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出了赵良娣的宫门, 才刚几步,正撞见内务府的奴才。
小太监跪在地上磕着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喜色:“玉小主生辰那日的衣裳做好了, 时间还早,玉小主快去试试, 若有哪里不喜欢的奴才再拿去修改。”
玉笙朝前走的脚步, 硬生生地在宫门口停下。她低头, 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瞧见他们面上的喜色,变得有恍惚。
这里是赵良娣的宫门口,她如今卧病在床, 这奴才们却还满是喜色。
如今, 她看似风光, 整个东宫都知道她深得殿下的宠爱。
,赵良娣今日的下场,实在是在她的口上敲了一个响钟。身处东宫,谁也不能保证, 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赵良娣。
玉笙面上有白,素嬷嬷瞧出不对劲, 赶紧上前将那小太监给打走了。
“主子。”
素嬷嬷凑上前, 给她拢了拢披风:“不要想, 殿下对主子还是很好的。”素嬷嬷在宫中太年了, 见识过太多的人或者事。
“奴才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一个人这样好过。”
玉笙却扭头,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谁也不能保证, 殿下会一辈子都这样对我。”素嬷嬷听到这话,张了张唇,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四周安安静静的, 无人敢再接这句话了。
主子才入东宫一年,殿下是喜欢,就像是她说的,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的事?殿下如今是宠爱她,又能宠爱到几时?
玉笙阖下眼帘,若是糊涂的话,她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惜的是,她比谁都要清醒。
抬起手,摸了摸肚子。若是她趁着受宠,有了个孩子还好。最起码,她不至于孤立无援,背后没有半点的依靠。
可偏偏,殿下却是半点都不喜欢孩子。
而她两次三番地试探,殿下却从未回应过半句。她自然没那么大的脸面,觉得自己就是唯一。
“主子……”素嬷嬷见她面色变白,有担忧。
玉笙回过来,摇了摇头:“怪我,不该想的太多。”她这样的身世,能爬到如今的地位,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若是旁人知道她不过是个任凭买卖的瘦马,却还能入这东宫,成为良媛。如今还妄想着殿下给她这样的承诺,只怕是要笑话她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下垂着的眼帘颤了颤,玉笙捏了捏手。
有时候,有事,明明想要,却不得不去妥协。
***
赵良娣病了几日,太子面上瞧不出什么,一连几日都没来后院了。
恰好,玉笙也趁机调整了一下性。
后日就是十五,宫中准备的也越热闹。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宫中的洛乡君,居然跟自己是同一天生辰。
“宫中准备的可热闹了。”
三七从内务府回来,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听说是陛下亲自吩咐的,一切都是用最好的来准备,就是要讨洛乡君的喜欢。”
“这个洛乡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全州新上供了一批橘子,内务府送了一大筐到合欢殿来。酸酸甜甜,玉笙这几日十分喜欢,吃了不少。
此时听三七说话,手上又忍不住剥了一颗。
“这谁知道呢,就是入了陛下的眼吧。”素嬷嬷借机过去将那装着果篮的碟子给撤开,主子今日都吃了第四个了。
玉笙全然不知,吃了一瓣橘子,酸酸甜甜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按照这么说,洛乡君这生辰礼都快是公主的待遇了。”玉笙刚听了两嘴,三七说的那些东西里她记得有几样不是乡君的位分能用的起的。
“公主都快没她娇贵了。”
陛下子嗣向来少,成年的皇子如今就三个,四皇子身体羸弱一直在府中不出。陛下公主也不,前几年淑贵妃生的公主去和亲。
宫中就没适龄的公主了。陛下不常去后宫,后来有了淑贵妃后,去的次数就更加的少了。
“这么受宠啊?”玉笙想了一下与这洛乡君见的几次面,默默有咂舌。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这位洛乡君跟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她想要的东西要拼尽一切去争取,是对这位洛乡君来说却是触手可得。
“ 可不是。”三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洛乡君生辰,殿下既然准备了要大办,朝中上下都要庆贺。主子虽也过生辰,洛乡君办的这样大,东宫就不宜太过热闹了。
“洛乡君的生辰举办的这样大,主子您这儿可就要避其锋芒了。”三七这话说的有小心翼翼。
生辰礼是半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的。不说纯良娣用了少。花了少精力物力,就说主子头一次这样过生辰,却硬生生地又给按了回去。
是个人心中都会不舒服。
“避就避吧。”玉笙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色:“洛乡君既然有人护着,那我们也惹不起。”
素嬷嬷张了张唇,却是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想不通,玉笙也就不去想。转身去摸橘子,却是摸了个空,果盘不见了。素嬷嬷对上她的眼神,往后躲了躲:“主子都吃了四五个了,再吃下去该吃不下晚膳了。”
话音刚落下,小元子便走了过来:“前院传来消息,说是晚上殿下会来用膳。”
殿下好几日不去后院,一去便就又是合欢殿。
“这是要独宠她一人不成?”
