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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庆离去,陈忠和杨妙才很快也跟着李元庆进入了院子里。
段喜亮和郇猛,则开始大声招呼着身边的儿郎们,收拾着官厅门外这片血腥的残局。
此时正值初秋,晚间天虽已经有些冷了,但还远不到结冰的程度。
如果这些真奴的尸体不做处理,怕明天早上,就会生出蛆来……
尤其是这满地的血污,很容易就会滋生流性疾病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尸体很快就被儿郎们抬走,又有儿郎跟上撒上生石灰消毒,一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很快便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生石灰的呛鼻味道。
巴达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整个身体,仿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仿若灵魂都出窍了,软绵绵的靠在一旁。
他身前的这些真奴们,这些汉军旗奴才们,这些女眷老弱们,也仿似被吓傻了一般,直接变成了木头人,连低声抽泣声都小了不少。
只有似曾相识的北风,依旧‘呼呼呼’的从耳边掠过。
巴达鲁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翻涌啊。
在之前,他还口口声声对李元庆保证,他此生,并没有虐待过哪怕一个汉人奴隶。
但这……这又怎么可能呢?
谁又没有年少轻狂,目无一切的时候呢?
如果说巴达鲁的确是对汉人奴隶有转变,那也是他到了知天命年之后,慢慢明白过来,这种无尽的抢夺和杀戮,绝不是真正的发展轨道,若是如此,他们迟早都会要遭到报应。
毕竟,汉人数以万万,他们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
但巴达鲁也没有想到,这报应居然~~,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啊。
本身,他这个牛录,就是一个杂役牛录,并非是主战牛录,多数是以蒙古人和女真人混杂的后裔为主,虽然挂在镶黄旗的名下,但实际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他们在镶黄旗内,得到的利益并不多。
不过,好歹他们也是上三旗的人,怎么着也是主子,拥有可以拥有奴隶的权利。
比治下汉人奴隶、披甲人、蒙古杂役之类,自是要强上百倍。
如果换在巴达鲁年轻时,他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必定要好好的去争一争,争取为他的儿孙们多积攒下一些功业。
但此时,巴达鲁却早已经把这一切都看淡了。
就算是争,他也只能保住他的儿孙,再往后,他就算是心有余,力却也不足了。
想要他的儿孙们永远都有口饭吃,最好的办法,还是要给他们留下一门手艺啊。
这汗血宝马,就是巴达鲁原本所有的期望。
可惜,在此时,随着李元庆亲临,亲自攻下了青台峪堡,一切,一切都已经成了镜花水月……
片刻,巴达鲁忽然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
此时,哪怕是已经有二十名族人勇士,用他们的项上人头,换来了这短暂的安宁,但巴达鲁明白,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李元庆刚才的话还回响在巴达鲁的耳边,“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巴达鲁不由一阵苦笑。
他怎的可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意思呢?
明军立威应该暂时是告一段落了,但~~,接下来,就要他们付出实际行动了……
比如说,女人……
看着巴达鲁起身来,这些真奴,包括一旁的汉军旗奴隶,登时也明白了巴达鲁的意思,目光不由纷纷都聚集到巴达鲁的身上。
巴达鲁自然看到了这些族人、奴隶们的目光……
他非常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此时,面对强势到如此的李元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巴达鲁咬着牙,飚着泪,强忍着不去看这一双双乞求般的眼睛,一瘸一拐,仿似是在秋风中艰难挣扎的落叶,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女眷方向走过去。
身边这些真奴、这些汉军旗奴才,登时就要控制不住一般,一阵低声骚动,但明军这边却早有准备,“哗啦啦”一片,明晃晃的钢刀登时逼在前面。
这些真奴、汉军旗奴才,就算是极度不爽,就算是想要爆发,却只得把所有的怨气,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
此时,在一墙之隔的官厅里面,却又是完全另一番光景。
明军儿郎们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一个个欢声笑语,谈论着今晚这场战事。
官厅内厅内,李元庆、陈忠、杨妙才也开了一小桌。
大半锅羊肉、一大盆鸡,还有两坛子烈酒。
“元庆,来,咱哥俩走一个。杨大人,您随意。”
陈忠笑着对李元庆示意一下,一口干掉了碗中烈酒,哈哈大笑:“畅快。畅快啊。”
李元庆也笑着干掉了碗中酒,看向杨妙才笑道:“妙才兄,我和我大哥都是粗人,你不必拘谨,慢慢喝便是。”
杨妙才倒真是想跟李元庆和陈忠一般畅快,像是男人一样。
