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幽山上的孤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除了蛮夷,无人敢称王。”

“南楚,不是蛮夷。”

马车从两排守陵兽的中间穿过,凉爽的林风吹起地上的落叶。

幽山是一座坟山,山势不高,却颇是雄奇,因为凤歌城方园五百里是一片平原,唯它一山独高,它居高临下俯视着凤歌城。自从第一代楚人,也就是乘着独木舟飘到大江之南的那七个兄弟埋葬在山上之后,楚国历代的君侯都葬这里。

山间的松柏很是苍翠,一座座陵墓分布在四面八方,有的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幽山,与它不可分割的相连在了一起,有的被松柏和野草掩盖,即将失去痕迹,但也有一些坟土犹新,上面还撒着一截一截的茅草。

马车穿过高大的辕门,守陵的甲士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一名老得快要入土的老人爬上了马车,坐在楚舞的车辕上,带着楚舞去寻他的娘亲。

“就是这里。”

老人穿着粗布麻衣,一看便是位奴隶,可是楚舞却知道,他并不是奴隶,而是自己的三叔,自从与君父争位失败之后,这位三叔便抛弃了一切,来到了这里,聆听风吟,与鬼说话。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新坟,它位处于陵园的边缘地带,若不是老人的指引,楚舞根本找不到它。

坟包很小,没有守陵兽,也没有陵墙,甚至连墓志铭都没有,在那块黑色的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刻着一行字。

“中央之主,孝成王之女,姬凤之墓。”

娘亲是孝成王的女儿,孝成王是景泰王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率领诸侯联军跨江伐楚却被飓风卷入了江底的天下共主。当然,世间还有另一种说法,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在孝成王率军渡江的那一天,江上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什么飓风。至于孝成王最后的归宿,倒是的确不假,在江底喂鱼。然而那人却说,孝成王是被人困住了手脚之后,再扔进了江里,而那些诸侯联军也同样如此。

人都死光了,大江是沉默的。孝成王是不是被人困住手脚扔进了江里喂鱼,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题,但是,造谣的那人却因此被楚侯,也就是楚舞的祖父困住了手脚,扔进江里喂鱼,这很可笑。

楚舞的娘亲是那场战争唯一的幸存者,按楚国给出的说法,楚侯在得知孝成王遇难之后,尽管孝成王是来讨伐他的,他却仍然尽着臣子的本份,派人沿江寻找,不想,却因此发现了孝成王的女儿。

楚舞的祖父欣喜若狂,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把只有十三岁的王女姬凤迎入了凤歌城,等待了五年,景泰王却没有派人来接他的妹妹,于是,楚舞的祖父只好把王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楚舞的父亲,楚连。

楚连要称王了,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此举意味着楚国再也不是大周王朝的封臣。

“君父啊,南楚不是蛮夷,你这样做是何其的愚蠢?你以为杀了我的娘亲,再立我为世子,便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而且还是两全齐美,既想称王,又怕给楚国带来灭顶之灾,所以留下后路。殊不知,这是多么可笑的自卑啊。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和你一样的愚蠢!”

山风吹过柏树林,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楚舞走到娘亲的坟前,跪下来,坟土是新的,上面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几把茅草,可见,再来祭拜娘亲的几乎没有,或许,这些茅草是娘亲最为亲近那个宫女撒下的吧。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泥土有些潮湿,入鼻有一股清香,楚舞跪在坟头,抓着一把截断的茅草轻轻的撒在坟前,动作很轻柔,眼神很哀伤,他的娘亲很美,很温柔,幼时,娘亲总是轻轻的把他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唤着‘舞儿,舞儿,快给娘亲跳个舞吧。’

娘亲从来不用熏香,身上却很香,娘亲就像是玉做的一样,高贵而华美,可是如今却孤零零的躺在这肮脏的泥土里,楚舞再也不能给她跳舞,再也看不见那双温柔的眼睛。

“三叔,是谁来过?”

撒完了茅草,楚舞仍然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去拔坟上的野草,尽管那坟土很新,上面没有一根野草。他的手在颤抖,小心翼翼的,深怕弄痛了什么,娘亲很怕疼,也怕血,常常做恶梦,醒来时,会紧紧的搂着他,泪流满面。

“是君上。”

老人拄着一截树枝,苍老的面容在树影里阴晴不定。

“他说什么了?”楚舞没有回头,在坟头的边缘处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野草,他把它轻轻的拔出来,却没有扔掉,而是揣进了怀里。

“什么也没说。”

对待楚连,楚舞没有用尊称,这是忤逆不孝的,可是老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拄着那截树枝,好像已经是个死人。或者说,他与这座幽山俨然一体,生冷而死寂,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勾起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多谢三叔,我会再来的。”

