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1991 家人
1991年的春天,马姐想到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一天比一天大,总不能一直在谢家住下去。
他们一家总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何况,小军长大了要结婚,小宝长大也要成家。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也要开始替孩子们谋划了。
虽说,马姐之前有一套小平房,可也不能一大家子人都挤在那套房子里。
刚好冯七赚钱也多,工资加股份分红每年都不少。
冯七不管这些,把钱都给马姐打理。
马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着手里有钱,先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住。她为此把出租房子和在八珍斋工作了十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1980年,她作为第一个店员,开始跟着董香香一起干活。董香香对待自己人没话说,给她的工资一直很高。
她一路干下来,后来又当了店长,董香香更是没有亏待过她。
生完小儿子后,她当了店面经理以后,工资就更高。
十年下来,全部加起来也有几万块。她男人冯七作为白案大师傅,就更是不得了。
工资不提,光分红这几年加起来也得有10多万块钱。
他们加起来,手头总共有20多万。这时候,京城房价贵的每平米1900。对于月薪200多的普通人,或许买套房子很难。可是,到了他们这边却可以买个100多平米的大房子。
马姐一算计,他们可以先买一套大房子。他们两口子再继续赚钱,过不了几年,又可以再买一套房子。
到时候,两个孩子结婚就不用发愁了。
马姐把这事跟细细地冯七一说,冯七并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也不怎么会盘算。自然都听马姐的话。
马姐就把这个打算跟董香香说了,主要是小军眼看就快十八了。她也真得替儿子打算了。
董香香这些年也没少买八珍斋的铺子。对买房的事,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刚好陆洪英人面广,董香香就把这事拜托给陆洪英,帮着看房子了。
陆洪英很快就帮马姐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刚好离着八珍玉食府很近,离着八珍斋也不远。两孩子们上学也都方便。马姐一看那房子就喜欢,也就拍板把这事订了下来。
很快房子,就粉刷一新。家具也都添置好了。
虽然住在谢家,大家相处得很和睦。几年下来,就真如同一家人一般。一说搬家,就都有些舍不得。
可马姐还是托谢三选了个吉利日子,当天就带着一家人搬到新家去了。
马姐觉得,也到了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经营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了。
而冯七这几年也走出了生活的阴影,刚好也可以好好照顾一家人。
他们一家搬走的那一天,白师傅到底是有些舍不得。
两个小猴子也舍不得干爷爷冯七。没办法,冯七只得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抱了抱,才对白师傅说:
“老白,你这又是干嘛?我新家就离这里五分钟路程,今天搬走了,我明天再过来就是了?何况,咱们不是都已经约好了么?定期跟那吴胖子切磋厨艺。怎么着,你这老小子还怕寂寞不行?也不怕两个小孙子笑话你。”
白师傅被他拿话这么一激,反倒是也没有什么离别思绪了。他气得破口骂道:“冯七,你这老小子胡说什么呢?我是舍不得小军和元宝两个孩子。”
冯七却说:“有三孩子留在你身边,你还不知足?老小子好贪心呀。”
白师傅被气得,又掉过头来骂了冯七一通。
最后,这次搬家在两个中年老男人的斗嘴中,才算告一段落。
董香香、谢三和两小猴子看着冯叔和白师傅吵嘴,反而也不觉得冯家是搬走了。就觉得他们像是暂时离开了。而且,就像冯叔说得那样,只有五分钟距离,随时都可以回来。所以,倒也不算什么。
只有董香香怀里抱着的三岁大的小龙宝宝,一开始也没搞清楚情况。就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大家搬冯叔在院子里的东西。然后,又看着白师傅和冯叔吵架,就跟看笑话似的。
这孩子长得面相好,看着两位长辈斗嘴,有时候还忍不住偷偷地笑笑。
直到马姐牵走了冯小宝。小龙这才忍不住突然哭了起来。
董香香怎么哄都不行,小龙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宝哥,不走。”
没办法,马姐只得先把小宝拉了过来,让他又陪小龙多说几句话。
两个孩子就相差了一岁多,小龙懂事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冯小宝在一起玩的。
两个孩子虽然也闹过,可是,感情却处得特别好。
所以,乍一要分开,小龙和小宝自然是舍不得对方。
那一天,大家一起安慰了他们很久。小龙才放开了小宝的手。
好不容易,马姐他们都顺利搬走了。看着忘了离别悲伤,爬在地上,玩着积木的小龙宝宝。谢三忍不住叹道:
“看来,咱们家三儿被你们这些人都给惯坏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一家人都得上来哄他,这得多大的谱呀。看来我也要帮他启蒙,教他念书才是。你们以后也别再宠着他了。”
董香香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说得就跟他这个当爹的没有惯着三儿似的。
事实上,在两个小猴算命之后,谢三断定需要压着两孩子的福气。所以,谢三一般不敢给两个小猴买东西。就算是陆洪英买来的衣服和玩具,谢三也负责压着。
可是,小龙这孩子谢三算出了一个很有福气的命格。
谢三自然也就不需要压着了,也就放任家人给小龙宝宝用一些好的东西。
董香香有时候看见谢三居然也给孩子寻来一些好东西。生怕两个小猴往心里去,会嫉妒爸爸对弟弟更好。就耐下心思,抽空跟两个小猴聊天。
结果,两个小猴现在已经长成大孩子了,也懂事了许多。
他们也疼小弟弟,自然不会嫉妒爸爸对弟弟更好些。
小猴哥开玩笑似的,学着爸爸的口气道:“这也没办法呀,谁让我是谢家长子。将来必须顶门立户,从小就要接受最严厉的教育。”
猴妹看了看哥哥,又看向妈妈,也学着爸爸的黑脸,开玩笑似的说道:“没办法,谁让我爸太迷信呢。他是生怕压不住我们的福气。到现在,我和哥袜子上还得加个补丁,才给我们穿呢。英叔给买的新裙子,明明就是最新款,我爸却非要加个兜。算了,这些我们已经习惯了。”
