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克拉两道细线般的眼睛内异芒乍闪,嘴角笑容顿时敛去,流露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容道:“嗯,龙二少在向章某示威吗?妳别以为凭借两百玄甲骑士和四千饿狼战士,就能纵横整个大漠戈壁。休说塔卡玛干能人异士无数,就是小小的苏卡达纳镇,妳也休想讨得好去!”
说音刚落,府邸四周围墙上蓦地出现数以千计的弓箭手。
他们手擎精装闪电连弩,幽蓝色饱含剧毒的箭硭吞吐着妖异光辉,稳如磐石般指着包括龙之吻在内的所有玄甲骑士。针对每一名玄甲骑士,至少有八到十二支利箭伺候着,一旦发生冲突,恐怕第一轮箭雨过后,就会全沦为刺猬似的箭靶。
更可怕的是,从府门、客厅两侧潮水般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士,长长的刺龙枪、厚厚的金刚盾,形成四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别说发起攻击,就是敌人一步步倾轧过来,一旦合围之势形成,光凭枪锋戳扎,就休想有一人能够活命离开。
最惊人的莫过于,镇外传来的扯地连天的号角声,以及令地皮狂颤不已的万马奔腾。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苏卡达纳镇范围内出现,其用意不问可知,自然是针对押送货车的四千饿狼战士设计的。
龙之吻勃然变色,怒声道:“章克拉,妳这是什么意思?”
章克拉好整以暇地微笑道:“呵呵,龙二少是什么意思,章某就是什么意思!若有人以为拳头就是真理,那我就跟他比比谁的拳头更硬好了。没关系的,我这个人最善解人意,别人怎么要求,只要划出道来,我通常都会奉陪到底。”
龙之吻倒吸一口凉气,幽幽地道:“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对吗?古-章在哪里,为什么他一直都像个懦夫似的躲着,不敢出来见我?他违背了龙皇朝时代立下的誓言,彻底背弃家族联合体的远大理想。他是一个叛徒,无耻的败类!我……”
章克拉掩口打了个呵欠,假惺惺地叹道:“唉,我不得不提醒龙兄一件事。妳刚刚口口声声谩骂的古-章大人,目前正在一个就算妳喊破喉咙,也绝对听不见妳说话的地方。除非妳也愿意去那里,否则交流上一定是存在某种难以逾越的障碍的。”
龙之吻恶狠狠地盯着章克拉,心里把这头肥猪的祖宗十八代糟蹋了一个遍,然后迅速思索着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狼牙”宝刀也被他攥得越来越火热,可惜大脑就像一团浆糊般粘稠,任何脱困之计都想不出来。
章克拉淡淡地道:“为了让龙兄能够迅速做出决断,还是让章某把情况说得更明了一点吧!呵呵,现在章家由我章克拉说了算,古-章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但年纪太大,而且也老糊涂了,在某些事情上实在太顽固不化,所以我只好提前请他到天堂去享福。”
他开心之极地咧嘴笑道:“哈哈,现在妳明白了吧?”
龙之吻听罢彻底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是,我明白了!告诉我妳想要什么吧!”
章克拉竖起大拇指,赞道:“佩服佩服,不愧是名震大漠的金狼族右锋将啊!龙少说话就是爽快利落,那章某就实话实说了!呵呵,我要求很简单,只要妳们无条件投降听候发落!仅此而已!”
龙之吻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声无息地狞笑道:“好,很好!希望妳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也预见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章克拉愕然瞅了龙之吻半晌,蓦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龙少真是风趣,死到临头还想威胁章某。今时不同往日,妳以为令叔龙克缍、令兄龙之息的权位仍是稳如泰山吗?嘿嘿,大漠金狼一族,多么显赫的名字啊!可惜被一群目光短浅的败家子彻底搞垮了。这皆因妳们得罪了一名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龙之吻愤怒如狂,锵然拔出“狼牙”宝刀,刀尖笔直指向章克拉的咽喉。立时一股有若实质的刀气狂涌,隔空锁定目标。
他幽幽凉凉地道:“章克拉,若妳还算是一名男子汉,就过来和龙某单挑!若没胆的话,就把刚刚说过的侮辱金狼族后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永远不许再提起。”
章克拉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忽然举起双臂伸个懒腰,奇迹般摆脱了刀气的锁定,然后漫声道:“嘿,老子是很想教训妳一顿,可惜妳的命早被别人预定了!唉,我的戏份到此结束,该轮到正主上场,老子不陪妳玩了!”