楚舞从地上爬起来,华丽的锦袍上沾满了泥土,他没有去擦拭,而是朝着老人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小舞。”

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楚舞的手腕猛然一紧,一支粗燥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老人那双令人不可逼视的眼睛。

老人扔掉了那截树枝,把手缓慢的,一寸一寸的伸向怀里,摸出了一样物事,把它塞入楚舞的手里,然后,他捡起树枝,大步向松柏深处走去,不多时,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娘亲,舞儿走了。”

“娘亲,娘亲……”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它在风雨之中茁壮的成长,渐渐的填满了整个世界。楚舞一支手按着胸口,温暖的胸膛偎依着冰冷的坟头草,一支手紧紧的拽着,那生冷的棱角深深的陷入肉里,丝丝血迹从他手指缝隙溢出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平淡而冷漠的眼睛里跳跃着比太阳还要炽热的光芒。当然,就算是你站在他的面前,直直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也发现不了那光芒。

来到马车上,楚舞把手摊开,血淋淋的手掌里卧着一柄尖利的剑,虽然它只有一根手指长,但是剑刃却极其锋利,此刻它正饱饮着他的鲜血,他推开窗,捏着那小巧的剑柄,逆着光看。

它近乎透明,里面嵌着艳丽的纹路,那是一只血凤。

楚舞裂着嘴,笑起来。

……

马车走在焚天火凤的阴影里,抬头望去,那个庞然大物遮蔽了天空,它浑身红火,投下的影子却是黑暗的,深沉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人与马格外的渺小,像是沧海一粟。

隔着马车,楚舞听见有人正在用诗歌赞美它,他想,这些人肯定是《论战行辕》里的学子吧,那是楚连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所建造的学宫,富丽而堂皇,号称天下第一学宫,然而这是多么可笑,真正的士子是不会来楚国的,来的都是些废物,偏偏那人还在沾沾自喜。

强大的南楚,它的强大,只是一个卑微的笑话。

穿过一条巷子,马车在门前停下。

门口有两株高大的榕树。

门上没有任何牌匾,也没有甲士。

这里便是楚舞幼时居住的地方,他与娘亲居住在这里,而不是那精美而无情的宫城。车夫跳下马车,把门推开。楚舞走进去,院子很小,前后不过三进,他急急的穿行着,袍摆拂着落叶,跟随他一起前往燕国的武士们正在打扫前面的院子。

来到后院。

与前院所不同的是,后院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钻入耳朵,他扭头望去,脸上有了笑容。

后院虽小,却有一方荷潭,在那荷潭边植着一株榕树,枝叶非常茂盛,像是华美的华盖,弯曲的枝杆上系着一张秋千,阙儿正在荡秋千。

美丽的少女笑颜如花,像只蝴蝶一样伴随着秋千的起伏而起舞。她穿着粗布做的衣裳,两手抓着纤绳,荡着小脚,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洁白如雪的手臂。

“阙儿。”楚舞唤了一声,朝她走去。

“楚舞。”

阙儿从秋千上跳下来,动作无比轻盈,光洁的额头上滚着细汗,像一颗颗的珍珠般泛着光泽,明亮如雪的眼睛里藏着妩媚而又羞涩的笑意。

楚舞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下她的眼睛,可是阙儿却歪了下头,轻快的避了过去,格格的笑着。

楚舞冷透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他喜欢那双眼睛,与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喜欢阙儿荡秋千,在他的记忆中,不论春秋冬夏,开心与不开心,娘亲都会抱着他,一起荡秋千,这是他生活在这里的七年之中,唯一开心的事。

夜深了。

楚舞跪坐在秋千下,阙儿在东面的屋子里沐浴,经由灯光与月光的剪辑,窗户上有一轮曲线曼妙的身影,隐约还能听见欢快的歌声。对于阙儿而言,她是幸运的,在她最美丽的时候,遇上了楚舞。对于楚舞而言,或许也是如此。

青铜凤灯在案上吐着光,摇着楚舞略显昏黄的脸,那枚玉石兔子在他的掌心里,他轻轻的摸索着,心想,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把它交给阙儿,让她好生保管。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石兔,良久,又向东面的人影看去,嘴角带起一抹笑容,把石兔揣入怀中,取出那枚古怪的小剑,紧紧的捏着。

他,在等人。(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奸夫是皇帝玄尘道途盖世双谐终末忍界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你老婆掉了信息全知者绝对一番五胡之血时代反叛的大魔王
相邻小说
爱上太监真要命我和太监有个约定食仙录狂帝霸天宠妻无度:帝少霸爱小甜心[快穿]我的开挂人生山村里那点破事村里的女人花大明天启录娱乐圈大了啥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