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叶惦记这笔茶叶钱的时间, 远比何老师想象中还要更早。
去年他们去港城的餐厅吃饭,苏叶喝点餐厅里的茶,皱皱眉。
平时习惯喝好茶的忽然喝到普通的茶叶, 发居然卖得还不便宜,总免不一顿嫌弃。苏叶用英文询问服务员餐厅里的茶水价格, 打听完后, 已经在考虑明年开春上沟村茶叶销路的情。
一杯茶要三十港币, 美元民币的汇率是1:2.5, 美元港币的汇率是1:5.6, 一杯茶折算下来要13.3元民币。这杯茶的价格深深地刺痛工薪阶级的心, 是苏叶在一中当老师时候三分之一的工资。
苏叶生活的那个年代,粤港澳的茶文化十分壮观。“茶”已经融入每个的生活,饮茶的习性蔚然成风,衍生出“早茶”这个名词。上个世纪g省潮州、闽南批移居港城, 把饮茶的习惯也带去港城。
六十年代的港城发展十分迅猛, 在正处于经济繁荣时期,家称这个时期的港城遍地都是黄金。马路上汽车川流不息,高楼厦鳞次栉比,夜晚繁华的城市彷如一座不夜城,举目四望一片灯光辉煌。
苏叶相信上沟村金镶玉可以在港城捞到一桶金,对有信心,曾经是特供级别的茶水,曾经作为贡品进献皇宫。老天给这个村子这样艰苦的环境, 也同时赠予他们清润芬芳的茶水。
这既是他们世代贫穷的来源、也是他们发展的契机。不, 前提是苏叶要拿到政府开的“通行证”。
苏叶把自己打算拿茶叶卖到港城的想法告诉何梅梅、周毅、何老师、阮儒良,几个惊得半天都没有话。
实话这年这敢想的还真不多,苏叶是一个!
何老师有些无语, 又有些激动。哪有整天惦记着赚国家的钱?港城这会还没回归祖国,茶叶如果销往港城,搁在这会叫出口,统统归国家管,私是没有办法搞到出口这个机会的。
周毅听完苏叶的计划,沉默片刻道:“需要我帮忙吗,其实那个张委员我认识。”
苏叶眼前一亮,难怪,当时就好奇省委的同志怎会记得一个中学教师,原来是这个缘故!
“待会你留下来,我跟你仔细这件。”
何梅梅十分佩服苏叶,没有不敢想的。
港城在家的心里,是资主义社会。这年陆民买到港城的录音带都要偷偷躲在被窝里听,唯恐被贴上被资主义腐朽的标签。没想到竟然要去赚资主义的钱!
资主义的钱能这好赚吗?
散会后,周毅告诉苏叶,张委员与他父亲是多年好友。他们虽然不是亲戚,但张委员是看着周毅长的。
苏叶和他沟通一番,告诉他要拿到什证明、开什样的介绍信。
苏叶义正言辞地:“周毅老师,在是特殊的困难时期,民有困难政府出手援助是应该的。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去见张委员的时候也要不卑不亢,摆出态度就好。”
茶叶卖出去能创造外汇收益,能缓解社会经济压力,能让一个村的村民吃饱穿暖,这种利国利民的,且三方都有好处,何乐不为?
周毅点点,当天晚上简单地收拾两件衣服便回c市。
苏叶通知马根生收茶叶,要拿出十二万分精神制出更精良的茶。
马根生恨不得掏出心窝子,只差发誓地:“谁敢滥竽充数我就削谁!我请最好的制茶师傅主持,我和我爹亲眼盯着。”
在村里一片蓬勃向上,热情空前高涨,先是存够一整年的粮食、村里弄一个养鸡场、他们春天种下高产的红薯、每天都在学习吸收农业科学知识、扫盲。每个对未来都充满希望,一扫去年的死沉沉。
他们听今年村里的茶叶能卖出去,还能不打起精神认真对待吗?