她说完这句话,还学着谢三的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香香和猴哥看着猴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的样子,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母子三人就笑作一团。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不过,小龙宝宝的好日子估计也要到头了。
谢三是真打算要给他们家三儿启蒙了。而且,他是真打算打小就让小儿子经历一些挫折,省得这孩子将来幸福过了头,遇到点打击就一蹶不振。
结果,小龙宝宝跟猴哥猴妹,性格完全不一样。
猴哥是聪明活泼地过了头,猴妹虽然个性安静,却很有城府。那两孩子都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放到小龙宝宝这里,他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所有人都喜欢他,他也有点任性。
他也没有哥哥姐姐那么聪明,根本就不喜欢读书。于是,爸爸念书的时候,他总会把小屁股对着爸爸,然后继续埋头玩积木。
谢三却不在意,他这只是小试牛刀,打下点基础。于是,就耐下心思,不厌其烦地读《三字经》给小儿子听。
有时候,小龙为了抗议爸爸制造噪音,表明自己的不喜,甚至会拿出《小鹿斑比》那一系列书,让爸爸读。
可是,爸爸却不理他,偏要读《三字经》。
小龙以前对待所有人,只要撒娇耍赖,别人就会让着他算了。谢三就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块儿铁板。
不管怎么撒娇耍赖,或者假装无视,谢三仍是在旁边默默地给他念书。
几天后,小龙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家里爸爸才是真正老大,他过来教他念书时,就算白爷爷和白奶奶也不会管。
慢慢地,小龙也就老实了。他总是先跟爸爸念几句三字经,才能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就这样,谢三又成功地给他们家三儿启蒙成功。
小猴哥看着爸爸教弟弟念书,就忍不住问妈妈:“当初,爸爸也是这么教我们念书的么?这还真挺不容易的。”
他都不知道,一向严厉的爸爸居然这样有耐心。
董香香一边做小动物点心,一边笑着说:“可不是么。你小时候可能闹腾了。你妹是不喜欢说话。你爸为了你们可没少费劲。
那时候,咱们家这院子就是你的花果山。你还特别喜欢上树。怎么说都不带听的。而且,每次你爬上树去,就爬下不来了。坐在树上,一个劲地哭。还要你爸爬着梯子上去把你给摘下来。”
已经慢慢长成小少年的小猴哥,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发傻,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的黑历史,就倔强地说道:“哪有那这的,我才不会做那些傻事呢!”
董香香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你还不信,我有照片为证。”
她说完,就起身去翻相册。过了一会儿,又回到桌前,打开到相册的某一页给儿子看。
虽然照片有些不太清晰。可是,小猴哥仍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小小的他苦着脸坐在树杈上,等着人营救。
一向重视礼仪的爸爸,撸起袖子,爬上梯子,正准备抓他下来。
小猴哥用力地把相册合上了,有些气恼地说:“妈,你怎么能拍这种照片呢?”
董香香笑道:“怎么就不能拍了?你小时的各种相片都有。收集照片就是你爸的兴趣。”
小猴哥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爸爸和你一起拍照才是兴趣吧?”
这时候,练完琴的猴妹刚好走进厨房来,看见哥哥手里的相册就忍不住问:“哥,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猴哥皱着眉说道:“没什么,你还是别看得好。”
猴妹就不是喜欢争的性子,他不给,猴妹也就不看了。
只是,那天晚上,猴妹拿着手电,悄悄地跑到了母亲的书房里。到底摸到了那本相册。
她用手电照着一看,相册里有她和哥哥从出生以后所有的照片。
有哥哥爬树的,有她被剃光头的,有妈妈给他们摆了一大桌点心的,有哥哥做得像大便的蛇,也有她吃西瓜时弄得浑身都是。
当然还有欢欢哥拉着他们一起玩,一起做功课,一起过春节。还有他们堆的雪人。
到了后面,还有他们小弟弟出生一百天照片,也有她和哥哥陪弟弟一起玩的照片。还有,她弹琴的照片,也有哥哥打拳的照片。
甚至有一张照片,一看就是妈妈偷拍的,爸爸抱着年幼的她,她那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是,爸爸对她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嘴角还绽放出一抹温柔至及的微笑。
原来,一向严厉的爸爸也是可以这样笑的。
这本相册对于猴妹来说,不仅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是值得挖掘的珍宝。
就在她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灯亮了起来。
她吓得往后看去,只见妈妈和爸爸站在门口看着她。大黄也从门外探了头进来,似乎也是一脸好奇。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把相册藏起来,后来又发现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多余。只得拿着相册,好像犯了错误一样,低着头坐在那里。
很快,妈妈走过来,温柔地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喜欢么?”妈妈问。
“嗯。”猴妹小声应道。
“喜欢的话,可以拿回房间看。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也该睡觉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扶她起来,和爸爸一起把她送回了卧室里。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妈妈才把她盖好了被子,亲亲她的额角。
那一夜,她在妈妈的香气中,甜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