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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旗亲兵军服的汉子,竟然胆敢搂着一个参将的脖子,勾肩搭背,这,这让谁看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不分尊卑,不伦不类啊……
但此时,身边,黄国山,孔有德,陈长友,许黑子,都是李元庆和陈忠两部的嫡系军官。
两军的老大这般亲密,他们这些当小弟的,又怎敢多说什么?
人是恒温动物,毕竟不是冷血动物。
当初,将陈忠从镇江救出来,李元庆确实是想将陈忠当做盟友,毕竟,陈忠是毛文龙的嫡系亲兵出身,而他李元庆,只不过是个后来者。
说的再直白点,李元庆当时想拉陈忠垫背,避免逃脱镇江被上面和毛文龙惩罚……
但此时,这一路走来,陈忠的性子,陈忠的关怀,关键时候,毫不犹豫对李元庆的支持,都让两人的关系,愈发紧密,一步一步向上走。
此时,张盘已经废了,辽南三部,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两部,虽看似少了一部,但无论前景还是前程,任谁都看出来,必将是愈发辉煌。
在这种时候,李元庆和陈忠之间,自然要更加紧密合作,消除隔阂,形成合力。
当然,自始至终开始,李元庆便从未与陈忠有过隔阂。
顺着地道走了不多时,李元庆和陈忠一行人从西门外一座小土堆后露出头来。
大概在西面三四百步之外,连绵的燃起了几堆篝火,那是鞑子的哨骑营地。
地下沟道简直纵横交错,若没有许黑子引路,一行人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此时,看着不远处的篝火,陈忠一时竟有些无言,片刻才低声道:“元庆,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元庆一笑,“大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都是工兵队的儿郎们一铲子、一铲子的挖出来。”
陈忠重重点点头,他早就知道李元庆有个工兵队,隶属与第三千总队许黑子麾下,但这有些隐秘,他并不知道大概。
此时,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才知道,李元庆在这方面的远见,远远超过他几倍。
许黑子只不过是个挖坟盗墓的倒霉贼出身,说实话,即便陈忠是泥腿子,却也看不出起这种人。
但许黑子却是李元庆的心腹,在长生营得到了重任……
“元庆,等咱们回去后,你也要帮我搞一只这样的工兵队。”陈忠低声对李元庆道。
李元庆一笑:“大哥,这是小事情。现在,咱们先看看工事情况。许兄弟,你是行家,你来说一下。”
许黑子赶忙在地下往前靠了靠,低声对两人解释道:“将军,陈将军,这边的工事马上就要完成了,最晚明天清晨,所有的通道都会打通,开始回填。这个坟包口,便是其中一处支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若回里面,容卑职详细解释。”
李元庆笑着看了陈忠一眼。
陈忠赶忙点了点头,“走,咱们回去说。”
陈忠来这里,只不过是想看看新鲜,心里有底气,此时,新鲜看过了,自然要聊正事。
很快,一行人返回了城内的地下小厅。
小厅里都有灯火和通风口,像是临时办公室,这也是李元庆最后的后路,若真的抵挡不住后金的攻势,这里将是他最后的生命线。
许黑子引领着李元庆和陈忠来到一侧的一个小房间,点燃灯火,拉开了盖在地上的红布。
片刻,一座差不多五六平方的沙盘,出现在众人眼前。
陈忠和陈长友他们,都有些目瞪口呆,便是黄国山和孔有德,也是有些惊奇,他们也未见过这种东西。
倒是李元庆风轻云淡,笑着以眼神示意许黑子给大家解释。
许黑子笑道:“两位将军,诸位兄弟,这个东西叫做沙盘。几乎是将军一力促成。这是咱们的斥候,根据复州城的实景测量,将实景缩小放到了这上面。沙盘的事情,容我待会儿再给大家解释,现在,咱们先讲讲如何防备后金军的洪水。”
“你们看,复州城虽然平坦,但事实上,这里的地势,东面相比西面稍稍高一些。像是沙河,就是由东往西流,一直流向大海。这根咱们关内有些不一样。事实上,早在进入复州之前,将军便与我仔细商议过,如何应对后金军的各种攻势。洪水之策,本是最后不能留手的防守。但此时,鞑子既然要这么干,咱们当然不能束手就擒。”
许黑子的话,早已经牢牢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他指着沙盘上复州城北面和南面的护城河,又仔细解释道:“众位,你们看。这些护城河,虽已经被后金军填上,但地下不远,早已经被儿郎们疏通,开挖了数条地道。众位仔细看这边,复州城东面,要比西面这边,稍稍高出一些。当然,在沙盘上面可能不是很明显,但如果你们仔细去城池两边分别查探,就会发现其中细节。这也就是说,如果有洪水来袭,只要我们能在东门外筑起沙堆,引导水势,水势就会顺着这些地道,绕过城池,朝西面流过去。只要我们在城池之下,堆放大量沙袋,便可保护城池安全,使得洪水一直往西流,最后流入大海。”
华夏古人的建筑工艺,事实上已经相当发达。
几乎所有的城池,只要不是极度缺水,都会有护城河。
工匠们在砖墙方面的防水工作,早已经非常纯熟、牢靠。
若后金没有填平护城河,洪水顺着护城河倒灌,直接冲击城墙,导致河水强度加大,复州城这才真正危险。
