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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想不到……哎,这真是……当初,当初我真该跟你到这边来啊。”陈继盛忍不住一阵扼腕叹息。
虽早就料到长生营战力强横,李元庆也早已经今非昔比,但李元庆此次直扑镇江城,孤军深入,在陈继盛的潜意识里,还是感觉,李元庆有些太过于托大了。
加之,本部主力尽出,毛文龙也是斗志满满,摩拳擦掌。
两相其重,陈继盛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毛文龙。
但此时,事实却是摆在眼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李元庆这时却已经冷静下来。
毛文龙虽是雄才伟略,有着远超越常人的机智和战略眼光,但摄于东江本部军队的根子,很多事情,远非表面这么简单。
这几年时间,东江本部虽像是滚雪球一般,飞速壮大,但其根子,还是广宁军时那一套,或者说,本部的各项分布、安排,还是明军那一套老旧的机制。
即便毛文龙此时也分外重视火器在战争中的运用,但方方面面使然,皮岛的工匠们,显然无法达到长生岛军器坊的规制和标准。
再加之这落后的战斗和论功方式,有500级首级进账,实在是已经不少了。
甚至,这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证明了毛文龙的能力。
按照寻常明军作战的过程,想要获得鞑子的首级,首先要杀伤鞑子,再把鞑子冲散,而后才有机会割首级。
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依照后金军的机动性,明军很难占据有利的主动权,往往,明军一杀伤鞑子,就开始争着抢着割首级,恍然置战阵与不顾,最终,胜势也很可能因为涣散的争功方式,导致败仗。
此次,东江本部能在义州城下全身而退,即便付出了一些小伤亡,但这已经足以证明毛文龙的能力。
而长生营早在几年之前,就完全改变了这种以首级来论功的方式,各项建军的理念,也逐步向后世的先进军队靠拢,在结果上有差别,自然也就不难理解了。
陈继盛接连喝了几杯酒,这才平复了一些,“元庆,张攀那边……”
李元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陈继盛实话,“大哥,张大哥那边,有500级入账。”
“呃?”
陈继盛一愣,脸色瞬间一片涨红,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无法说出口,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着陈继盛说不出苦闷的脸,李元庆的心里一时也有些恍惚。
当年,他率先坐上右协副将的宝座,是何等意气风发?但现在……
正如那句老话啊,‘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尤其是此时,他迫切的想要扳回当日在宽甸的失利,这就更……
片刻,李元庆亲自为陈继盛满上一杯酒,笑道:“大哥,此时战争只是刚刚开始,咱们还有很多机会啊。”
陈继盛也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笑着看了李元庆一眼,“元庆,哎。你瞧我这老脸。哎,不说这个了。对了,元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李元庆思虑片刻道:“大哥,大帅那边,是什么计划?我这边,总要跟着大帅来走。”
陈继盛当然明白李元庆的意思,有些欣慰的一笑,“元庆,我来之前,大帅便说,你绝不会忘本。果然还是大帅更了解你啊!”
李元庆一笑,却并未接这话茬,静静等待着陈继盛的下文。
陈继盛脸色郑重了一些,缓缓道:“元庆,来时,我与大帅商议了好久。大帅的意思,后金主力云集,我军还是处于势弱状态,贸然妄动干戈,实属不智。但此时,我东江、辽南两部主力皆是尽出,这场仗,不过是刚刚打响。咱们完全可以静观其变,拖到年后啊。”
李元庆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
陈继盛这话虽是说的含蓄,但李元庆却是瞬间便明了了其中的意思。
毛文龙的想法很明确。
此时后金势大,与其硬罡显然不合算,但这样放弃,却也着实太过可惜,最好的方式,就是拖着。
看老奴究竟敢不敢入朝~鲜。
老奴若入朝~鲜,战场拉到朝~鲜境内,大明朝廷方面,绝不会置之不理,便会派出更多援军。
加之东江和李元庆两部都已经准备的很充分,还有朝~鲜的杂役军帮忙,在大势上,就能完全占据主动。
而倘若老奴不入朝~鲜,那更简单了,一旦等年节后金主力撤离镇江,东江、辽南两部立刻杀个回马枪,又岂怕镇江城不破?