他先是随便就摆脱掉了龙之吻的精神锁定,再漫不经心地提出退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非是没有一战之力,而确实是有不战而退的理由。这一招耍得漂亮之极,令在场群雄莫不暗暗点头,亦同时对其深厚无比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之吻气得七窍生烟,正待采取进一步攻势将章克拉斩于刀下,猛然一抬头,却整个人都呆呆地愣住了。因为他看到章克拉身后旋风般闪出一人,那张面孔熟悉无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见到对方。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许多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都豁然开朗,甚至清楚地了解了为何章克拉从始至终都那么有恃无恐,一副天塌下来别人抗的可恨模样。
古辉卓然傲立在章克拉身旁,一手负后,另一手温柔地摩娑着刀柄,神情闲适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雄霸天下的慑人气势,仿佛是一只斑斓猛虎置身羊群一般威风凛凛。
他感慨万千地叹息道:“唉,命运真是奇妙!龙兄,以前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种情景下相会的!”
龙之吻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冷笑道:“少说废话!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能够劳动古军长大驾光临苏卡达纳镇的,究竟是麒麟、孔龙还是欧鹭忘机!”
他提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高明之极,通过一个问题就能迅速掌握到所有关键。
古辉是第一任铁血卫总管,也是柳轻侯最倚重的嫡系亲信之一,且现任南疆最精锐部队“铁血亲卫队”第一军军长。因此除了兵部司麒麟、监察司孔龙、吏部司欧鹭忘机之外,等闲人物根本就休想调动得了他。
而出自这三个人的命令,效果又截然不同。
若是麒麟则定罪最轻,因为饿狼帮属于独立于兵部司之外的半军事组织,他并没有管辖权。若是孔龙则定罪较重,因为他有权监察一切违法活动、甚至先斩后奏,不过也只能针对当事人一个。若是欧鹭忘机后果就最严重,因为她被授权代理吏治,拥有弹劾和罢免高级官员的特权,一旦定罪,恐怕包括龙克缍、龙之息在内都要受到牵连。
古辉悠然朝他望去,眼神严峻深邃,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淡淡地道:“龙兄,妳也懂得害怕了吗?阴谋叛乱是最严重的罪名,任何人都无法侥幸逃过惩罚的,妳现在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之吻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三生石一战后,柳轻侯惨败在轩辕天之痕手下,落得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我金狼一族曾经宣誓效忠的霸主,亦随之永远沉沦海底,南疆也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嘿嘿,这种状况下,我揭竿而起进而争霸无主领土,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妳凭什么说我阴谋叛乱?我阴了谁,又叛了谁?妳倒是说来听听!”
