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李元庆和陈忠部主力顺利抵达了塔山铺西侧四里之外的平坦旷野上,以一道十几步宽的小河为依托,迅速开始扎营。
周围,后金军的诸多哨探,简直就像是聚成了团的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四散围绕,却又绝不敢上前。
济尔哈朗则更为谨慎。
前方,塔山铺的土墙之下,早已经布满了叠伏交错的各种工事,数千人的镶蓝旗精骑主力,也都迂回到了塔山铺南北两翼,小心缩在工事的包围圈之后,绝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触动了李元庆的怒火,引发了大战。
这般天气,又燥又热。
此时又没有空调,莫说是打仗了,便是什么都不干,人都得热的像是狗一般吐着舌头。
但即便是这般已经有些近似于极端的环境,长生营和陈忠部两部的儿郎们,却绝不允许喝生水,哪怕再渴,也只能喝开水。
好在,时至此时,不论是长生营还是陈忠部的儿郎们,装备都是非常先进,每人至少配备两个大水壶,可以装十升水,就算此时热水没有烧出来,但儿郎们却也不必干忍着。
顶着烈日一整天、极为艰难疲惫的行军,李元庆此时也有些疲惫。
不过,长生岛发达的皮毛动物宰杀系统,使得李元庆储备了大量的动物油脂。
这些动物油脂熬练冷却凝固后,抹在脸上、身上,防晒效果虽不如后世的各种防晒霜那么好,但效用还算不错,至少可保证不会将儿郎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晒爆皮,甚至晒出伤口。
尤其是里面混杂着獾油,外面再涂一层花露水,防蚊蝇的效果也非常好。
否则,一旦被晒出伤口,再被带着疾病的蚊蝇咬上一口,依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简直不堪想象。
哪怕是长生营,此时的食物也尽是大火熬汤的各种腊肉、咸鱼为主,每人每日还有二两烈酒,绝不会吃一点不新鲜的食物。
“元庆,这狗日的天气这么热,咱们这仗可是不好打啊!”
陈忠这时已经脱去了铠甲,换上了短衫,又跑到小河里洗了几把脸,身上还有不少的水渍。
李元庆笑着让杨磊帮忙脱去了铠甲,磕出一颗雪茄,又丢给陈忠一颗,笑道:“大哥,咱们不好受,鞑子也不好受。济尔哈朗谨慎的紧那。”
陈忠当然明白李元庆的意思,此时,就算长生营的物资补给线艰难,但后金军这边也别想有了好。
相比骡马、普通马匹,战马是非常娇贵的。
后金军虽是背靠本土,但其物资从辽中平原运出来,却是比明军从三岔河运过来,要远上许多。
这也是世界军事史上,哪怕是到了后世,大佬们选择发动战争,也极少选择在夏季。
因为这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稍有变数,很可能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一系列不可预料的后果,强弱孰难辨!
陈忠有了诸多理论知识的恶补,对这方面也已经很了解,但李元庆事无巨细,却是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元庆,济尔哈朗这般小心,咱们这边怕要拖上良久啊。辎重队的儿郎们怕要辛苦至极了。”
李元庆一笑:“大哥,就算事情艰难,咱们也要坚持啊。不过,只要咱们再这边扎下阵脚来,后续的事务,就能轻松不少了。”
李元庆此时从三岔河推到塔山铺这一路,基本是据点式推进,虽然后面的补给点都不大,但胜在数量多,已经有十几个,最小的也在百人规模之上。
有着这些据点的指引,层层叠加,首尾相连,就算两部的辎重队在夜间行军,也没有太大难度。
济尔哈朗若想要对李元庆的补给线进行偷袭,几乎很难绕过李元庆的耳目。
哪怕他能绕过去,这种据点式的联系结构,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调集兵力过去支援。
尤其是塔山铺距离李元庆的三岔河据点,不过百多里地,李元庆和陈忠本部的骑兵机动力,几乎可以说是瞬息可达。
这就注定了,济尔哈朗想要啃硬骨头,就得好好小心自己的牙口了。
陈忠这时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心中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笑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儿郎们的饭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忠离去,李元庆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扫视着黄昏下的旷野。
周围皆是平坦的旷野田地,有数道小河沟渠交错,若要放在关内,这里必定是肥沃的良田,此时怕早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
可惜,此时李元庆入眼之处,虽的确有不少绿色,但多半却是荒草,好不容易看到些许庄稼幼苗,却一颗颗瘦弱不堪,即便过些时日能结果,又怎能指望有太多收获?
像是在关内,许多老百姓苦于没有良田种植庄稼,只能忍受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但在辽地,这样的良田,却根本未被后金合理利用起来……
这也让李元庆沉稳的内心深处发生了某种翻涌。
政治~斗争的确是他所面临的第一要素,但~~,真正想要改变,将大明的资源合理化利用起来,他还是需要更大的平台啊。
而这个平台,早一天到来,就会有更多的老百姓受益。
不过,在眼前,李元庆却必须得先想办法把济尔哈朗这厮收拾了。
…………
夜色悄悄降临,燥热了一天的空气稍稍冷却,河边的凉风袭来,让人的精神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李元庆、陈忠主力战阵南侧,金士麒和姚宇也忙完了最后的防御工作,疲惫的回到了他们共用的大帐里休息。
这是金冠在临走时,告知金士麒的一个建议。
毕竟,大军出征在外,需要携带的各项物资众多,金士麒和姚宇,不过只是低级的游击,他们两人,在觉华岛虽是大爷,但在长生营和陈忠部战阵中,又算得了什么?
