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掌柜倒茶的手一顿，这才抬头看了中年人一眼。他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面色倒是和缓了许多。
中年人一看有戏，立刻开始标榜自己。
“你别说，那小摊子还真是热闹，人多的很，我可是挤了半天才进去。”
万掌柜将倒了茶的茶杯放到他面前，道：“那摊子上，可有个我之前与你说的小姑娘在帮忙？”
“有啊！不过可不是帮忙……”中年人神秘兮兮的笑道：“那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却是个能做主的呢，那些烤肉，都是她烤的。”
万掌柜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眼中现出几分惊讶来。
“都是那个小姑娘烤的？”
“没错！我亲眼看了好久，我手上这几串，也是她烤的。你别说，还真挺香的，要不是你说还有用处，我可早就吃了。”中年人颇觉失望。
他是真的很想吃这烤肉串，可惜今天是受到嘱托才去了烤肉摊子，所以不仅不能吃烤肉串，再买到肉串之后还不能耽搁，要第一时间送到这香料铺来。
“果然不似常人。”万掌柜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把肉串给我。”
中年人忙不迭的递过去，这放在手上，吃又不能吃，干看着，那可真是太折磨人了。也不知道万掌柜拿这烤肉串到底要做什么，总不能是吃罢？
这想法刚一出现在脑子里，中年人便立刻将它丢掉了。他自认为是十分了解万掌柜的，像万掌柜这人吃东西最挑剔了，像这种路边的东西，他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然后中年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万掌柜吃了一块烤羊肉。
“你！”中年人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万掌柜将口中的肉咀嚼了几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猜的没错。”
“你猜啥了？”中年人这般问着，他的目光却都放在了肉串上。
虽然因为耽搁，此时肉串早已经因为冷却，而没有刚出炉那么好吃了，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香气。这幽幽的鲜美香辣气息，真是勾的人只想流口水。而且这肉串连万掌柜都能吸引，可见其美味啊！
万掌柜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直接将手中剩余的肉串扔到了中年人面前的盘子中。
“都给你了。”
他确实是不喜欢吃这种辛辣的东西，且还是在路边烤制的……
“要不是为了研究……”
中年人可顾不上那什么研究不研究的，喜不自禁的拿起肉串就吃。烤的外酥里嫩的羊肉块一入口，便与酱料的香辣在口中组合出一种美妙的滋味。
果然很好吃啊！
中年人心中暗暗感叹，一边快速将剩余的都给吃掉，连万掌柜刚刚吃掉一块的那串都没有放过。
这冷的都这么好吃，要是趁热，该有多美味啊……
中年人更是在心底下定了决心，这等这烤肉摊子再来镇上时，他一定要守着那摊子，一次吃个够！
“哼，有这么好吃？”
“好吃啊！”中年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万掌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香料堆叠出来的，若我有这么多香料可以耗费，也能烤出这样的肉串来。”
“嗨，那你也去烤呗，你看看你这么多香料也卖不出去，不如去卖烤串，那烧烤摊子的生意可好了呢。”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
“愚蠢！”万掌柜猛地拍了一下茶桌，巨大的力道，竟是将桌上的茶杯茶壶皆是震得跳了起来。
中年人被他这激动的反应弄的一愣，这时也终于用脑子好好思考了一下。
“等等，你刚刚是说这烤肉，是用香料堆叠出来的？”
万掌柜见他终于明白，脸色倒是舒缓了一些，慢悠悠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有尝错的话。这烤肉串上的酱料之中，应该都是香料。”
“不会吧……”中年人看着手上还未吃完的肉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他甚至有些下不了口去吃了，任谁手上拿着价值千金的东西，也不能随意下口啊！
他倒是不会怀疑是不是万掌柜尝错了，他自认为对万掌柜这个友人很是了解，万家世代都是做的香料生意，像万掌柜更是自小便是在香料堆中长大的，只要是香料，万掌柜就不可能会辨认错误。
万掌柜这时又冷哼了一声，“你不懂香料，但我问你，你可在什么菜式上尝过这般丰富的滋味？”
只有多种香料互相融合，才能够叠加出如此层次丰富的口感。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中年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烤肉虽说好吃，可摆摊的两个人，不管是那个小姑娘，还是中年人，看起来可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且就算是再富贵的人家，难道还有舍得拿香料做酱料去贩卖的吗？一串羊肉串才五文钱，上面用的酱料怕都不止五两银子了。这样豪迈的做法，连皇帝老子都舍不得。
万掌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却也是叹息道：“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
这年头香料这么贵重，他真的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会舍得这般浪费香料。事实上他一开始注意到那个卖香料的小姑娘，是因为一个衣着简朴的小姑娘竟然拿得出贵重香料，实在是太过可疑，让人忍不住探究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之事。
只是那天之后一直没有看见那小姑娘的身影，万掌柜渐渐也就想要歇了这心思。毕竟店中事情很多，没有空闲去注意这样的小事。
可没想到，今日东街竟是传来消息，说是有一家烧烤摊子的烤肉让人垂涎欲滴。
那时万掌柜正巧在店铺门口指使店伙计搬东西，却是恰好听到，又闻到了那说话之人，手上肉串的香气。
只那飘散在空气之中若隐若现的香气，万掌柜几乎立刻就肯定了——香料！
一开始万掌柜也与中年人一般，不敢置信，然而等中年人带回肉串，万掌柜亲口尝过之后，他终于完全确认。这世间竟是真的有人舍得将价值千金的香料做成毫不起眼的酱料。
看起来只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香料。而她拥有之后也不敢贩卖，竟然是用这般暴殄天物的方式，小心的将香料转移出去。
那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一些不对。
“那你要怎么做？”
中年人思虑良久之后，还是将手上的肉串吃掉了。左右已经做成了酱料，浪费了那许多香料，要是再不吃，岂不是连这肉串都被浪费了?
不过他心中虽是那么想的，动作却又不由加快了几分。因为转念一想，自己正在毫不迟疑的吃下价值千金的东西，莫名的心中就有种痛快感呢！
他这般想着，又开口试探问道：“难道你要去杀人夺宝。”说着，他还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瞎说什么！”万掌柜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把手边重新倒上茶水的茶杯递了过去，然后才道：“我只是想要派人去查探一下。”
若是如之前一样没机会也就算了，但现在有一条明显的路摆在他的面前，要是再不动手，可就枉费了老天爷给的大好时机。
万掌柜有种莫名的感觉，若是他这次做好了选择，说不得会得到一个非常大的机遇！
“只是查探？去哪里查探？”中年人顺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漱口，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刚才走的时候，可是听说他们已经要收摊了，这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你现在派人去，怕是已经晚了哦。”
这大半个时辰可能不够人家回家的，但出镇子肯定是足够了。而这一出镇子，外面便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谁又能知道一辆普普通通的牛车会跑到哪里去。
“你！你怎么不早说！”
中年人几乎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万掌柜在发怒。万掌柜这人平时可冷静的很，连暴怒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如今能看到他这着急的模样，可真是不虚此行。
中年人这一高兴，就又给他出馊主意，“你现在派人出城，多打听打听，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还能打听到。你说这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掌柜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却是真的派人去探听消息了。
不过他叫的并不是守门的那两个，6甚至看都没有看门口，他将中年人落在原地等着，自己掀开了一道帘子走了进去。
中年人却也不惊奇，他很是淡定的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烤肉美味是足够美味了，就是吃多了容易口渴，这茶水却是正好用来淡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