广阳宫中,太子妃狠狠地咬了咬牙:“一连几个月,殿下从不去旁人那儿。” 之前她还没意思到事的严重性,可如今。
她这个太子妃当的,不受殿下喜欢,连权势都没了。
“主子。”丁香上前去劝,太子妃咬着牙,又道:“派人去扬州查,莫非人还没回来不成?”
丁香听到这里,面上有为难。
查是查了,消息也回来了,只是……见太子妃狠狠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会儿,丁香还是道;“没查到什么,普通小户家出生,一直养在深闺之中, 别……别的就什么都没有。”
太子妃狠狠地闭上眼睛。
她远以为能在这个事上做文章,如今看来,也没了希望。
“洛乡君的生辰礼再添两成。”太子妃睁开眼睛,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谁在陛下面前的脸,谁受陛下喜欢,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不得不示好。
丁香点头,下去办。
太子妃想到什么,又问:“赵良娣怎么样了?”若不是因为赵良娣,两年前,她不会跟殿下撕破脸。
如今,又是因为赵良娣。
那日在屋子里,殿下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冰的。
“太医倒是每日都去,只是,赵良娣自个儿不愿意见人。”赵家有势力,何况,赵良娣又早就防备着,她那院子围的像铁桶一样。
哪怕是她们,手也伸不去。
“一看她那病歪歪的样子本宫就来气。”太子妃低下头,狠狠抿了口茶:“谁知道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是不是故意惹太子怜惜。”
***
“咳咳咳——”
赵良娣低下头,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嬷嬷走过去,立马要将她身侧的窗户给关上:“主子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吹风了。”
“开着吧。”
赵良娣却挥手,让嬷嬷下去。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信封。
信封已经拆开了,赵良娣低头看了已经不下十来遍。上面的话都可谓是倒背如流,只是她却一直不敢相信。
她输给的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她输给的,只是个瘦马。
从小就靠脸,靠身段,以色待人,任人拿捏,买卖得个玩意儿。
瘦马,这样的身份,都是从小就养来伺候男人的。与青楼的女子又有何差别。一想到这里,赵良娣就止不住的泛恶心。
她捂着唇,又低头咳嗽了一声。鲜血没捂住,从帕子上流了下来。
嬷嬷在一边看的惊肉跳,二话不说立马上去将窗子给关上了:“主子,您再这样 ,命还要不要了。”
帕子抓在手上, 赵良娣看着桌面上的纸却是在微微打着颤。
“本宫居然……居然输给了这样的人。”
一个扬州的瘦马?
唇角的血止不住,顺着唇角滴下来。血迹沾到了信封上,赵良娣却是擦都来不及擦。
“若是让人知道。”
若是让人知道,整个东宫的大家闺秀都比不上的玉良媛,原来只是个瘦马?
抓住信封的手紧紧的,上面的血迹都渗入了指缝中,赵良娣才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事要是暴露出来,整个东宫都要震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