古辉不受丝毫影响,好整以暇地道:“若一切都像龙兄所言,小弟定会打从心眼儿里对您钦佩有加。因为争霸天下乃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不论手段如何,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惜根据小弟掌握的情报来看,却跟龙兄所言大相径庭呢!就拿这批武器装备来说吧,妳能就来源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龙之吻顿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古辉。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掌握的情报居然如此精确,那根本是没可能的。在南疆控制外界情报来源的两大巨头中,一个是叔叔龙克缍,另一个就是婶婶彭真,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理由出卖自己。更何况为了稳妥起见,此次颠覆行动,龙克缍甚至连彭真都蒙在鼓里,知情者除了叔侄外再无旁人。
古辉淡淡地道:“很难启齿是吗?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好了!妳们以为的寻常货物,其实是一批打造精良的武器装备,而且来源更是恺撒帝国的支柱商会‘正气浩歌楼’。”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玄甲骑士们有半数以上不解地望向龙之吻。
作为一名沙场老兵,他们经历过的每一次最残酷的战役,莫不和恺撒帝国脱不开干系。恺撒两个字早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成为仇恨的代名词。现在听说帮主居然跟宿敌合作,尚且用意还是协助万恶的恺撒人颠覆南疆,一种被背弃的愤怒,顿时潮水般淹没了理智。
龙之吻脸色阴沉如水,背负的左手忽然做了一个古怪无比的手势。
一刹那,位置最靠近台阶的数名玄甲骑士,左袖中骤然齐齐地滑出一柄黄金冲锋弩,抬手瞄准古辉的躯体,想也不想就扣动了连射扳机。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俨然禁受过最严格的神射手训练,这一击竟臻达完美无缺的地步。
眼看着剧变发生,局面急转直下,可古辉的脸容却镇静如初,他只是充满冷酷残忍的意味说了一个字,道:“杀!”
这个字仿佛酝酿了很久,说出的时间更把握得恰到好处。恍惚间,甚至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龙之吻先下的绝杀令,还是他早一步洞悉了阴谋颁布了反狙杀命令。
“嘶嘶嘶……”一道道疾光电影一闪而逝,飞快地抹过了战友的脖颈。瞬息间,一颗颗大好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尘埃,鲜血喷涌如泉。紧接着,“噗通噗通噗通……”一连串儿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具具雄壮坚实的无头躯体也断木桩般直挺挺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时间像凝滞在这一刻,再也不会流动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瞅着场内,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谁都搞不清楚一件事,为什么玄甲骑士们突然窝里反,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就斩下身畔伙伴的头颅,神情更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停!”古辉高举左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四周将士,铿锵有力地道:“龙之吻,妳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施展出来,我古辉全部接着就是。”
龙之吻脸上血色褪尽,狰狞可怕的眼神从地上一具具断头尸体和一张张幸存的玄甲骑士脸上掠过,猛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妳们……妳们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跳进来,对不对?哈哈哈哈……好手段、好伎俩!”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古辉哂道:“陷阱吗?嘿嘿,对妳这种背叛帝国、违逆道德、忘恩负义之徒来说,就应该得到这种惩罚。‘铁血卫’只忠于柳轻侯阁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妳图谋不轨,一众爪牙皆论罪当诛!他们只是尽到了自己本分而已。是不是?”
猛然间,在场的玄甲骑士们擎起战刀,齐声暴喝道:“赤胆忠心,铁血报国!杀!杀!杀!”喊杀声响彻云霄,亦像一道道惊雷般滚滚扩散到草原的尽头。这是每位“铁血卫”加入时,必需宣读的誓言,此时此刻说来别具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龙之吻低低垂下脖颈,幽幽地道:“原来柳轻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他们是建立‘饿狼帮’的时候,就开始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想不到大难临头就临阵倒戈、落井下石!嘿嘿,名震天下的‘铁血卫’,不过是柳轻侯的鹰犬而已。我好恨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待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微不可闻近乎呢喃了。
古辉脸色一变,惊呼道:“别让他自断心脉!”
可惜一切都察觉得太晚了。
一阵微风吹过,龙之吻雄伟硕壮的躯体直挺挺地仰天摔倒。他脸容异常平静,若非嘴角那缕缓缓流出的鲜血,根本就像熟睡了一般。而且哪怕是呼吸断绝之后,他的腰板亦仍保持着笔挺雄姿,象征着金狼族永远不屈的灵魂。
一名玄甲骑士探过龙之吻的鼻息后,冲着古辉摇摇头,表示再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古辉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龙之吻的尸体,最后艰难地道:“尸体妥善地处理一下,然后带回碎星渊!”
