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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庆和黄立极虽然没有说话,但李元庆却是清晰的读懂了黄立极的用意。
那意思很明白,‘老夫的确是时日不多,但却一样可以和你一般,在这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舒舒服服的喝酒吃肉。而你,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跟老夫一般,步老夫的后尘啊’。
“这老狗!”
李元庆心中不由狠狠的啐了一口。
饶是李元庆此时,城府已经是深不见底,但被黄立极这么一‘刺挠’,心中登时还是非常的不爽。
也无怪乎后世有贤者总结,“有些人,办正事儿,他们的确是不咋地。但~,若要坏事儿,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手段高超!”
此时,身为阉党骨干的黄立极,被去职,甚至是被下罪,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他毕竟是元老级的大员,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便是新皇朱由检,也不敢对他乱来。
因此,他依然享受着阁老的荣光。
片刻,李元庆忽然笑起来。
黄立极这老狗,不愧是沉浸宦海几十年的老不死啊。
若他李元庆真的着了他的道儿,今晚,还真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时,李元庆也学着黄立极的模样,正襟危坐,面带笑意,仿若是得道高僧。
“这个可恨的泥腿子!真是……”
李元庆对面、上方不远,黄立极也没有想到~,李元庆这么快,居然已经反应过来,还摆出这模样来‘刺挠’他,心中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
虽然明知道自己,在大势上,已经是不能力敌,黄立极实际上已经是认命了。
他非常明白,他曾经辉煌的政治~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他黄立极在此时,已经是四朝元老,不说是德高望重吧,至少是名满天下,对大明,对皇上,对朝廷,都曾经立下了汗马功劳。
黄立极并不会担心他失势之后的安危。
说白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到了他这种程度,便是新皇朱由检,哪怕是恨极了他,却也绝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新皇登基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名声,是民心,是稳定,是大局!
倘若直接办了他黄立极,要了他黄立极的老命儿,这让天下人,尤其是天下的读书人,又怎的看待他新皇?
这就是读书人的特权!
是天下不成文的规矩。
更是他黄立极的‘免死金牌’。
但毕竟是站在云端之人啊。
从手握大权、万万人之上的堂堂阁老,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只能在家里赋闲的糟老头子,黄立极一时怎的能接受这种心理落差?
尤其当年,李元庆这厮,曾经当面抽打的脸,简直让他们黄家的老脸都丢尽了。
若不是他黄立极低声下气,怕是他的宝贝孙子黄玉珏,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李元庆这厮给打个半死。
对于那些大佬政敌们,黄立极已经无能为力,但~~,对付李元庆这样一个区区卑贱的泥腿子,他还是有着充裕而又自信的把握的。
只要能成功激起李元庆这泥腿子的愤怒,接下来,那可是就有好戏看了啊。
但黄立极却做梦也没有想到,片刻之间,李元庆居然已经反应过来,还在这段状态,这般来挑衅他!
这,这简直是不能忍啊!
他李元庆不过是区区一个泥腿子,凭什么,凭什么跟他这圣人门生、堂堂阁老,这么叫板?
此时,黄立极表面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他紧紧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的手腕,却都在显示着,这老狗,他的心里,可绝没有他的表面这么平静啊。
李元庆又怎的可能浪费这种机会?
英挺的脸孔上,笑意不仅越来越甚,手上的动作,更是在模仿着黄立极,也是握着酒杯,微微颤抖。
尤其是经过李元庆刻意的夸张,简直是惟妙惟肖!
此时,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但黄立极又怎的能看不明白?
这~,这是李元庆这狗杂碎泥腿子,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的、狠狠的抽他的老脸那!
他这是在嘲笑!
嘲笑他黄立极,老了,不中用了啊!
“李元庆,你这狗贼,老夫,老夫必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才解老夫的心头之恨啊!”
黄立极简直要愤怒的跳起来。
他要当着新皇的面儿,好好的去质问李元庆这狗杂碎,你还知不知道尊卑,你还在知不知道朝廷的规矩?
但此时,李元庆却又在大火上浇上了一桶油。
他的面前,仿似是出现了什么苍蝇蚊子之类,李元庆的大手,正不断的来回拨弄。
别人,不知情的人,或许都以为是李元庆身前有什么小虫子,让李元庆这般动作。
但一直注视着李元庆的黄立极,又怎的不明白?这是李元庆已经跳在了桌子上,在当众活生生的抽他的脸那!
“老夫,老夫……”
一时之间,黄立极简直要跳起来,哪怕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讨回这个公道来!
但他毕竟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啊。
这一辈子,早已经不知历经了多少风浪。
片刻,他忽然回过神来,李元庆这泥腿子,就是在刻意的刺挠他啊。就是刻意在挑起他的愤怒,让他出丑啊!