可惜啊,他能力实在是有限,别说一口干掉一碗了,就算是十口,他能把这碗酒喝下,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本来,杨妙才还想拼一下,也想在李元庆和陈忠面前证明,他杨妙才也是个带把的好汉子,但接连试了几次,除了一脸狼狈,他根本别无他法。
此时,听到李元庆温和的话语,杨妙才登时如获大赦,忙感激的看了李元庆一眼,“李帅,小弟,小弟实在是能力有限啊。还请李帅和陈帅切莫怪罪。”
陈忠不由哈哈大笑:“没事。杨大人,你自己慢慢喝。我和元庆一起喝。”
李元庆知道陈忠瞧不起杨妙才,就好像士大夫精英阶层瞧不起他和陈忠这种泥腿子一样。
也就是他李元庆在这,否则,陈忠还不知道要怎么奚落杨妙才呢。
这种矛盾,远非一时一地便可以化解。
李元庆就算着急,也没有太多好办法。
片刻,李元庆笑着斟满一碗酒,对陈忠笑道:“大哥,妙才兄其实已经可以了。来,咱们哥俩再走一个。”
接连几碗烈酒下肚,胸腹中犹如火烧,李元庆解开了胸口的衣襟,露出了结实的胸肌。
陈忠则是索性光着膀子,露出了上半身刚毅的男人线条,大口嚼着一块羊排。
这些时日的操练,陈忠的成果可是斐然。
李元庆拿出雪茄盒,丢给陈忠一颗,丢给杨妙才一颗,自己也点燃一颗,看向陈忠道:“大哥,今日拿下了青台峪堡,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儿。咱们下一步的计划,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嘙!”
陈忠将口中羊骨头吐在一旁,也点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他当然明白李元庆的意思,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道:“元庆,这还真是个麻烦啊。若是打下一个屯堡,便有这么多的收获,咱们的奇袭之计,怕就要行不通了啊。”
李元庆点头道:“这就叫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始终是很难兼得啊。大哥,青台峪堡人力虽然不多,财物也不算多,但也有千把号人了。尤其是粮食,着实不少,咱们必须要仔细思量定计。”
陈忠点头道:“元庆,若是这般,那咱们只能是分兵了。先派人把这些财物和人力,运回辽南去。不过,咱们已经打下了青台峪堡,就算防线再严密,想封锁住对前方鞑子的消息,还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咱们再想克屯堡,可就远没有这么容易了啊。”
李元庆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金毕竟是一国啊。咱们单线行动,没有其他线的牵扯,总是要麻烦一些的。大哥,明日,咱们在青台峪堡休整一天,先退后百里,观望一下鞑子的反应,再做计较不迟。”
陈忠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嘿嘿一笑:“元庆,也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跟鞑子玩,咱们有的是时间。”
杨妙才在一旁打起了精神,仔细聆听着李元庆和陈忠看似聊天般随意的定计。
很快,他也摸到了事情的核心,脑海中不由飞速旋转起来。
如果是他做主帅,他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之前好不容易、才做出的既定计划方案的。
但,但李元庆和陈忠却……
这,这岂不是朝令夕改么?
不过,片刻,杨妙才也反应过来,李元庆说是退,但却并不是撤离,而是游弋,意思是还要在这边纠结,这,这真是……
杨妙才一时也不知道心中到底该怎么形容。
他的脑海深处,其实已经认定了,李元庆这个决定,绝对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可以有效的避开后金军后来赶到的锋锐的锋芒,减少儿郎们的损失,但杨妙才的潜意识里却又非常不甘心,‘难道,便是李元庆,也只得避开后金锋锐的锋芒么?’
火盆里熊熊的火光随风来回摇摆。
杨妙才虽然只喝了三碗酒,但此时,他的脑海已经有些陷入混沌和苍茫了,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有些站不利索了。
但他的意识深处,还强自保留着一丝清醒。
此时,陈忠已经去前院忙活布防的军务,李元庆则是站在官厅门口的台阶上,抽着雪茄吹着风。
杨妙才小心站在李元庆身边,用力扶住一旁的柱子,心中却在不住的天人纠葛。
他其实真的很想,真的是很想能跟上李元庆的节奏啊……
可惜。
哪怕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这时,李元庆似乎也看到了杨妙才的尴尬,转过身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强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扶住了他,“妙才兄,能力有大小,心意在便足够了。跟我大哥喝酒,你其实,不必强撑着的。”
“呃?”
杨妙才一怔,忙道:“李帅,小弟,小弟不是想强撑,只是……”
李元庆笑着看着杨妙才的眼睛,“妙才兄,不要多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万事,皆不能太心急,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你是我李元庆的朋友。凡是我李元庆的朋友,必将都会过的很好!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看,等下,咱们一起去视察防务,骑马吹吹风,人就会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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