“是!”玄甲骑士们恭恭敬敬地齐声领命。
重重包围的战士们一**秩序井然地撤出了府邸,围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克拉颤巍巍地走过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古军长行动圆满成功,请您向威武王殿下带去我们最诚挚的问候。呵呵,后院已准备好了庆祝他洪福齐天的贺礼,我们是否一边喝酒一边详细讨论一下今后合作的细节呢?”
古辉勉强忍住了一拳揍扁这张胖脸的冲动,微笑道:“呵呵,正该如此,章兄想得真是周到!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两人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向内厅,再没人有兴趣向院中的尸体望上一眼。
龙克缍漫步于热闹喧哗、车水马龙的北大街上,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所包围。
不知是否因前途未卜的烦恼,令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他感到命运再非掌握在自己手上。无论是对付麒麟、孔龙,又或欧鹭忘机,他都只能被动地等待时机。
置身于碎星渊***通明的北大街,他想起了远赴帝都的彭真,想起了奋战在长鲸要塞的龙之息,也想起了承担接洽重任的龙之吻,可是这一切他只能默默去忍受,孤独地一个人承担巨大的压力。这是他内心的秘密,他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信任的心腹在内。
此时有人走到他身旁,保持着某种和谐的速率,与他并肩前行。龙克缍根本不用细看,纯凭感觉就可认出他是自己在碎星渊最亲密的头号手下蔡河。
蔡河淡淡地道:“启禀大人,属下已按计划安排完毕,请指示!”
龙克缍瞅也不瞅他,目光逗留在***不及的黑暗角落,幽幽地道:“确认目标就在屋内吗?”
蔡河斩钉截铁地道:“是,根据收买的内线反覆核实,目标从兵工厂回府后一直都待在屋内,没出过房门。而且他屋内的灯光也一直亮着,应该是正在设计图纸!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做着同样的工作,直到翌日清晨才结束,然后睡到中午醒来。”
龙克缍漫不经心地瞥了蔡河一眼,随口问道:“另外几个人的行踪呢?”
蔡河不假思索地道:“麒麟傍晚时分去了‘哥舒堡’,视察第五十六集团军换装。有人亲眼看到他经过‘葫芦州’,估计就算立刻赶回,至少也得午夜时分才能到达碎星渊。长鲸要塞眼下战况吃紧,孔龙正在应付哈-路西法新一轮的猛烈攻势,绝对抽不出身来回碎星渊。至于欧鹭忘机……”
他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瞅瞅龙克缍的脸色,结果被后者横了他一眼,于是连忙道:“她从前天下午开始就声称身体不适,还请过名医桑野茶诊治,事后病情秘而不宣。不过属下还是得到了确切情报,她似乎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龙克缍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好,真乃天助我也!我命令,‘旭日’行动正式开始!”
他眸子里爆发出两道慑人精芒,恍若旭日初升般鲜红且炽热,看得蔡河不禁心惊肉跳,连忙恭恭敬敬地道:“是,属下明白!”说完再不敢看龙克缍一眼,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人来车往的长河中。
十余条黑影翻过院墙,借着夜色河园内树木掩护,前往书房的方向。
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院落,位于距离北大街不远的偏僻胡同里。它表面看起来似是寻常百姓家的宅院,若非调查者是专职情报搜集的礼部司高手,换做一般庸手,肯定会被它平平无奇的卖相蒙混过关。
此时宅院没有半点***,但比常人灵敏百倍的知感告诉他们,正有十多人分别埋伏在院内各处,布下暗哨,宅内外全在严密的监视下。
在如此情况下,即使高明如龙克缍级数的高手亦感有心无力,只能行险一搏,但却难不倒此番侵入的“狐狼”小队成员。做为礼部司功勋最卓著的团队,他们经历过比这次更凶险万倍的任务,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并且顺利完成任务。
“嗤!”四支绿莹莹的棒状物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腾向无尽星空。趁着它们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刹那空隙,“狐狼”们就凭借那一点点微弱无比的声息,精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嗡嗡嗡……”十余支蜻蜓镖依照一条条匪夷所思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没入暗桩们的致命要害。从绿棒腾空至锁定狙杀,“狐狼”们仅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喂有剧毒的蜻蜓镖已足以夺取所有人的性命。
在远处一栋小楼顶端,龙克缍一边用超大倍率的“魔镜”观赏着战况,一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呢喃道:“唉,希望在以后的行动中,也没有任何闪失才好呀!金狼族霸业的成败,就全部拜托妳们啦!”
