当然这点伎俩尚瞒不过已经参透了高唐道宗五行最高奥义和道德经的利眼,我暴喝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原地小心防范,这是恺撒道宗的‘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待我破去它再说!”言罢锵然拔出十方俱灭魔剑,脚踏奇步闯入阵眼,就要直捣黄龙。
猛然耳畔传来洞金裂石的长笑,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道:“昔日一别,如云每每惦念与君未分胜负之战,今日终有机会做个了断,着实让人胸怀大畅!”说着一道精虹从天而降,有如大海生潮,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罩住我的身形。
如此骇人听闻的剑法,除恺撒道宗新生代第一高手“邪眼假面”白如云外,还有谁能施展得出。我正待扬剑迎击,给他这狂妄到未曾运转青龙宝玉就敢扑来送死的笨蛋以致命一击,忽尔感到左右后方悄无声息地潜劲袭体,居然另有两名比白如云也不逊色多少的超级高手偷袭而至。
“当!当!”我头也不回,手中魔剑已贯满真力反手连挑,正中对方急速袭来的刀剑锋缘。刹时间,金铁脆响映入耳鼓,十方俱灭魔剑凭借无坚不摧的犀利,毫无阻碍地把对方武器断成四截,既而没有片刻停顿,幻化出千万条怒龙啸天,径直刺向两人周身要害。
“啊!哦!”敌人惊呼声入耳,显是一男一女两大高手没想到我厉害至斯,慌忙暴退近丈。其中那女子的嗓音听来很是陌生,但男子的嗓音却是耳熟能详至乎刻骨铭心,正是今日还曾听凯瑟琳提到过的奸夫段璧。
“好小子,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妳闯进来,我今晚若放妳生离博卡市,明日起柳轻侯三个字就倒着写了。”念罢身形连连虚晃,以真假难辨的幻影分身避过了头顶白如云志在必得的一剑,甚至断然放弃了针对那名女子的进攻,全力追杀起段璧来。
此举可谓公私兼顾,既把镇守阵眼的白如云引离职守,又可彻底打乱对方部署,伺机全部干掉他们。
“无垢净光法源八阵图”乃恺撒道宗镇宗大阵之一,玄奇奥妙到了极点,若不通阵法者身陷其中,往往不能自拔任人宰割,当然敌方下手者也必须是道宗精通五行秘术和阵法变化的一流高手,否则也是同等下场。这一点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利,皆因敌人实力再强人数再众,也找不到恁多道宗高手参与狙杀,只能靠有限的人,针对我方首脑展开行动。
“嗤!嗤!”剑气临空纵横交错,一吞一吐间总能扫得段璧负点轻伤狼狈逃窜,如果不是我心存猫抓老鼠般的戏弄之意和引出隐藏阵内高手之想,光凭白如云和风轻袖(注:即那名女子,风师的徒弟,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的牵制,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可真难如登天了。
途中亦不断有恺撒道宗其他高手参予拦截,可惜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但凡身中魔剑者,无论任何部位受伤,尽皆五脏六腑全身经脉寸断,没有挺过一合之将。
不知不觉间,我已从台心把段璧逼至台边,他身后已再无退路,要么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要么跳下高台退出战场。眼见着段璧就要选择后者,这亦可让我以毫厘之差碰不到他的身躯,可是突然间此君脸色刹白,望着我左前方冲势骤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飞驰。
此等千载难逢的良机我焉能放过,十方俱灭魔剑毫不犹豫地闪电般刺进他的后心,再从前胸透出,段璧身如触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后跌落台下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