这一来,无论老奴和后金军怎么选择,明军在大势上,已经抓住了事情的主导权。
李元庆也不得不佩服毛文龙的心机,若是比这个,他与毛文龙,着实还是差的远啊。
不过,到了此时,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加之李元庆对老奴秉性的了解,他对后金主力现在就进入朝~鲜,却并不是太看好。
“大哥,您和大帅以为,后金军进入的朝鲜几率,能有几成?”李元庆端起酒杯,跟陈继盛碰了一下,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陈继盛也来了精神,“元庆,大帅估计,在两两之间。而我估计,至少有六成,甚至是七成。”
“哦?愿听大哥解惑。”
陈继盛一笑,“元庆,大帅和东江对镇江的觊觎,早已非一日。老奴自也不会不明了。以往,我军一直居于皮岛,老奴就算想,却也没办法。但此次,我大军尽出,摆明了就是要跟后金军真刀真~枪来一场的架势,我想,老奴恐怕很难忍得住这个诱惑。最关键的,这几年,你在辽南接连得胜,本部这边,胜迹也同样不少。这就要过年了,老奴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啊。”
李元庆重重点了点头。
陈继盛所言,倒也有一定的道理,正常人,或许都会是这个心思。
但李元庆却更明了,老奴一生戎马,久经战阵,更是一国之主,他的心思,远非用常人的思维方式可以揣测。
此时,后金虽是如日中天,但接连在辽南的失利,加之在辽东的进展也不顺畅,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尝到过新鲜的胜仗滋味。
而由于后金国内老奴的仇汉政策,矛盾进一步加剧,加之西面林丹汗也并安生,北面,黑龙江流域,李元庆还在库页岛的喜哈儿卫种下了一颗钉子,后金的经济,事实上已经接近于崩盘状态。
面对朝~鲜境内,严阵以待的明军,他究竟想不想、敢不敢,现在着实是很难预料啊。
毕竟,若是选择进入朝~鲜,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跟李元庆和毛文龙鱼死网破了。
以老奴此时的状态,他绝不会看不透这一点。
而反之,林丹汗虽然在西面草原上跳的很欢,但这厮,空有黄金家族的血脉,却不过只是个胆小如鼠的不入流的‘富二代’。
若李元庆是老奴,这个选择还用问么?
但此时,李元庆又怎的会当面反驳陈继盛的意思,忙笑道:“大哥,我也非常赞同大帅和你的观点。来,咱们兄弟这么多时日不见,自是要好好喝一杯。”
李元庆笑着给陈继盛倒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率先一饮而尽。
陈继盛心情也是极好,大笑着与李元庆干杯。
又喝了几杯酒,李元庆不动声色道:“对了大哥,此次,你打算要在这边停留多久?”
陈继盛一愣,想了一下,忽然笑道:“元庆,此时战局平稳。一切尽在我军的掌控之中。我想在这边多呆些时日,不会叨扰你们吧?”
事实上,毛文龙给陈继盛的命令,是令陈继盛过来笼络李元庆,稳定辽南两部的军心。
但此时,以李元庆的‘懂人心意’,陈继盛又怎的还需要笼络?
他本该连夜回去复命,但张攀的例子就在眼前,这让陈继盛心里仿似种下了一根刺和一颗种子。
这个选择,他自是不难做,反正毛文龙又没有给他规定这个任务的时间,他在李元庆这边,更是为了稳定大局嘛。
李元庆何等精明?瞬间便明白了陈继盛的意思,忙笑道:“大哥,来,咱们再干一杯。”
…………
陪陈继盛喝完酒,又给他安排好了住宿,李元庆回到自己的大帐,已经是深夜了。
念儿却还没有睡,正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看到念儿有些憔悴的小脸儿,李元庆不由有些心疼,忙笑道:“小丫头,吃过饭了么?”
念儿摇了摇头,却又忙点了点头,“爷,婢子已经吃过了。婢子服侍您休息。”
李元庆一看念儿的表情,心中便已经明了了大概,笑着将念儿揽在怀里,“吃过了?我检查一下,看肚子有没有鼓起来。”
说着,李元庆作势便要摸念儿的小腹。
念儿怕痒,一阵咯咯娇笑,忙道:“爷,婢子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李元庆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以后我不在,你自己就先吃。正好,今天我还有点饿,让他们炒几个小菜,咱们一起吃点。”
念儿不由大喜,她最喜欢陪着李元庆吃饭,忙乖巧道:“爷,婢子马上准备。”
看着念儿欢喜的小脸儿,李元庆的嘴角边也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晚上,加上这一顿,要到第三顿了,不过,能让自己的女人开心,这又如何呢?
…………
陈继盛的到来,营地里又热闹了不少。
不管是陈忠,还是张攀,与陈继盛那都是老交情了。监军魏良和张启亮,和他也都算是熟人。
加之陈继盛是代表毛文龙而来,陈忠、张攀两人,包括魏良和张启亮,自然也不能没有表示,这酒宴,便一顿接着一顿。
当然,李元庆是少不了要去作陪的。
不过,面子工程虽是不断,但营地里的各项军务,却从未有怠慢。
参谋制的改进,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却让各个军官们,都长了记性,在练兵之余,更能去思量大局,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一晃,又是七八天过去。
这些时日,李元庆和陈忠两部的哨探、哨船,一直密布在鸭绿江江口、以及上游流域,牢牢的监视着后金军主力的动作。
李元庆、陈忠、张攀、陈继盛,包括魏良和张启亮,也时而去江边视察形势。
十一月二十三日晚上,刚吃过了晚饭,李元庆一众人正在举行军议,却忽然有哨探前来禀报,大江完全封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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