苏叶火速联系之前的老搭档,冯安——宁教授介绍的那个美院高材生,继续画高档礼盒。
在再不画礼盒就来不及,苏叶想起去年每天催冯安画盒子的噩梦。
冯安的画工技巧不错,十分符合国对优雅、诗意的审美需求。去年端午节那一套礼盒至今还被当做艺术品收藏在家里。
苏叶辗转几番打听到冯安的联系方式,拍电报给他。
冯安对苏叶这个特别阔的雇主印象十分深刻。去年日子得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碰上。在他仍旧能游刃有余地念书,全是托的福。
冯安接到苏叶的电报后,果断地背着一袋沉沉的颜料便往清溪县出发。
他来的那天是苏叶和何老师开车去接的,冯安拘谨地坐在车后座上,一方面惊奇于这位阔的雇主竟然有小轿车,另一方面汽车越开越往深山走,汽车没开到村子里就停下来。
这里实在是太山、太落后,比冯安的老家还要不如。好在路还能通汽车,但一点的巴车是无法通行。冯安老家虽然穷,但好歹也有巴车坐。
何老师替冯安分担一点包裹,几个一边聊天一边往知青宿舍走。
何梅梅泡茶接待这位远道来的美术生,牛翠花煎饼子给他垫肚子。
苏叶仔细地和冯安盒子需求,“这次的茶叶要销往港城,他们的审美和我们不太一样,那边的老板就好吉利、财源滚滚这一口,越吉利、越热闹越好,你要尽量往雍容富贵、吉祥好运的方向画。当然上次画的那一套也不错,可以少量做一点。”
冯安点点,仔细地记下这个需求。
等散去之后,和冯安商讨,“一个纸盒我依旧给你五毛钱的利润,小纸盒两毛钱。”
经刚才一路从村里到知青宿舍的聊天,冯安已经体知道他是为一个贫困村销售茶叶画盒子,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个村子那贫困,在亲眼看见感受不一样。
这是比他们老家还要更困难的地方。冯安连忙:“不用那多,一毛钱一个就好。”
上一次他挣多钱,这笔钱他省着用在还没花光。
苏叶吟吟地喝茶,心想傻孩子,宁教授是上哪找的这样心眼实的。这次卖的茶叶会比在c市买得贵,茶叶的质量要狠抓,包装的质量也不能差。
“你别急着拒绝,这次画盒子要耗费的颜料多,五毛钱并不多。同时任务重,如果你还有认识的功底硬的同学,可以把他们一起叫来。概还需要十个手。”
苏叶考虑到港城那边回南天比较潮湿,联系县城里的纸盒厂,打算给茶叶盒裹一层塑封防潮。苏叶粗粗地下五千只盒子的订单,每只两毛钱,这笔订单让纸盒厂高兴得心花怒放,虽然钱不多,让濒临倒闭的厂子喘口,争取到苟延残喘的时间。
冯安拍电报后,接下来的两三天他的同学陆续来到上沟村,他们设计五套精美的茶叶盒。
分别是龙凤呈祥、花开富贵、财源滚滚、吉利、早生贵子,浓墨重彩,线条细腻分明。苏叶看到这套礼盒,尤其是早生贵子这套盒子,差点乐。
心下赞叹,他们是把港城的消费审美都摸得清清楚楚。
红紫的颜色俗是俗点,但画得十分喜,非常吻合时下的需求。在逢年节送礼,谁都喜欢热热闹闹的东西?春节刚不久,送这样的礼盒也十分妥当。
……
上沟村制茶规模比去年更,毕竟去年卖不出去村民们还在做茶,今年伙听茶叶卖得出去,更是浑身鸡血地加班加点制茶。
一个星期后,周毅带回来好消息,他和苏叶:“张委员想和你亲自谈谈这个问题。”
苏叶早就知道,张英没有他们清溪县县长这好糊弄,能走到这个位置上的心眼都比别多长几个窍。次日,苏叶特意去c市一趟。
张英的秘书来迎接苏叶,“张委员已经等苏同志久。”
苏叶走进张英的办室,他正在处理文件,见来才从繁杂的务中抬起。
他拿着周毅给他的茶叶出口投标竞选书,六零年茶叶出口仍在华国占据主要地位,不里面没有清溪县的金镶玉。张英沉吟片刻,“你们想在茶叶出口方面分一杯羹?目前我国出口的几种茶叶都是有名的品种,生产规模和质量都稳定。周毅和我提起这件,我有些为难。”
苏叶听见张英的口吻,就知道他是老狐狸一条。如果张英感到为难早就拒绝,何必让周毅带话让特意来c市一趟。
苏叶摇摇,“非也,不是分一杯羹,是扩市场。”
“这份投标书只是让获得一个出口的机会,销路我们会自己找。实不相瞒,去年我和同曾经去一趟港城,那边的喜欢喝茶。港城有亚洲最的港口,维多利亚港每天都有通往世界各地的货商邮轮,十分繁忙。”
上沟村的茶叶至多有几万斤,区区这点茶叶,进港城就像一滴水融入海,根不会产生什变化。
苏叶眯眯地,“我今天把村里新制的茶叶带来,您要不要尝尝?”
