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灯火通明,人们仍然沉浸在悲喜交集的气氛当中,南国的烽火硝烟、战士们的奋勇拼杀;枪林弹雨、火一样的洗礼,随着付民的口述,在一家老少每个人的脑海里如放影般一幕幕闪显着……
皎洁的月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爬上了窗棱,时间很晚了。在付民讲故事的时候,全屋子的人当中,最揪心的当属母亲鲁春计了,当她听到儿子负伤时的那一段,心里突突跳得厉害。儿子负伤的消息她和老伴儿一点儿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们。当然,付民在给家里的信中也只字没有提到过。今晚她虽说很想听听儿子在这次战斗的立功表现,可又怕累着了儿子,耽误了他的休息,儿子太辛苦了。
于是,她催促兰花兄妹几个快点儿休息,再看,这三个小东西似乎仍然没有睡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愿意离开。
付民望了望窗户,他对三个小弟妹说:“听话,天色不早了,你们快点睡觉去吧,赶明儿还要上学呢。”
付军笑笑说:“哥,你糊涂了吧?赶明儿是星期天。”
“嗯,赶明儿休息,不用上学。”应翔附合说。
付民一听,扬头算了算,他便自嘲地笑笑说:“瞧我这记性。”
于菊香对应翔说:“翔子,你哥坐车累了,愿意听好说,赶明儿叫你哥接着给你们讲。今儿个让你哥早点儿歇会儿。”
应翔很不情愿走,可一想母亲说得有理,他磨磨唧唧刚要起身,却被兰花暗中拉了一把,于是他对母亲说:“你和爹先回家吧,俺想再和哥多待一会儿。”
应志明对老伴儿说:“行了,你叫不动他。走走走,咱俩先走吧。”
送走了应志明老两口,付立国回头对鲁春计说:“让他们玩儿吧,孩子们好几年不在一起捣乱了,由他们去吧。”
对于付立国破天慌的“理解”,别说孩子们感到惊喜或者是欣喜若狂,就算是老伴儿鲁春计也觉得不可思意了。于是他对孩子们说:“听见没,老倔头都发话了。那你们去对屋说去吧,俺们可要睡觉了。”
兰花、付军、应翔一听,如释重负般地跑了。付民起身对父母说:“爹,娘,你们早点睡吧,俺再和他们聊会儿。”
“嗯,去吧。”母亲问:“你坐了两天的车累不累?困不困?”
“不累,在火车上也能打个盹。一到家就更觉得精神了,尤其是看见他们三个,俺一点都不觉着困。”
付立国说:“那也不能太晚了,你的伤刚好利索,注意点儿。”
父亲向来对自己很严厉,从小到大,直到当兵,付民从来没听过对自己说过这么暧意的话。
“嗯,俺知道。”付民低头闪过低矮的门框,他来到对面的屋子,兰花和付军、应翔三人正在嘻嘻说笑,他们见到付民进来之后,立马围上来拉着付民坐下。兰花小声说:“咱们说话声小一点儿,要是叫爹娘听见喽可就别想再待下去了。哥,俺先给你倒碗水去。”
付民问:“你们三个近期学习怎样?”
“差不多。”付军冒冒失失地回答。付民拍了下他的头问:“好就是好,赖就是赖,什么叫差不多呢?”应翔赶紧解释说:“差不多就是还可以吧,比高不足,比下有余。”
付民冲应翔说:“你们三个人当中,你的小脑瓜最聪明,学习成绩一定不错,抽空你要经常帮助他们学习哟。”
应翔嘿嘿一乐说:“俺不行,俺仨就属兰花学习最棒了。”
“哥,翔子哥是俺的业余‘辅导老师’呢。”兰花把水递给付民,说:“哥,慢慢喝,一会儿给俺们接着讲。”
付民问:“想听激烈的还是想听战场上有趣的故事呢?”