与其非要搞些花花排场架子,何如真正做些实事儿?
更不要提,两人在一起,只有抱团才可取暖。
姚宇虽然木讷不好说话,但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好处?当即便于金士麒一拍即合,少说,多干。
以李元庆的精明,又怎能看不到他们的努力。
“姥姥个腿滴,今儿可是把小爷累坏了。老姚,你咋样?还能撑住不?”金士麒疲惫的躺在了行军床上,磕出一颗雪茄含在嘴里,又丢给姚宇一颗。
两人分别点燃吞云吐雾,姚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道:“老金,这几天累是累了点,可你有没有感觉,咱们的时间踏实了不少。你今天瞧见没,便是济尔哈朗的主力,也绝不敢轻易冒头,只敢远远的看着咱们那。”
一说这,金士麒也没了疲惫了,登时像是诈尸一般,一下子坐起来,“老姚,我老金这眼睛,蚊子都跑不了,咋的没看见?多少年了啊,老子就没像是今天这般扬眉吐气过!狗鞑子主力竟然要绕着咱们走!嘿嘿嘿。伯爷的威名,那可真不是盖的啊。”
姚宇也兴奋起来,今日赶路的疲惫早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忙笑道:“老金,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攻城?到时候,咱们俩可得好好加把劲。必须得让伯爷瞧见才行啊。”
“啥时候攻城?”
金士麒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片刻,道:“老金,这事儿咱们哪能说得上?那是伯爷才能决断的事情。不过,依我估计,现在这般态势,至少应该还得耗上个五六日吧。”
姚宇深深点了点头,“其实缓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咱们也需要更多时间,好好调整才行。”
“嘿嘿。老姚,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啥不?”
金士麒忽然来了一句。
“呃?啥?”
姚宇不由一愣,一头雾水的看向了金士麒。
“嘿嘿。老姚,兄弟我就喜欢你这一头雾水,可还看着像是啥都懂的骚样儿。哎。不说了。今晚早点睡,咱们明天的活还不少那。”
“艹你妹的老金。”
姚宇忍不住对金士麒比了个中指,却也忙掐灭了雪茄,躺在了行军床上。
…………
与明军这边吃饱喝足、早早便入睡休息不同,此时,对面塔山铺的土墙上,济尔哈朗却是负手而立,小心盯着不远处的明军战阵,久久不语。
事已至此,李元庆的行军路线,到达时间,甚至包括扎营地点,都皆在他济尔哈朗的预料之中。
可惜。
即便是这般,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根本无法顶上前去,阻止李元庆的行动,减缓李元庆的步伐。
若是他贸然出击,打胜了还好说,而一旦打败了,那后果……
济尔哈朗简直不敢往下想啊。
此时,大金本就处在了被动的一方,一旦他这边的主力受损……
“哎。”
济尔哈朗忽然摇头深深叹息一声,“李元庆此人,还真是个魔障啊。只可恨当年在镇江时,没有将他……”
但过去了究竟已经过去了,后悔又还能有什么作用?
更不要提,哪怕是当年在镇江时,李元庆比泥鳅还滑不溜手,他又用什么抓住李元庆呢?
此时,不过刚刚进入戌时,但不远处的明军营地已经陷入了一片安静,怕是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
济尔哈朗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镶蓝旗主力大营,虽说也很宁静,但济尔哈朗却明白,在这种时候,勇士们能安稳睡得着,那才叫有鬼了。
尤其是,济尔哈朗非常害怕李元庆会在晚上进行偷营,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小心防备着。
这一来一回……
但事已至此,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济尔哈朗刚要离去,这时,前方飘忽的火光中,突然传来了几句低声喧嚣。
济尔哈朗忙抬眼看过去,片刻,只见一个牛录章京,急急朝这边奔过来,低声道:“主子爷,对面,对面明狗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您亲启。”
“嗯?”
济尔哈朗的眉头一皱,小心接过了这密信,翻阅查看。
但只看了片刻,济尔哈朗的脸色已经像是猪肝一般涨红,转瞬,却又变成了铁青。
就好像是一个已经被鼓胀起来的气球一般,只要稍碰一下,马上就会爆炸!
片刻,他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牛录章京道:“明军来人呢?”
这牛录章京也被吓坏了,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忙小心道:“回,回主子爷,他们已经回去了。”
“嘶。”
济尔哈朗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发作,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强迫他冷静下来。
布木布泰此时果然在李元庆手里,但李元庆居然这般明目张胆……明显是激将之计啊。
他又怎能被李元庆这小手段迷惑?
只是,想起布木布泰的娇颜,济尔哈朗一时也有些失神。
好半天,他这才缓过神来,大步走向城墙,此事必须得即刻对大汗汇报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