给张英泡一杯茶,把茶杯递到他面前,正襟危坐地:“上沟村往年都有政府工厂的采购,能解决温饱。但去年开始政府不再征收茶叶,整个村失去经济来源,日子都得艰难。整个村子口上千,只有两牛,一骡子。我既然有能力,就帮他们一把。”
“仔细品尝,这茶还挺好喝的对吧?出口港城,我能预想到会受欢迎。茶水清淡甜润,非常适合港城的口味,质量方面我会严格把控。另外,我们村也想给政府创收创汇。”
苏叶把冯安临时画的盒子带来,还来不及送到纸盒厂塑封。
动作利索地用胶布把折叠粘好,茶叶用油纸袋密封放进去,一盒高档的茶叶礼盒雏形初。盒子封面画着元宵的满月,雍容华贵的牡丹,配欧阳修的诗——“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
画笔细腻,颜色饱满红艳,乍一摆出来十分有模有样。
苏叶和张委员细细茶叶的储存、运输、销售问题,提出可以把茶叶一部分的利润,只是关于利润和定价细节保守谨慎,只字不提。张委员喝着茶,静静地听完苏叶的话。
他:“你回去把今天和我讨论的内容整理成方案,一个星期之内交给我。等会我让秘书告诉你如何申请剩下的手续。”
张委员平静的眼神终于多一抹赞同。
商品进出口不是一件儿戏,出口的货物代表着华国产品的质量、干系着华国的脸面,无论周毅如何绞尽脑汁劝他,张英都不为所动。直到听到苏叶亲口同他这些细节、喝到茶,张英改变想法。
张英一贯反感身边靠拉关系办,但想起苏叶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破天荒地给一次机会。
苏叶虽然年轻,有超乎年轻的果断沉稳,身上一股锐意进取的勇。这这份敢想敢做的勇是多没有的。当下的环境于谨慎和保守,张英对此感受十分深刻。
……
苏叶回去之后,连续跑几个部门,到c市商务部备案登记、到海关申办出口登记书,到外汇管理局登记证书……手续办得眼花缭乱,一个星期后可喜可贺终于拿到出口许可证。有张委员的背书,果然不一样,这些程意外地顺利。
咳咳,当然这全靠上沟村的茶叶品质硬。
马根生知道他们村的茶叶要出口,兴奋得快要晕厥去。出口是什概念,他们平时喝的茶竟然要卖到外边去,这不是倍儿挣脸面的吗?
在他的力监督之下,新鲜制出来的一批茶叶有五千斤,品质非常好。冯安和他的同学画的盒子已经全部塑封好,万俱备只欠东风。
剩下的就靠!苏叶找陆厂长借货车,连带着借杨雪爸和司机师傅小王。
苏叶带何老师、周毅两出发,刘刚和李明两死缠烂打跟着他们一块出发。苏叶坐火车,打算先去港城联系订单,杨雪爸和小王运着茶叶稍后到。
何老师是一次踏上港城的土地,他见到这个繁华都市不禁为之着迷、心动,走在路上的时候老忍不住东张西望,一会看别的穿着打扮,一会打量着街上的车。
“嗨呀,早知道就把我那身中山装穿出来。”他轻掸自己身上的棉布衣裳。
他提醒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名校毕业生,碰到这种场面不能怵场。
谁想到反是他这样的表,愈发显得滑稽搞,苏叶忍不住提醒他:“何老师,走路倒也不必那庄重。”
走个路还正步就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