“俺们都想听,是不是?”兰花似乎有点儿“发动群众”的意思,可这两个“群众”立马响应说:“对,都想听。”
“那可三天三宿也说不完了。”付民想想说:“还是接着从我们攻克敌人坚守的火车站讲起吧。”
三个人坐得稳稳当当静听着哥哥的故事。付民一边讲着,脑海里却随即浮现出那炮火连天的场景:
通过上次的战斗,我们提高了对敌斗争的警惕。我们和兄弟部队一路向南挺进,偶尔会与溃散的小股敌军遭遇,就这样边打边走,当然,也有一些成建制的敌军仍然隐蔽在高山密林深处,它们伺机而动,妄图做最后的挣扎。所以上级领导时刻提醒我们的指战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时刻防备着敌人的偷袭和反扑。
我们部队还算幸运,走的全是道路,有的兄弟部队行进在密林当中,只能边走边用砍刀披荆斩棘,再加上蚊虫叮咬,遇见毒蛇、毒蝎和毒虫等,那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
其实,仗打到这份上,已经打乱了,部队在行进当中也已经穿插进去另外的部队人员,也就是说当时顾不上是哪个部队的人了,不管是哪一部分的,只要跟着自己的连长或者是排长和兄弟部队一起向前冲就行。说实话,整个军队分不清谁的职位,只认岁数和四个衣兜,这样的肯定是领导和首长,当时认定岁数越大职务越高,听从指挥就行。
就在我们到达X市时,连长让我们原地稍作休息,等待上级的命令。这时,却突然见到有一队兄弟部队的战士迅速超了我们的前面,带队的穿着四个兜,不知道他是什么级别的干部。后来才知道这支小分队,这是我军的一支后续部队赶着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他们刚过去不久,便听见前面密集的爆炸声和枪声。我们立即警觉起来,把枪紧紧得握在手里,时刻准备战斗。
连长派宋青山和我还有另一名战士叫李伟去前面侦察一下,宋青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连长,他说:“连长,让付民留下,我和李伟两个就够了。”
“不,我去。”我坚持着说。可我知道宋青山为什么要求让我留下,他那是不想让我冒任何风险。但通过上次的战斗,我已经有了一点点的斗争经验,那就是对付敌人不能手软!我同时懂得了应该怎么处理和化解危机,并且也懂得了一个人存在的价值,特别是做为一名现代军人的生存价值。我说:“老宋,你不要总替我担心,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少啰嗦,立即行动。”其实连长平时也挺喜欢我的,他对宋青山说:“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一下,去吧。”
“是!”我们三人猫着腰迅速向前方奔去。离前面的爆炸声和枪声越来越近了,我又跑了大概百十米,拐过一道山梁之后,就见有前面出现了两条长长的铁路,顺着铁路不远处好像是车站,再向车站的周围观察,紧挨着车站又有几座房屋和建筑,后面是一片开阔地,这里居然四通八达,正好是铁路、公路交叉点,看来这个车站是一个交通要道。
从敌人暴露的火力来看,敌军驻扎的兵力至少有两个排的兵力,甚至更多。从近处看去,我们兄弟部队的十几个战士正趴在远处的山脚下向车站的方向射击,另外的战士们看不见隐蔽在什么地方?只听见枪声却见不到人影。
一切侦察完毕,宋青山让我把这里的地形和敌人的火力配置等情况详细的记在本子上,本打算可以回去复命。可宋青山却领我们匍匐向前,看样子是想靠近那些战士,当我们行进了三十几米的时候,敌人可能发现了我们,一梭子子弹就打在离我大概不到一米的地上,“嘎嘎嘎…嗖嗖嗖…”子弹落处,尘沙飞溅,石子带火花蹦在我们身上。宋青山用手示意我和李伟趴在地上不动,而他调调方向并把冲锋的枪口对准了车站敌人最猖狂的火力点。
必须承认,我们使用的冲·锋·枪很难掌握,如果打连发是绝对没有把握击中目标,只有成片地扫射才最为有效。基于这种情况,宋青山目测了一下敌军目标的距离,大概二百多米,他定准了标尺,只见他紧握枪体,把握好时机果断击发,只听“啪”的一声,敌人的第一火力点哑巴了,紧接着又是第二、第三,大约一分钟时间,居然干掉了敌人三个最强火力。我和李伟失声大叫:“好!老宋好样的!”
他没有回头,喊了声:“快,跟我走!”我们趁敌人还没缓过神来,连跑带爬地迅速和兄弟部队的同志们会合了。在坡下的壕沟里,走过来一个穿着四个兜的首长低声问道:“刚才是你们打的敌人的火力?”
我和李伟同时指了指宋青山:“报告首长,是他,宋青山打的。”
“嗯,不错吗?”首长看着宋青山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叫宋青山?”
“是,我是宋青山。”宋青山敬礼回答。
首长又问:“你们营长是不是叫廖化龙?”
我们愣了一下,心说:这位居然认识我们营长,肯定职位不低了。宋青山问:“首长认识我们营长?”
首长笑笑说:“我和老廖是军校同学,我还是他的班长呢。我们在一起闲聊时,你们营长提到过宋青山这个名字,嗯,果然不错,是个好手,是个好苗子。”
“谢谢首长关心。”
“当兵几年了?”
“三年多了,战争结束以后就复员回家了。”
“已经是位老同志了吗,打不打算在部队长期干吗?我们的军队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好兵。”
“当然愿意报效国家。”宋青长回头瞅了我和李伟一眼,眨眨眼很得意。他问:“首长有什么吩咐?”
“你们谁带队?”
“我们连长。”
首长命令道:“我们另有重要任务,却被这股敌人阻击在这里过不去,敌人火力很猛,把我们压缩在这个狭窄的道沟里出不去,情况紧急。回去告诉你们连长,把所有的兵力和武器全部用上,想尽一切办法,务必在一小时内拿下敌人占领的这个车站,这里很重要,不然会对我军很不力。”
我们齐声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