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很年轻,看上去不会超过20岁,一头橙红色的短发几乎比简十三的还要短,看上去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见简十三看她,她在花木丛中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影,好像是绕到别墅后院去了。
而印乐生似乎根本没看到女孩,可能是戴了眼镜眼神也不怎么好,自顾自地走上前去按门铃。
简十三站在一旁打量前院的小花园,如今北京城区的别墅前后院都带花园的可不多,尤其是这种花园面积还着实不小的,更是稀罕。
小花园里靠墙的花架上码了一排精致的白瓷花盆,里面种着蝴蝶兰、芦荟、月季、龙骨等常见的家养花卉,其余的地方开辟成了一小块菜地,种着辣椒、茄子、大葱之类的蔬菜,两排架子上爬着豆角和丝瓜,都侍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别说,那女园丁看上去年纪轻轻挺时髦,这小园子打理得还真像模像样的。
很快,眼前这扇胡桃木色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身材不高,略微发福的女人站在门里,看到印乐生立刻说道:“印博士,你来啦?快请进。”
印乐生向女人打招呼道:“云姨。”然后看了一眼简十三道,“我来给老师引见个朋友。”又向简十三介绍眼前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云姨是老师家的“大管家”。
简十三也笑着向云姨打了招呼。他知道,大管家云云不过是印乐生的客气之语,这个云姨其实就是他老师家的佣人,保姆,只不过现在不这么叫了,都叫阿姨,但干的活都是一样的。
进了门是一个开放式的玄关,里面直接连着一个非常大的客厅。客厅举架很高,看得出来是直接将三楼的楼板设计成了客厅的顶棚,二楼的空间只有一半。
别墅内部的装修风格和外观截然不同,没有一点欧式奢靡的气息,也不是那种仿中式的红木桌椅什么的,竟然意外的设计成了美式乡村的风格。
靠墙是一个用粗糙的大块石头垒成的壁炉,从里面燃烧的灰烬来看,那不是一个摆设,是一个真正的壁炉。壁炉前面铺着几块拼接成的长毛地毯,上面摆着一大两小三个深蓝色的油皮沙发,扶手上打着黄铜铆钉。
云姨请印乐生和简十三在沙发上坐,然后就走开了,不知道是叫人去了,还是沏茶去了。
简十三正在那凝神打量房间里风格独特的装修,就听到脑袋后边一个女性的声音带着几分高亢:“乐生,又来看你罗老师啦?”
只见印乐生迅速地站起来,回过身去带着几分腼腆,笑道:“师母,也是来看您的。”
简十三也站起来向那女人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中年女子,穿着一条黑色带暗花的旗袍,外面搭一件蒜瓣扣的黑色丝绒小披风,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40岁左右,不过斑白的鬓角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看得出来,这位师母虽然并不算大美女,但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很出挑,现在看上去风韵犹存,透着一股干练。
她看了一眼简十三,印乐生忙介绍道:“师母,这就是我上次提到过的那位搜索大师简十三,就是他把我从埃及沙漠里带出来的。”
师母微微点头,走过来伸出手和简十三握了握,说了句文绉绉的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简十三只是笑,也不说什么。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印乐生和他说了,印乐生和他老师所讲的,是他去沙漠腹地考古被困,简十三单枪匹马闯进沙漠将他救了出来,并没有将冥界冥王追求永生这样的事实话实说,所以他师母才会这样夸奖他。
三个人坐下后,云姨果然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然而并不是茶,却是几杯咖啡。偌大的房间里立刻飘满了一股扑鼻的甜香味儿。
师母笑道:“我和罗老师都没有喝茶的习惯,家里也没有茶。这是我从苏门答腊带回来的麝香猫咖啡,我喝着还行,你们尝尝。”
印乐生在师母面前明显有些拘谨,他拿着咖啡又放下,问道:“师母,罗老师呢?”
师母呷了一口咖啡,说道:“他出去买书了。这几个月他也难得出去一次,这一回主动说要去买书,挺好的。”
印乐生沉吟了一下,说道:“师母,我昨天去了一趟威海,专门把简大师请了过来。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对他是百分百信任的,您把罗深失踪的经过给他说说吧?”
简十三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简大师?听上去怎么像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呢。
他摇了摇手,说道:“叫我十三就好了。”
师母看了简十三一眼,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简十三发现杯子在她手里竟然在微微颤抖。看来,她不过是用表面的镇定来掩饰心里巨大的哀伤。
“乐生,谢谢你。”师母轻声说道。
“师母,您就别和我客气了,”印乐生说道,“我是真的很想帮你们,更何况我和罗深本身关系也不错。”
师母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咖啡的表面泛起微小的涟漪,过了半晌,她才说道:“除了日本警方,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的细节,因为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
简十三知道她要开始叙述了,于是往沙发深处坐了坐,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一点。他觉得自己八成要听到一个父母忙于工作,给孩子的只有金钱,最终导致孩子叛逆颓废,失踪后父母悔不当初的老套故事。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罗深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孩子。”师母幽幽地说道,“从小到大,他几乎没给我惹过任何麻烦,相反,他一直是我的骄傲。他很乖很懂事,学习成绩好,人也上进,最主要的是他非常善良,性格脾气都不像我,但也不像罗老师那样有点迂腐,身边的人都非常喜欢他,亲近他。”
“罗老师虽然自己是大学教授,可是很少有时间辅导孩子学习,我就更别提了,可是罗深的成绩一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优异。”
师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抹骄傲的神色:“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神童’。他十六岁就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用了两年时间就提前本科毕业。十八岁啊,别的孩子还在考大学,他已经毕业了。那时候我以为,家里除了罗老师,又会多一个博士,甚至教授。”
师母的语气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亢了,慢慢低了下去:“没想到就在这时,他突然和我们说,他不打算再继续读书了。刚开始我有点接受不了,就问他那你打算干什么?他说,他的专业不能只局限在故纸堆和象牙塔里,他必须出去见识这个大千世界。”
“我和罗老师一商量,觉得罗深说得对。我当下就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足够的资金,说你尽管去周游世界好了,妈妈爸爸是你坚强的后盾。罗深很高兴我们能理解他支持他,于是就跑到了土耳其去,在那一待就是一年多。”
“从土耳其回来之后,我本以为他会在家里多待一阵,可没想到他回来第二天就去了日本,临走时还高兴地和我说,他的研究有了重大的突破。谁知道他去了日本的第二个星期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络。”
简十三见师母的叙述停顿了下来,忙见缝插针地问道:“令郎是搞什么研究的?”
师母抬起头来:“罗深是个植物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