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晚间,伴随着暮鼓声房玄龄终于回到了房府之中,无喜无忧的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卢夫人听完房玄龄的讲述后却是愤怒异常可又无能为力,毕竟那是当今圣人的决定,而且房玄龄已经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
此时,正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让父母同意自己迎娶彩儿的房俊,哪里能想得到,自己已经被李大大赐婚了。
不管消息好坏,终归还是要让当事人知道的,当房玄龄夫妇走在枯槁中生出新绿的后花园时,便远远的听见房俊的小楼中一曲悠扬的琴声传来。
房玄龄捋了捋胡须对琴声满意的点点头,不论弹奏之人如何,至少这琴技是上佳的,但是卢夫人却是嗤之以鼻,琴弹的再好,却也不能任由一名下人嫁入房家。
在不经意间向身后瞥去一眼,见跟随了自己几十年之久的张婆子会意的点点头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张婆子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慢步的跟随在两位主家身后,可身影却离二位越来越远。
当登上二楼时,卢夫人看着眼前的房俊不由得生出一些异样的心思,这真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么?虽说有性情大变这一说,但房俊变的也太彻底了。
如果不是确信眼前这位“没人形的”就是自己亲生儿子,并且当时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卢夫人绝对有理由相信,眼前的房俊不是自己的儿子房俊。
只见此时房俊正躺在地板铺垫的绢布上,衣衫凌乱加之壮硕的体型让人不忍直视,四肢着地屁股高高崛起,如同一只大癞蛤蟆般还不时的蹬蹬腿甩甩胳膊。
这也不能怪房俊的,虽然床上运动是一项很好的运动,但被当傻子养了十多天的他那点运动量还远远不够。
也不知道这幅身体的原主人每天都做些什么,身子竟然强壮的如同野牛一样,导致现在房俊想躺着都躺不住,不活动活动筋骨浑身难受,本想出去练练拳脚又怕惊世骇俗,只好在屋子里抻一抻了。
卢夫人看着房俊躬起的大屁股恨不得上前踹上一脚,这姿势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但不知为何,房玄龄看到这幅模样的房俊,却是露出一丝释怀的微笑,看着正忙着行礼的房俊温和的问道。
“感觉如何?身子舒坦了一些吧!”
“父亲、母亲,孩儿午睡醒来后顿感头脑清醒了许多…”房俊话一出口,房玄龄与夫人便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对视一眼,口齿清晰礼仪规范,这哪里还是前些日子患病的房俊了。
房俊看着惊讶的二人,依旧缓缓的说道:“孩儿对于这几日在家中的所作所为倍感羞耻,连累家人担忧,让二老这般年纪还要为孩儿奔波实在是罪过,俊儿有罪,还请父亲责罚!”
“夫人你看,俊儿他…他的病…是好了么?”
房玄龄激动的说道,原本房玄龄只是认为房俊这些天缺少往日的运动,身体不适才会有此那般,但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甚至比病前还要好,不但谦逊了许多,也更加端正了。
卢夫人此时同样激动万分,不过在它心中,房俊能够好转是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她可是礼了接近一天的佛呢。
“俊儿定是有神灵护佑,得到神灵赐下的灵丹妙药才会这么快好转。”卢夫人贴紧房玄龄的耳畔,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和想法小声的讲述了起来。
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偏偏卢夫人就是个坚信这世上是有神仙的人,这种人在这个年代并不奇怪,就连当今圣人都曾被噩梦袭扰过,何况是普通人呢。
房玄龄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房俊,具体在想些什么却是没有人清楚。
房俊看着父母缩了缩脖子,眨了眨双眼小心的说道:“孩儿脑子虽然不沉不浑了,但记忆有缺,只记得起近日些许,往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无碍、无碍!只要脑子清醒,些许往事再续便是。”房玄龄说着,伸出右手向房俊摸去,不过房俊下意识的闪躲却让众人尴尬不已。
房玄龄抽搐了下嘴角,刚要将手臂收回,便被房俊抓在手中直接按在了脑袋上,看着房俊紧闭的双眼,房玄龄差点笑出声来。
“看来你对那日之事还是记得的啊!”
