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镌明圣和他的弟弟舒明圣相比,从玄圣曾经是一个体内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即使在最初黄帝将神兽灵力转注到第一批选定的神兽猎人体内之时,从玄也没有表现出比别人突出优秀,一直是一个很平凡的存在。
他的优势在于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是一名石工出身,终日赤裸着上身在采石场里劳作不休,锻炼出了一身棕色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
不过能成为神兽猎人的,都必然有很多长处,身体好这个条件在众人中反而显得很不起眼。
虽然其他的神兽猎人没有对从玄表示出过鄙视,也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但在日常的修炼中他每次都是成绩最差,甚至有几次几乎是擦边通过修炼考核,险些被驱逐。
心性好强好胜的从玄,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别人看得起他,他不眠不休地修炼着,钻研着,学习着,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几成癫狂。
终于,他的拼命见了成效,他的成绩一点一点地慢慢提升了上来。虽然这个过程很漫长,很辛苦,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但他最终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百年之后成为了第三圣。
不过,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很多事需要努力才能成功,但有些事即使努力了也未见得能达成所愿。
无论从玄圣之后再怎么修炼,怎么呕心沥血,以头抢地,他的灵力始终无法望到舒明圣和镌明圣的项背。尤其是三圣之首的镌明圣,他感觉自己就像万丈悬崖深处的一只小虫,仰望着雪山之巅的一株雪莲,终其一生也无法与之比肩。
从玄圣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如此刻苦,如此费尽心血,却永远无法赶上二圣。
他想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将二圣拉下马,而他取而代之的机会。
这个机会,他等了三百多年。
夏朝的第九位君主姒芒,一个愚蠢而残忍的人,他开辟了河祭的先例,认为中原大地五谷丰登安居乐业的关键在于要向河神献祭。
其实黄河是因为夏朝第七代君主姒杼和第八代君主姒槐对水患的持续治理,才有了两岸的清平,可惜到了姒芒这一代,之前治水的成果被荒废了。
这样一个人,就是从玄要等的人。
从玄费尽心机,不惜一切地协助姒芒大搞河祭,不仅将五牲六畜进行祭祀,还将难得的玄玉倾入河里,甚至最后还鼓动姒芒进行野蛮的活人祭。
姒芒将从玄视为知己,视为最值得信赖的人,出入行宫甚至可以无需通禀。
从玄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向姒芒慢慢地渗透谗言。他将镌明圣和舒明圣的灵力歪曲为神秘的邪恶力量,并让姒芒看到百姓对二圣的拥戴,让姒芒感觉到神兽猎人一族不断地壮大,渐渐成为一支威胁到君主统治的可怕力量。
头脑简单的姒芒逐渐深信不疑,他开始惶惶不安,日夜悬心。对于三圣这样三个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灵力强大备受推崇的人,姒芒渐渐越来越畏惧,害怕,惶恐不安。
而一个君主的怀疑,往往是臣子厄运的开始。
姒芒和从玄定下了密谋,以封印狰狞兽为借口,在天山秘密修建了一处封印之地,从玄让自己身边一批忠实的弟子在封印之地设下重重封印。
从玄深知,如果正面对决,自己万万不是二圣的对手,那就只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二圣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
镌明圣对于从玄,一直是信任有加的。他不是没有仔细考虑过黄帝曾经给他提到的顾虑,所以他一直以严明的纪律治理着神兽猎人一族,而他本人虽然在朝野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却始终很低调,兢兢业业,不结党不营私,甚至在人前连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
就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维持了千年,却没想到最终是自己的族人将他送进了虎口。
舒明圣作为他的亲弟弟,聪明睿智,富有远见,曾经多次提醒他要注意从玄这个人,也和他讲过很多从玄对姒芒助纣为虐的行为,可惜秉性善良的镌明圣不想同室操戈,只是训诫过从玄几次。
那幽暗狭长的甬道,那空旷肃杀的地下殿堂,那些紧紧困住他的封印魔咒,那些仿佛仍然回荡在耳边的惨叫和大笑,那似乎还可以闻到的浓重的血腥气和滚滚的杀戮之气。
简十三的脑海里瞬间被满满的记忆充斥着,这些记忆就像镌刻在石板上的字迹一样,清晰无比。
千年间的事情,不过用了须臾就全部回想起来,这让他想到一句诗。
生如芥子有须弥,心似微尘藏大千。
一切仿佛浮生一梦,梦中千回百转,颠沛流离,梦醒不过两手空空,白驹过隙。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奥西里斯。
“你想起来了。”奥西里斯轻轻说道。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犹豫,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和什么都不知道相比,也许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才是最痛苦的。
简十三此时却平静了不少。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的,虽然这个过去的自己和自己想象中的自己截然不同,天上地下,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去接受,但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我想起来了。”他点了点头,“不过,我只想起来我被封印之前的事情。进入封印之地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的脑海里仍然一片空白。我还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简十三的。”
奥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有预感,你会一步步慢慢地找回所有属于你的记忆,直到你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点,这样完整的记忆可能不一定都是好的,很可能会让你变得痛苦而纠结,生出很多不必要的虚妄。”
简十三摊了摊手:“没错。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做简十三比做镌明要好多了。”
奥西里斯看着简十三努力地想对着自己展露一个笑容,但很可惜失败了。
他关切地看着简十三:“不管是镌明还是简十三,那都是一个名字,你一直是你,永远是你,只不过人都有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状态,无论如何,做你自己就对了。”
简十三忽然觉得奥西里斯不仅仅是睿智英明,简直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神的光芒,令他心悦诚服,通体舒泰。
“奥西里斯,你说得对。”他终于微笑了出来,“怎么办?我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你了,和你谈话感觉真的太好了,我都有点嫉妒荷鲁斯了,有个这么智慧的老爸。”
奥西里斯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失落:“可惜呀,荷鲁斯是伊西斯的遗腹子,他还没出生我就来这里了,我和他可没有机会像和你这样好好聊天过。”
简十三挑了挑眉:“太好了,那我就不用嫉妒他了,该换成他嫉妒我啦!”
奥西里斯和简十三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黑色金字塔里回荡着数千年都没有过的愉悦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