“狐狼”成员继续小心翼翼地欺近书房,不但落脚悄无声息,而且不管是屋顶、檐下、树旁、草丛、花圃皆有他们的身影,采取这种全方位立体式包围,用来保证行动万无一失、滴水不漏。顷刻间,沿途遭遇的明桩、暗哨也莫不被他们轻轻松松地“摸”掉,行动进行得出乎预料地顺利。
这使得担任现场指挥的蔡河,一边暗暗窃喜不已,一边又隐隐感到不妥。
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一件事。根据情报分析,慕容炯炯的住宅防卫绝非如此简单,因为常年不离目标左右的“灭世十八骑”始终没出现过。那群骑士曾作为柳轻侯的贴身保镖,经受过“铁血卫”最严苛的训练,哪管妳功力通天,也不敢对他们等闲视之。本来针对这帮怪物“狐狼”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岂料事情的演变,导致他们根本无需施展伎俩了。
眼看着距离书房越来越近,作为先锋的两名大力士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当口,剧变陡生。
“噗噗噗噗!”一连串儿清脆的爆鸣声响起,两人应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情景诡异绝伦,恍若线偶突然失去了操纵者的控制,就那么原势不动地瘫软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狐狼”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瞬息间蜷缩成一团肉球,滚入距离最近的掩体后,将躯体小心翼翼地藏到阴影中。然后纷纷擎出远攻近战的利器,目光炯炯地从身边一直侦测到远处,严密无比地搜寻着敌方狙击手的踪影。
他们配合默契且分工明确,根本不需要语言上的交流,各人就负责起一片区域警戒起来。不过可惜的是,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敌人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迹可寻。
蔡河躲在花圃下目光难以触及黑暗中,冷静地观察着两名跌倒的同伴。
脚踝和脖颈都扭曲至一种奇怪的角度,通过他们摆出的那种非人造型,可以轻易判断出生命早已在被袭的一刹那就离他们远去。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细致入微地审视起死者的伤口来。
他们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两处拳头大小的血窟窿。窟窿间距大约只有一指宽窄,行家一眼就可看出,是狙击手连续两次精确射击造成的结果。
敌方狙击手箭法精确至骇人听闻的地步,这倒令蔡河没太感到意外,因为那肯定是借助于超大倍率的“魔镜”瞄准。真正可怕的是凶器,那赫然不是自己熟悉的箭矢和飞镖之类的暗器,而是更幼细更具爆炸力的新式武器,是从未出现过的东东。
蔡河脸色愈发凝重起来,见多识广如他几乎立刻想起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纵观整个南疆地域,唯有一支狙击手部队的指挥官是要求部属作二连射的。别人都相信一击毙命,就这个部队的指挥官彻头彻尾不相信这一套,明文规定必需作二连射,哪怕目标死了也要让它再死一次。
他又惊又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他娘的,真该死!他们居然是辛辣的‘猫豹营’!”
