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
最近的晚上，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一个画面——再没有家乡的火焰，反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山顶。
那地方感觉是东部——也只有东部的山才能够接触到天空的最高处。
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她就站在那山顶上，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人影。
接着...接着便什么也没有了。
日复一日的——说不上有什么感觉，但正是因为没有感觉，才让她觉得难以接受——脱离了那些凄厉的火焰，少了那张表情无奈，却仍旧有记忆中的美的脸，她便觉得一切都空荡荡的，心里不剩什么。
就像她和修尔说的那样，她因为仇恨而存在，当达成目的时，或许会空落落得如同现在这样。
——
但是，感觉仍旧是矛盾的。
因为"想象中"，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牵挂，然而...这时的自己却不只有这样的感觉。
还觉得自己在找寻着什么。
...
今天也是一样的。
金雀走在山顶上，因为找不到下山的路，也没有必要寻找——她可以感觉到这一切是毫无恶意的，很安全，但也毫无意义。
失去了争斗意义的事情都让她觉得毫无意义。
真是奇怪而又矛盾。
沙...
这时忽然有什么发生了变化，金雀先是听到了沙尘滚动的声音——那些轻轻飘荡的尘雾扫过山顶，接着是一阵颤动，她站在原地，好似没有反应，眼睛却轻松地捕捉到了颤动发生的地方——
那儿渐渐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起初，她以为是"天亮了"——因为那黑影清晰起来时，竟然闪烁着灿金的光，像是太阳升起时的一幕——也让她下意识地撇过头，用手遮挡这过于炙热的光芒。
而后她再转回头，小心地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告诉她答案——
这一次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灿烂的金，接着看到那身影又上升了不少——金色来自于层叠的金色鳞片，鳞片的色彩由底向顶有着奇特的变化，但在光中，人们大约是看不太清楚的，因为太过耀眼。
这是...
她接着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生着巨大的角，那双眼睛，乍一看像是巨大的琥珀，倒映着她的身影，但竖瞳中忽然如滚动的火焰点燃，金色的烈焰从其中升起，填满——而后同时有难以言喻的威严从中逸散，令人说不出一句话。
它本与金雀平视，可又逐渐升高——这时金雀看到了它张开巨大的肉翼，遮天蔽日。
一双龙翼伸展，再轻打——狂风呼啸，金雀险些要站不稳。她咬了咬牙才稳住脚步，眼睛却片刻不想离开那巨大的身影。
这种感觉...
圣龙从天空俯视她，如太阳般耀眼，让人情不自禁地从那双眼睛，那道身影中读出了神圣的味道——像是朝圣，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圣龙..."她喃喃自语，险些忘记了说话这种技能——她是出于下意识才如此低语，"乔克。"
"你大可不必如此。"
低沉的声音像是水波荡开，金雀一怔，再一眨眼时，那巨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悬崖边上出现的男人。
他看起来比修尔更高，脸上有着修尔此时还不曾有的沧桑，也比他要显得更加冷清。
怎么会...
"您不应该早就..."金雀的声音恍然，已经分不清楚这种画面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了。
为什么？圣龙乔克早就应该死去了——如果他没有死的话，修尔也不可能...
"圣龙的存在和其他的大陆种族不太一样，存在的意义，其实并不是这具身体，或许只是..."
"某种精神吗。"金雀喃喃道。
"因此残骸仅仅是象征，圣龙的存在意义应该在灵魂中。"乔克继续道。
金雀的神色复杂。
如果是精神——是不是意味着这一位英雄从未死去呢？
那么一些人们所面临的难题，本来是不该存在的才对。
"但我确实已经死了，这应该是最后的一点残余吧。"乔克好像能够猜到她的全部想法，道，"通过留在血液中的灵魂，留存在世界的最后一点'意识';——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你困扰的话，实在抱歉。"
"该抱歉的人是我。"金雀摇头，她抬起头，神色平静。
"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是'你';，对吧。"乔克又道。
金雀一怔。
为什么能够到达这个梦境，见到乔克的人是她呢？
她知道吗？她当然知道。
"我..."金雀皱了皱眉，心情很矛盾。
"当初为了将修尔送到金犬族，韦尔斯他应该去了你的家乡吧？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你们为了他，牺牲了太多，甚至没有你，他也不可能活到如今，这一切就像是奇怪的命运。"乔克背对金雀，望着辽阔，却又因为云雾遮挡的天地，轻声道，"而那孩子，也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耿耿于怀。"金雀蹙眉。
修尔会在意什么？
"他不愿意作为圣龙活下去，却不得不承担这份责任，如果没有再遇到你，他会假装自己只是一个金犬族的成员，哪怕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乔克幽幽地道，"我一直致力于让这片大陆变得更好，支持他们自由快乐地活下去，自以为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在最后发现自己做错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确实恨过您，我不会否认。"金雀望着那道有些寂寥的身影，想了想，道，"但这已经是没有您的世界了，我会用我的方式战斗下去，直到完成我的使命，实现我该存在的意义。"
"但是——什么才是使命和意义？说这些东西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圣龙和其他的东西与敌人对抗，也是一样的。不过，大家从来都，只有因为自己而战斗的可能，不是吗。"乔克道。
金雀皱眉："可我从来不是为了..."
她并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这个梦太深奥了，深奥到一直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走下去的自己都——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