若是真的着了李元庆的道儿,那岂不是让李元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片刻,黄立极的脸上又恢复了谈定从容的笑意,手也不抖了,气儿也顺了,仿似一下子,所有的毛病都好了。
对面。
李元庆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
这老狗,还真的是条好老狗啊!这养气的功夫,还真的是……
不过~,李元庆却不着急,朱由检今晚既然叫他过来,那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还有的是机会。
可黄立极这老狗,怕是就没有啥子话语权了。
一波无声的小动作攻势,很快便消散过去。
这时,宴会也正式进入了节奏,各人推杯换盏,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朱由检甚至亲自走下了龙椅,来到群臣中间,一一对几个大佬、勋贵敬酒,谦恭而又温良,简直就是翩翩君子。
登时也引得了周围一群马屁精连声叫好,直呼‘中兴圣明之君’。
李元庆对此自是不可置否。
朱由检就算再谦恭,再做戏,这酒杯,怕绝不会端到他李元庆这最末端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前方的大佬们面前,做足了模样,朱由检便矜持的回到了龙椅上。
他又带了一轮酒,此时,宴会的气氛已经是恰到好处,各人都是半酣酒意,正在兴头上。
朱由检这时起身笑道:“诸位爱卿,诸位臣公,朕请诸位先肃静一下。”
这大殿的设计十分巧妙,在龙椅的位置,有非常好的扩音效果。
哪怕朱由检的声音不大,但就算在末尾的李元庆,也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话。
皇上发了话,谁又敢再喧嚣呱燥?
殿内登时静了下来。
朱由检显然很满意众人的态度,淡定自若的笑道:“诸位,朝中最近一直有个好消息,朕知道,诸位很多人,都已经知晓。因为,战报已经报上来。但朕想,诸位臣公,诸位爱卿,却并一定知晓其中细节。庆幸的是,今日,辽南的李元庆、李帅,也在宴中。咱们便有请李元庆、李帅,给咱们好好讲一讲,此次辽中南之役的精彩细节,为诸位助兴,可好?”
“皇上圣明啊!”
“我大明,近年来,在辽地连战连捷,尤其是皇上雄才伟略,指点江山,辽地东奴之患,怕用不了几天,就要到尾声了啊!”
“不错!也只有圣明如皇上的远见,李帅才会有如此大捷啊!”
“………”
周围马屁声连绵不绝于耳,朱由检不由开怀大笑。
他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毛孩子,就算有城府,又能深到哪里去?忙笑着看向了李元庆,“李帅,请。”
皇帝发了话,李元庆又怎敢怠慢?
哪怕明知道~,这是朱由检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呢。
李元庆忙笑着起身,恭敬对朱由检一抱拳,笑道:“既然皇上要臣讲讲,那臣就好好讲一讲,此次辽中南之役的具体精彩!为诸位大人,为诸位勋贵,以助酒兴。”
说着,李元庆端起酒杯,润了润喉咙,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起来。
对于这种事情,李元庆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更不要提,有着比这个世界多出五百年的阅历,李元庆深悉电影、电视的表达之道,对于节奏,对于精彩的艺术加工,对于吊人胃口的把握,李元庆早已经是炉火纯青、驾轻就熟。
在场众臣,包括朱由检,也跟着李元庆的描述,仿似来到了血雾弥漫的连山关战场。
在讲到如何快速的突破连山关城门的时候,李元庆笑着看向朱由检和群臣道:“皇上,列位大人,您诸位可知道,卑职是如何,迅速突破这城门的么?”
众人这时早已经被李元庆吊起了性子,忙纷纷急切道:“李帅,到底是如何啊?”
“哎呦。您倒是快说哟。可是把我们都憋坏咯。”
李元庆淡淡一笑:“诸位大人莫要着急,卑职这便说。那是因为,卑职麾下的儿郎们,在一处城墙根子下,发现了一个洞。”
“洞?那是什么洞?”
“对啊。城墙下怎么会有洞?”
李元庆胸有成竹的一笑:“开始,卑职也不明白。但就是因为这个洞,卑职麾下的儿郎们,用火药爆破,迅速推开了连山关的大门。后来,卑职询问麾下儿郎,才知道,原来这个洞,竟然是一个黄鼠狼打的洞。更令人惊奇的是,洞里面,还立着一只鸡。众位大人,您说着奇不奇?怪不怪?”
说着,李元庆端起酒杯,笑眯眯的走向了黄立极身边,看向了黄立极的老脸。
此时,哪怕是在场最愚钝之人,也已经反应过来啊。
李元庆这是,这是要趁势,狠狠的抽他黄立极的老脸啊!
尤其是李元庆的形容,实在太过精妙,简直是惟妙惟肖,便是早已经熟悉了剧情的朱由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登时,整个场内,都是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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