此时此刻,蔡河嘴上咒骂着,可由心底升起的却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猫豹营”的赫赫威名他早就如雷贯耳了,它们仅次于独占鳌头的“新月卫”,与第一军的“骨灰营”、第五十六集团军的“麒麟营”并驾齐驱,是南疆军区最可怕的王牌战队之一。
据说这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全部是从臭名昭著的“铁血卫”筛选出来的超级战争机器,对领袖忠心耿耿,视生命如草芥,字典里从未有良心、仁慈等懦弱的词汇存在过。
蔡河苦笑一声,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缓缓掏出一枚粉红色的信号箭,准备弹射到空中宣布紧急撤退。岂料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整座园子陡然亮如白昼,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盏明灯同时点燃。霎时间,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孤狼”们化暗为明,立刻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飕!”一名自作聪明的队员仗着轻功身法卓绝,恍若一缕轻烟般窜向墙外。孰料他尚不及跑出三步,“噗噗!”两声清脆爆鸣响起,他的脑袋被干净利索地炸开了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然后“咕咚!”一声茫然失神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同样抱有侥幸心理的“狐狼”们,见状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作逃跑的非分之想。他们一个个像钻地老鼠一样,一面努力蜷缩着躯体避免成为下一个镖靶,一面鬼头鬼脑地巡视着四周,期待着一线可供活命的时机出现。
僵持局面也就维持了片刻光景,书房内蓦然传来一把悠然自得的声音道:“我是铁血亲卫队第二军军长辛辣。妳们已被重重包围,若现在就乖乖地束手就擒,本座保证刑部司会从轻发落妳们。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话,那三位伙伴就是最佳榜样,等待妳们的只有两箭爆头的凄惨下场。”
“狐狼”们默然无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花圃下方的蔡河身上。在“狐狼”小队里,投降是唯有行动负责人才具有的特殊权力,其他任何人出头都会被视为背叛。背叛的唯一后果就是死亡,由于不想冷不防被同伴从背后射成马蜂窝,他们必需等待蔡河的决定。
蔡河感受到属下灼灼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了十倍。他用一双犀利鹰眸,淡淡地掠过远处龙克缍藏身的那座小楼,然后艰涩地苦笑了一下,遂将手中的缅钢宝刀遥遥扔出半丈距离,宣告“狐狼”彻底失败且无条件投降。
“蓬!”的一声剧响,锁死的楼门猛然被撞得支离破碎,九名穿着战神铠甲的雄伟骑士,旋风般刮入顶楼天台。
夜风懒洋洋地吹拂着天台,温暖中还透着一丝丝凉意,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可惜这帮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们一点儿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们紧锣密鼓地四处查探着,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可惜的是,楼顶一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且无遮无栏空空如也,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连一只小猫小狗恐怕都无法掩藏。
为首一名特别雄伟的骑士皱眉道:“他***熊,人呢?”
他的语气急迫中还带着一丝焦虑,因为此番缉拿的要犯非同小可。若半途出现一点点纰漏,让目标成功逃逸,危害的绝非是一两个普通人,而是主公统一深蓝的不世霸业。故哪管风萧萧一贯沉稳如山,此时也禁不住要焦躁如狂,失去平常心态。
没人敢搭茬,众人皆静默地侦察着现场遗留的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就在天台陷入尴尬的冷场时,“呜!”临街的小巷内突然传来一记尖锐无比的呼啸声。那是“新月卫”们约定的独门联络暗号,采用的哨子乃是慕容炯炯特制的七音和弦梭,绝非任何人可以假冒的。
“快!”风萧萧一声令下,九名“新月卫”恍若神兵天将一般,就那么从八丈高的天台上,横跨十数丈距离,笔直落向那条小巷四周。