“记忆犹新,呵呵~记忆犹新!”房俊尴尬的回复道,那么狠谁不记得,要不是脑壳子够硬,恐怕自己就真傻了。
房玄龄在房俊的脑袋上摸索了两下后,突然出声说道:“俊儿,现在为父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选择,你是要娶公主还是这位彩儿娘子?”
“哼~”还未等房俊回答,一旁的卢夫人便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彩儿听到声音后,急忙压低了脑袋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房俊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看着房玄龄认真的回答道:“当然是彩儿了!”
“哦?为父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何你会这样执着。”
房俊惭愧的低下头,对于这一问题,房俊在这些日里已经为想了很多答案,可对比自己对这个世界浅显的了解和彩儿的讲述,又都觉得有些牵强。
毕竟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虽然唐朝是历朝历代中女子地位最高的朝代,甚至孕育出了一位女皇,可现在的开放程度也只能说是初见萌芽而已。
如果回答说尊重彩儿的话明显太过虚假,因为彩儿的身份太低,低到除去教坊的身份与普通家妓无异,毕竟教坊是侍奉皇家的。
而且据彩儿讲述,教坊内每年因各种原因死去的女子不胜枚举,即便没有在皇子面前展露媚态,可受到欣赏依旧有可能“得病”死去。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不管是教坊里的女子,还是在青楼中的女子,培养这女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女子去迎合身份更加高贵的人或者财主,而不是让这些女子嫁给高贵的人或者财主。
身份高贵之人和财主又大多是文人,文人自然要有文人的情调才行,不能太低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怎么也要有两样拿得出手才艺才行,青楼不比暗娼,不但要满足客人**的愉悦,还要有精神上的享受。
房俊对此就很有想法,因为青楼女子不但比普通大众文化程度高的多,有些甚至不亚于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可就这么被困在青楼之中,完全是浪费社会资源啊!
……
“父亲,孩儿并非执着,而是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孩儿酒后失德做出的兽行,愧对彩儿、愧对父母二老的教诲,更愧对房家的列祖列宗。”
“孩儿觉得,再多的补偿都弥补不了我对彩儿造成的伤害,而且这个前提还是我得有补偿的机会,机会何来?我若不娶,彩儿性命堪忧,难道我犯下的错误,自己不去弥补还要牵连上彩儿的性命不成?”
“原本孩儿只是想征求二老的同意,并将那晚的过错隐瞒下来,毕竟孩儿也羞愧的很,可没想到…不过这也让我更加坚定迎娶彩儿的决心,何况孩儿病重的这段时间里,彩儿对孩儿的照顾很是周到细致。”
卢夫人闻言面露欣喜之色,但瞥见彩儿后依旧不甚满意,房玄龄只是点点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的几分,眼看着胡须都要被撸下来了。
房玄龄比卢夫人想的要多的多,这番话可不像是自己孩子能够说出来的,房俊是什么性格,他这个当父亲的又岂会不知?
从小长到大,从小打到打,在几个孩子中,房俊是跟在房玄龄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毕竟三天两头的打,都已经打出了惯性,而且房俊那异常强壮的身体,也抗揍的很。
连续这么些年下来,没把房俊打成材不说,还打出了不少缺点,犟、嘴硬且不喜欢与父母和兄弟姐妹交流,对下人苛刻易怒,年前只因为些小事,就差点把一名仆役打死。
家里面也只有已经远嫁的大女儿房奉珠说的话,房俊才会乖乖的听从,小女儿房奉玉的捉弄,房俊才不会生气,再有就是与之相交好的几人,才会无话不谈。
这样的房俊,怎么会愧疚,又怎么会与自己说这么多话?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有这个机会的人,只有彩儿一人,但彩儿怎么可能有能耐降服住桀骜不驯的房俊,难道是因为身为女子的缘故?如果真是这样…
房玄龄想到此处,直接盘腿坐到了房俊对面,看向卢夫人说道:“夫人,也许这就是命数,既然改变不了你又何必执着呢?不如多亲近亲近着,省的俊儿以后难做。”
卢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垮塌了下来,在与房玄龄对视一眼后,无可奈何的看向彩儿说道:“哼!跟我来吧!”