但此时,护城河被填平,地道挖在了护城河之外,城墙外再堆上沙袋,这便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城池的安全。
这时,孔有德却提出了一个疑问,“许大人,您说的地道,卑职怎么感觉,这好像并不牢靠?若是洪水直接从地面上流过,而不经过地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也忙看向了许黑子。
许黑子一笑,“这很简单。也是咱们的最重要工作。必须在洪水来临之前,做足准备。一旦洪水到来,地道数个薄弱的入口,便会迅速坍塌,洪水会直接流入里面。随着水势越来越大,这些地道就会被水势冲塌,地面就会下沉。这一来,洪水便不会从城池直接走,而是走两侧,流向西面的低处。西面,鞑子并没有堆起土墙,这就保证了洪水流向西面的畅通性。当然,就算鞑子堆土墙,咱们也丝毫不虚。复州城西高东低,就算不去做动作,洪水也会顺利冲破土墙,直流向西面。”
许黑子这般仔细的解释,众人即便再迟缓,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由都是大喜。
孔有德忍不住赞道:“许大人真乃天纵奇才也。”
“嘿嘿。”
许黑子却一笑,“这件事情,是我亲自实施不假,但主要的规划工作,还是由将军来完成。”
孔有德忙看向李元庆。
李元庆却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行了,该明白的,已经都明白了,今天工事已经到了收尾,更不得大意半分,必须要尽善尽美。咱们就不再这里打扰许千总的工作了。时候不早了,先回营去。”
“是。”
众人纷纷走出地道。
看着前面李元庆高大英挺的身姿,孔有德根本无法掩饰他崇拜的目光。
有将军这般巧夺天工、鬼斧神工般的谋划,皇太极这边,真的很难有机会啊。
复州城此战,鞑子怕是注定要饮恨了。
…………
回到营地,来到李元庆的大帐。
陈忠无法抑制的兴奋,“元庆,照这般,复州城自是无忧了。但咱们总不能就这般放过这些狗鞑子,竟然胆敢用这等丧尽天良的办法。”
李元庆点点头,“大哥,这正是我要找你说的事情。一旦洪水泛滥,地面必将泥泞,这将是咱们的好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让皇太极知道什么是肉疼。”
…………
两天之后,复州城内的工事已经完全收尾。
城头上,堆积起了大量的沙袋。
只不过,李元庆并不想让皇太极知道他已经有了防备,沙袋并没有被丢弃到城墙下。
但此时,复州城兵强马壮,辅兵劳力众多,各部值守严密,就算有突发状况,明军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迅速做出反应。
北门城墙上,后金军大营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李元庆和陈忠却都注意到,今天,巡哨的游骑明显比平常少了。
大营里虽然还燃着篝火,有炊烟气息,但却并没有什么人气。
这些时日的胜利,魏良和张启亮也放松了下来,惬意的在城头上喝着茶,观察着后金军的阵势。
魏良笑道:“鞑子这是怎么回事?被咱们吓破了胆子么?这十几天了,还不攻城?他们的粮草怕是要用尽了吧?”
张启亮也是心情大好,笑道:“这都是李将军英明,陈将军英明,将士用命的结果。皇上若是知道,必定会龙颜大悦的。”
有马秋在时,张盘根本看不起魏良和张启亮,此时,马秋怕是早已经暴尸荒野,张盘近乎废了,张启亮怎的会给他好脸色?
尤其是张启亮宫内出身,这落井下石的风凉话,那简直就是张口就来。
张盘牙根子都恨得痒痒,但他明白,在此时,他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输了,就是输了。
就算挣扎、挣命,也不会有丝毫的效果,反倒是徒增别人的笑柄,也枉费他辽地名将的声名。
李元庆不忍张启亮继续打击张盘,郑重了神色道:“鞑子营地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啊,他们,他们该不会想用水攻吧?这……”
防御洪水的机密,除却李元庆、陈忠,和两人的几个心腹将官,便是魏良和张启亮也不知情,张盘自是也不知晓。
一听李元庆这话,张盘面色不由大变,冷汗都渗出来,“狗日的皇太极,我早就觉得这些天有些不对劲了,他,他可能真的要水攻啊。这~~~,元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盘都慌了神,更不要提魏良和张启亮了。
魏良几乎要被吓尿了,刚才的风~骚风范,早已经没有了影踪,哆哆嗦嗦的看向李元庆,“李将军,这,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张启亮也眼巴巴看着李元庆。
这些时日,潜移默化之间,李元庆早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
李元庆道:“咱们城头上预备了不少沙袋,应该可以缓一缓。大家不要慌,复州东高西低,洪水没那么容易过来的。”
看李元庆这般淡定,众人都稳住了一些。
这时,不远处后金营地方向忽然一阵连绵巨响,仿似山崩地裂一般,有人眼尖,忍不住大声呼喊:“不好了,洪水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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