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万人对阵一万人,居然落得个大败而归,安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尽管当时他当机立断,做出了诸多补救措施,力图减小损失以备再战,然而之后撤退的变成了溃退,让他再战的计划也泡汤了。
尽管还有一座莱州城,但参与的兵力已经所剩不多,王洪邓不出意外的被击败,他手里也只剩下莱州一座空城,青州也被白莲教夺取。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局面。
“君实,你说我们能撑得住吗?”
看着陪伴在侧的登莱巡抚谢琏,范景文有些没底气的问道,这个时候,他也没必定守住莱州城的信心了。
他的信心,是被天策军日复一日的训练,一点点的给打磨没得。
从那日派张国臣与孔有德讲和之后,天策军没有再对莱州城发动进攻,改为围困,那些天策军的兵丁,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训练,跟当初耿仲明所部完全不同。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天策军虚张声势,后来也让派出去谈判的人仔细留意,结果他们真的是认真训练,而且军纪极为严明,他还是有些不信,借着一次谈判使者去谈判的机会,他还专门假扮成随从,准备亲眼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即使没有战事发生,只是围困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仍在军官的带领下,刻苦训练,杀声阵阵,同时军容严整,彪悍无比。
尽管他们有些训练内容让范景文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这些肯定都是有用的,而且整个营地内的卫生状况也非常良好,不像其他军营乱糟糟的,绝对称得上一支强军。
反观城内,无论他如何要求,也只能让残存的通州军保持这样的训练,其余的兵马即使也投入训练,基本上都是应付差事,一个个都是兵痞的模样。
偏偏这个时候,还不能对他们太过苛责,万一激发兵变,有人打开城门投敌,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通州军主力尚存,他还有信心守住,可现在通州军也残了,也也失去了信心。
一听范景文的丧气话,谢琏连忙劝阻道“抚台大人,谁都可以没有信心,您可不能没有啊!您现在就是莱州城十余万军民的主心骨,若是您先泄气了,底下的将士们必定无心守城,这莱州城恐怕就真得守不住了!”
范景文叹了口气道“哎,本抚也知道,这仗是必须打下去,这莱州城也必须要守下去,但对于能不能守得住,我还真不敢保证啊!要是招远之战以前,细细谋划,稳步推进,咱们还有机会,可是现在,咱们虽然有三万多兵马,但都是些什么水平的兵将,你还不清楚吗?”
“抚台大人,咱们又不是要消灭叛军,咱们只需要挡住他们的进攻就好,当初徐抚台带着我等都能守住三个月而保城池不失,现在咱们粮草齐备,兵力更胜当时,总是孔有德部叛军再强大,守住一个月,等到朝廷平叛大军打来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局面如此,也只能严防死守,等着平叛大军来解围了!”
说到这里,范景文不由得一阵苦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之前他是来给莱州城解围的,现在却躲在莱州城,等着别人来给他解围。
而且他现在的感觉,比当初被围困的前山东巡抚徐从治也要差多了。
虽说当时徐从治也是困守孤城,严防死守,但徐从治是临危受命,只身赴任,而后又临时被提拔为山东巡抚,在没有强大外援的情况下,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将莱州城的力量整合起来,足足硬抗了叛军三个月的进攻。
哪怕在四月初,他亲自上阵指挥,不行被炮弹击中身亡,但他的安排依旧起到了效果,守城的将士们依旧顽强抵抗,叛军仍旧未能突破莱州城的防御,一直撑到了自己率领大军赶来。
不成想,才为莱州城解围不到一个月,他就又被围困在了莱州城。
这种感觉,让人相当的难受,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城外的不是耿仲明那些乌合之众,而是孔有德训练有素的天策军,想出去搞搞偷袭都不成,只能是白白损失兵马。
`现在只能做的,只能等朝廷第二波平叛大军到来。
想到朝廷的援军,范景文有些犹豫的问道“君实,今天还有没有关宁军的消息?“
“大人,没有了!自从四天前,城外叛军封锁了所有的道路,已经没有外面的消息传来了!不过按照推算,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到了山东了,关宁军骑兵较多,前锋应该已经抵达青州了!”
范景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以关宁军的水平,现在抵达青州府并不奇怪,说不定已经开始进攻那些围困青州城的白莲教了,甚至已经解了莱州城的围都不奇怪。
不然的话,城外的叛军也不会出动如此多的兵力,用来进攻莱州城,他们也担心陷入两面作战的境地。
只是不知道,关宁军什么时候才会抵达莱州城,为他们解围,虽然关宁军的实力摆在那,但他们的名声太臭了,有点让人不敢信任他们。
从萨尔浒之战,李如柏部行动迟缓,得知其他路作战失利,果断卖队友逃跑,到浑河之战,关宁军卖掉戚家军和川军,让他们独自面对鞑子数万人的进攻,到己巳之变,祖大寿直接违抗圣旨,带着关宁军退回锦州,还有去年大凌河之战,山海关总兵吴襄临阵脱逃,丢下他的大舅子祖大寿困守孤城,凡此种种,例子不要太多。
关宁军一向以自身的利益为重,有些时候连圣旨都能违抗,如果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比如前锋被天策军重创,他们说不定又会上演相同的戏码,等着其他兵马打开局面,而后跟着抢功劳。
这样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天策军实力摆在那,范景文都不得不承认,他们跟关宁军的实力相差不大,顶多只是骑兵略逊一筹,其他的兵马说不得还压过关宁军一头。
而关宁军又一向目中无人,骄横惯了,圣旨都不听只听主将的,必然不会把天策军放在眼里,如果天策军谋划充足,打关宁军前锋一个埋伏,说不得他们就会缩回去,等待主力到来,而后慢慢推进。
而天策军必然会层层设防,那样一来,恐怕没有两三个月,莱州城是等不到援军了。
“抚台大人,下官知道您担心什么!不过下官倒是有一计,可以暂解眼前危局!”