彩儿怯怯的起身,看向房俊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房俊却是高兴的向彩儿点点头,房玄龄的话,明显是同意了二人的婚事,还有什么事是能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不但娶到了彩儿,心里的坎过去了许多,再有就是再也不用担心娶高阳公主了。
看着彩儿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着急的房俊抬手一巴掌打在彩儿的翘臀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将彩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后,脸色通红的再次跪坐下来,并把脑袋死死的埋在胸前。
彩儿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太羞人了,房玄龄和卢夫人同样惊讶万分,这动作大胆之极,放浪之极,已经到了不能容忍地步,可就在房玄龄想要斥责房俊时,却听到房俊对彩儿斥责道。
“能不能有点出息,父亲说的话你没听清楚么?”
“听…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没个表示,赶紧磕头!以后你可就是我房俊的娘子了,脾气太弱了不行,得改啊!”
“哦~好、好的!”
彩儿急忙答应道,转身看向房玄龄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
“彩儿谢过房…”
彩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房俊打断道:“会说话么?直接叫父亲!”
房玄龄嘴角抽搐,房俊的这个样子到与病前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还是刚刚那般知礼懂矩的好一些啊!
看到彩儿叫出“父亲”二字后,房俊满意的笑了笑,就不信了,堂堂的房玄龄在答应了之后还能反悔,不过转头看到房玄龄略显扭曲的表情,房俊急忙低下头说道。
“孩…孩儿逾越了,还请父亲见谅!”
“无碍,早叫晚叫都是要叫的。”
听到房玄龄的话后,房俊越发开心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彩儿,直接伸出双手,一手拍在彩儿的腰间,一手拖着彩儿的下巴说道。
“你看你,畏畏缩缩成何体统,你得尽快学会适应自己的身份才行,要不然以后领你出门,他人都说我房俊领了个婢女而非娘子,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
“来,腰伸直了,抬头、挺胸、收腹,对,就得这个样子,没有公主的身份还不能有公主的气势么?”房俊将彩儿的身姿调整好后,看向房玄龄继续说道。
“大人你看,彩儿还是很端庄秀美的吧,而且也贤惠的很,身子虽然瘦弱了些,但养一养生几个大胖儿子绝对没有问题的。”
“嘿嘿~大人,给点钱呗!再怎么说,也得给彩儿买两个使唤的婢女才行啊!”
房俊想的很简单,改口了就得有改口费,何况大嫂身边还有一名婢女服侍呢,彩儿也不能差,再说婢女还兼着侍寝的职责,这个必须要得。
彩儿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房俊身旁,脸色羞红的她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每次想要低下头都会被房俊制止,双眸中含着泪珠并伴随着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恐惧。
卢夫人看向房俊的目光再也没有了欢喜,而是与房玄龄同时在想一个问题,当初那一棒子是不是轻了,要不然为什么在房俊说出“大人”二字后,紧跟着又是要钱,更过分的是竟然想买婢女!
房玄龄右手微微颤抖,恨不得一巴掌再把房俊打傻几日,两名婢女?还真敢要啊!
房府女人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男子的半数,这还是将管家和各管事的娘子算在其内,可即便如此已经是阴盛阳衰了。
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还是卢夫人雌威太盛,连家主都不敢纳妾,长子房遗直都不敢给侍寝的女婢一个妾的名分,下面的人谁敢顶风作案,不想干了吧!
就在房玄龄想要回绝房俊时,小楼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张婶你说,那个狐媚子能府中待多久?”一个声音疑惑的问道,声音高的二楼中的几人听的真真切切。
“这还用说,二郎是何许人也,公主都要下嫁的人怎么会娶她一个下贱女子,等二郎病好了后,肯定会如同丢弃坏掉的鞋履一样,将那狐媚子赶出府的。”另一道声音回复道,嗓音比之前者更加高亢而尖锐。
“这样我就放心了,看这段时间给那狐媚子骚的,竟然指使我们干这干那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