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陈怡都赶往警察局,去拜访经手过码头爆炸案的警官,去调取刘意风被关押直至死亡这段时间所有的探监的记录。既然刘意风写下了陈工这个人的名字,那么,刘意风必然与这个人有过交往。
然而,并无所获。
陈怡很犹疑,是不是自己的调查方向错了?或者是,陈工这个人是假名字,是一个别人化名的?可是,探监是需要在警察局出示身份证明的,那么,陈工应该是这所有探望过刘意风的数人中的一个。
陈怡细细的翻查着所有的记录,然而,并没有得到更有用的信息。所有探望过刘意风的人都是他原公司的人,他的同事领导,都是很正常的探望。两三次,没有更频繁,也没有异常。陈怡陷入迷惑。
再或者,也许,这个陈工买通了警察局,是以,就算是他数次出入警察局都没有记录。亦或者,他本身就是警察局的人,在为谁办事。
陈怡对着刘意风的那封信,唉声叹气。
这封信,只能证明刘意风的无辜。然而,却不能够从中找出幕后黑手。如果是警察局被买通,身涉其中,那么,就更难以去查清了。
警察局就像迷雾空城,遍布泥淖。到底谁在为恶,谁制造了惨案,这些疑问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在她的心中煎熬,然而,却没有答案。
陈怡漫无目的的走出寓所,想出去透透气。她从沪江大学的偏门走出去,在街边随便买了一份报纸,翻看着。
报纸上大大小小的豆腐块,说着各种的故事。从国际环境,南京政府再到市井故事。陈怡认真的看着,没有错漏任何的内容,借此转移着注意力。然而,一则意外事故吸引了她的目光。
“10月4日,城南庄子一户农家突起火灾,一家三口不幸遇难。”
心里蓦地腾起一丝不祥之感。
陈怡细细看着报纸,城南庄子,大刘家庄,一家三口……
10月4日,是雨天之后的次日,是她到大刘家庄的第二天。她没有任何理由相信,这只是巧合。
在路边找到了一辆马车,陈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刘家庄。就是那个熟悉的院子,已经化为灰烬。
他们并没有亲人,也不是大族,远方亲戚邻居也都是苦巴巴的农民,因此他们死后,一切从简。院子里并没有灵棚,亦没有吊唁者。他们的尸体被邻里埋在了村里的同族的墓地。
院子里,只有灰烬。而前几日,那样活生生的人,都已经化为灰土。
刘意风一心想用自己的生命,给他的亲人后半生一个安稳。然而,对方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没有给他卖命的钱不说,还害死了他的亲人。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就是那么被轻贱的吗?
陈怡泪水滑过。
“小姐,你住哪里?我送您回家吧。”
车夫道。
“好……沪江……不。”陈怡突然顿了顿:“东郊,傅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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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昊天看到陈怡的时候,很是意外。
“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呀。”
陈怡目光怔怔的,没有说话。
傅昊天虽然觉得陈怡有些怪异,却也顾不得疑问,吩咐佣人帮陈怡拿过了果盘,奉上了茶水。然后挥手让仆人下去,亲手帮陈怡倒茶。
陈怡沉默着,安静的喝着茶。
“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
傅昊天道。
陈怡大口喝了几口茶,将茶盏放下,瞪大眼睛望着傅昊天:
“码头爆炸案的始作俑者是谁?告诉我?”
傅昊天一愣:“我没有想到你过来就是来问我这个问题的。陈老师,我不能够也不愿意欺骗你,不愿意敷衍你。但是,我不能说。”
“可是,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陈怡直视着傅昊天,说道。
傅昊天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件事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你也知道他们在掩盖真相,可是,你却不肯说出真相!”
陈怡厉声指责着。
傅昊天叹息着:
“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我要遵守信诺。”
“那是因为是你是罪魁祸首。是你杀了他们,你甚至杀了刘意风的伯父母与妹妹,对不对?你要杀人灭口?”
陈怡道。声音冰冷。
傅昊天诧异:
“我杀了人?刘意风的妹妹?刘意风是那个‘凶手’?可是,他不是孤儿吗,怎么的还有妹妹?”
“你还在装?”陈怡冷笑着:“你们起初认为他是孤儿,所以无所顾忌。及至发现了他还有亲人,所以杀人灭口。傅昊天,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这样冷血的人。”
“我没有。”
傅昊天皱眉,否认。
“如果不是你,岂不是太巧了?我们在郊外的城南庄子巧遇,我刚刚从刘老大家出来,第二天他们家都被遭逢意外火灾,全家丧身火海。”陈怡的泪水涌出:“那一天那么大雨,可是,次日他家的土坯房被烧得殆尽。院子里到现在还有松油的味道……怎么可能不是蓄意谋杀呢?”
傅昊天叹气:“你说的人和事我不知道。那一天,我在城南庄子,是和莫英生一起去看茶园的情况。从那天回来之后,我再没有去过,我怎么可能去那里杀人放火。”
“可是,以你的能力,派个人去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气不是太容易了?”陈怡诘问。
傅昊天突然觉得很无力。再怎么解释,陈怡都不会相信自己了。解释也无意义。
“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不想解释什么了。如果你想误会,就误会吧。”
傅昊天没好气的说。
在他的世界里,他一直都是很霸道的,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他做什么,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不会一再的解释。
然而陈怡不是,她是一名律师,讲究证据逻辑,一清二白,她不允许有灰色地带的存在。是以,在她看来,傅昊天的回避,就是默认。
陈怡觉得很眩晕,心里很烦乱。她一直坚持着追查真相,她害怕这件事情与他有关,然而,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她自己都不能够接受。仇恨与愤怒的火焰燃烧着她,让她失去了理智。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哥哥……”
陈怡哭诉着。眼光落在了茶几上,茶几上的果盘是仆人刚刚送上的,果盘里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刺眼。
陈怡一把抓起水果刀就向傅昊天刺去。
傅昊天冷不防,被陈怡划了手臂。水果刀很锋利,一下子划破了傅昊天的手臂,鲜血顺着衣服流了出来。
陈怡再要刺第二刀的时候,傅昊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们害死了我的哥哥……”陈怡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哭诉着。
傅昊天望着陈怡,心痛不已:
“不是我害死你哥哥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说的刘意风的亲人的死也与我无关。如果你还是坚持怀疑我,那你就动手,我不还手……”
说着,傅昊天放开了陈怡。
陈怡眼眶中都是泪水。她瞪大眼睛望着傅昊天,傅昊天的目光沉痛冷静。两个人僵持着,一动不动。
里面的僵持,被外面的人听到,从屋外窜出来三个男子,手持着枪,对准了陈怡。
陈怡何尝见过这样的架势,眼中尽是惊恐。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傅昊天喝道。
虽然看到事态有异,然而,鉴于傅昊天长期的威严,几个人还是退了出去。
陈怡冷笑着,看着傅昊天:
“你真了不起,我杀不了你。我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对你……我会证明的……”
陈怡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为什么没有能够杀他,为什么下不去手……
“让她走,不要拦她。”傅昊天吩咐着。
“老板……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包扎一下?”
下属问道。
傅昊天摆了摆手:“出去,不用管我。”
傅昊天一个人站着,任由血落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嫣红的血花。身体上的痛,他毫无感觉,可是,心却痛了,抽搐着。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无助。第一次想努力的解释辩白,然而,无论怎么解释,她却不能够信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