“哦?说说看!”
“现在叛军攻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但关宁军何时抵达还是个问题,守城将士们斗志不足!属下任何,可以将朝廷的平叛诏书公示给将士们,同时宣称关宁军主力已经抵达青州城,两日前消灭了青州的白莲教,正在向莱州城进发,预计六日之后即将抵达!届时我军里应外合,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立功者人人有赏!”
一听这个办法,范景文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妙啊。
朝廷的诏书是真的,十余万平叛大军也是真的,就是这个援军抵达的时间是假的,但底下的士兵们不知道啊,这就是给他们画一张大饼,但需要他们自己起身去拿啊。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这个说辞,把底下将士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一旦天策军发动突击,他们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范金根拉着谢琏的手,激动地说道“君实,这个办法好,就按照这个法子去做!”
当命令被传达下去之后,还真的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对于立功受赏这件事情,每人士兵会拒绝。
既然上头已经说了,朝廷有十余万大军前来平定叛军,而且有朝廷的诏书,这事就做不得假,虽然他们主观能动性差,但有好处的时候,他们可是很积极的。
既然朝廷来了十多万人,剿灭城外区区一两万叛军决不再话下,只要进入战场,那就是妥妥的有战功可拿啊,巡抚大人让他们加紧训练,也是为他们好,到时候如果行动不够迅速,功劳都被赶来的平叛大军抢了,他们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到,莱州城的百姓们便发现,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守军,这个时候居然开始训练了,到处都能看到累得大汗淋漓的士兵。
此外,在范景文的指挥下,各级衙门通力配合,准备就所谓‘里应外合’做着准备,提升莱州城守军的作战能力,调配作战物资,忙的热火朝天。
而城外,孔有德他们也没有闲下来,还在不断地完善着进攻计划,各部兵马也在陆续抵达,对攻城行动的准备,物资调派,小规模的演练,也都在紧张的进行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孔有德做了最后的吩咐之后,也来到了芙蓉岛附近的码头,登上了战船,进攻开始的时候,他将在战船上指挥战斗。
八月二十二日,卯时。
“抚台大人,莱州湾出现一支庞大的水师!”
范景文正在洗漱的时候,就有差役急匆匆的跑来禀报。
“水师?有多少船?打的什么旗号?”
“大人,隔得太远,现在还看不太清什么旗号,不过战船倒是有五六十艘,都是些大船!”
“前面带路,本抚要亲自去看看!”
说着,便随便的洗了把脸,而后喊上卫兵,想北城门出发。
这个时候出现水师船队,让范景文内心出现了一丝欣喜,他知道原来的登州水师是跑掉了的,后来一直归属于黄龙手下,而天津水师虽然被耿仲明用计谋夺去,但后来遭遇风暴损失惨重,又去投靠了鞑子。
也就是说,现在很可能是原登州和东江水师,解决掉了投敌的耿仲明部水师,来增援莱州城了。
想到这里,他对坚守下去的信心更足了,不需要水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将士,只需要带来一些必要的火炮,火药,以及一些外部的信息,这就足够了。
很快,他便来到了北城楼,却发现谢琏已经到了。
“下官谢琏,参见抚台大人!”
范景文在这个时候心思都在水师上面,连忙说道“这个时候就别讲这些虚礼了,怎么样,水师有什么消息吗?”
“大人,恐怕这些水师战船,不是黄总兵的,感觉像是叛军的!”谢琏沉重的说道。
“什么?你说这是叛军的战船?他们哪来的战船?”
范景文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谢琏也是一脸的苦涩,急忙问道
谢琏连忙解释道“大人你看,这些战船都把侧舷对准了我们,属下虽不精通水战,但这样做,无疑就是战斗阵型啊!如果是黄总兵的水师,必然会直接进入港口,或者炮口对准沿岸的叛军,不会侧舷对着咱们啊!”
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是那么暗淡了,有一丝光亮,范景文能看到那些战船,的确是对着他们,而且侧面有舷窗,毫无疑问那就是炮窗啊,虽然还没有打开,里面肯定都是大炮。
虽然不知道天策军怎么搞到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的,但毫无疑问,这些战舰拥有的火力绝对不弱,而他们的进攻,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支舰队在夜间抵达,并且已经摆好了攻击阵型,相信再过最多两刻钟,天彻底亮了,他们的进攻就要开始了。
“传令下去,除了原定的守城将士,其余将士全部下城墙,进地道!”
范景文是果决之人,一看到事情不妙,立马下达了命令,这个时候如果敌人战船开始炮击,势必让守城将士伤亡惨重。
至于挖地道,这一招还是他跟孔有德学的,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伤亡,等到敌人开始冲锋的时候,将士们再登上城墙防守,势必能够起到很好的效果。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了,尽管底下的将士们不知道范景文为什么这么做,但人家是巡抚,莱州城的一把手,又不是让他们出城杀敌,他们也都顺从的进了地道。
“轰轰轰……”
果然,在范景文命令下达没多久,差不多一多半的将士都进了地道之后,便传来了猛烈的炮火声。
天策军的进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