可惜仍然晚到了一步,抵达现场时只看到一片狼藉景象。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二十余名精锐好手,他们统统被重手法震得昏迷不醒,口鼻亦殷出鲜红血蛇,形象凄厉到了极点。
众人正懊恼不已的时候,耳畔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小巷拐角处猛然传来剧烈的气劲交击声,紧接着两名“新月卫”脚下踉踉跄跄地横跌出来,嘴里还呼呼地不停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喷薄出一团深红色血雾。正当人们看得惊心动魄的瞬间,两人陡然呼吸一窒就那么晕倒在地了。
风萧萧虎眸骤然一亮,无暇搭理同伴的生死,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九名“新月卫”立时心领神会地一瞬间没入黑暗中,一张天罗地网迅速形成缩紧,目标一律指向位于小巷内不及撤退的龙克缍。
风萧萧和两名“新月卫”肩负起了最危险的正面强攻。
他们先把身体的状况保持不变,因为任何改变,包括呼吸、心跳至乎脉搏跃动的速度,均会惹起龙克缍的警觉。对一般人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新月卫”乃是经哥舒嫩残调教过一段时间的最出类拔萃的王牌战士,自然轻易就能办到。
他们没有听到半丝声息,纯凭高手的直觉,清晰无误地掌握到龙克缍从小巷右侧的墙头闪落地面,迫近至巷口附近,然后骤然站定雄躯,转身靠墙背贴而立。
三人把杂念全部排出脑海之外,晋入“晴空万里”静谧境界默默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老奸巨猾的龙克缍,早料到附近街道的所有制高点都已被敌人牢牢地控制了,故非但不逃离现场,反倒暗暗地绕回来潜伏于此。这种战略简直高明到了极点,若非亲眼目睹两名“新月卫”的受伤昏迷,恐怕真会被他骗过。
现在风萧萧根本不知道,龙克缍会用哪种手段对付他们。
刹那后,龙克缍倏地出现在小巷口,即使是亲眼目睹,三人仍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迅捷如鬼的骇人身法。“啸月”魔功在月圆之夜施展开来,果然非同小可。
此时此刻,在他功力鼎盛时期,啸月魔功配合迅捷如鬼的身法,“新月卫”根本没人能奈何他。风萧萧第一次为自己过度自信,而采取分散兵力包抄合围的做法感到后悔,可惜大错已经铸成,想要反悔却来不及了。现在最关键问题就是,挺过敌人最初几轮的攻势,成功地拖延时间,等待众兄弟从四周兜回来。
龙克缍恍若魔王降世一般骤然逼近,同时无声无息地一掌遥击在地上。
“蓬!”坚厚的青石板应声而起,化作一颗颗凄厉呼啸的炮弹,铺天盖地地卷向阴暗处三人的藏身之地。更骇人的是,这位金狼族硕果仅存的长老级高手,不知施展了什么奇功异法,伟岸雄躯竟可在绝对不可能的状态下,蓦然再次提速近倍,仅比碎石稍慢一线地迅猛逼上。
“锵锵锵……”一连串儿金铁交鸣声响起,漫天碎石皆被重重刀幕击飞绞碎。三人右手稳若磐石般握着战刀,只凭左手刀鞘倾力防守,六只虎眸则一眨不眨地瞪着龙克缍。
龙克缍微微一愣,显示出他对三人表现出的功力非常震惊。不过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稍加思索,就那么硬生生原势不变地嵌往三人编织出的刀芒最盛处。
明月皎洁如水,清晰无比地映照着胡同内的一切最细微的变化。可当龙克缍欺近的瞬间,天地同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里,所有亮光好像一刹那都被龙克缍吞噬掉了。从三人的角度瞧去,视野范围内漆黑一片,耳际更布满了惊天动地的狂啸声,令他们眼不能见、耳不能闻,陷入完全挨打的糟糕境地。
风萧萧不由暗呼厉害,顷刻间人随刀走,战刀有若霹雳闪电般击往正前方。这一刀他纯凭感觉施展,偏偏携带着一股沛莫能御的凛然杀气,让人生出置身战场的惨烈感受。
左右两名“新月卫”心知已给这名空前强大的劲敌占据上风,无奈地暗叹一声,分往左右退后半步,两柄战刀变化出千百道电芒,与风萧萧孤注一掷似的一刀,契合成最完美的防守。
瞬息间,双方都竭尽全力出手,力图在最短暂的时间里给予敌人最沉痛的打击。
龙克缍冷哼一声,往巷内退了一步,左右两侧的刀芒立时击空,只留下风萧萧一柄战刀孤零零地深入暗黑铁幕中。
三人均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龙克缍却像举手投足般轻松做到。要知适才三人都感到他要全力冲破封锁,不惜一切代价突围而去,原来那只是虚招,却把三人骗得服服帖帖。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龙克缍用左手匪夷所思地抓住刀锋,同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噬力量,莫名其妙地泄去了全部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