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忆,刚才,你是不是这个,想起妹妹了?”凌薇听完小脸一下子绷了起来,紧张不已地看着周时忆,小手不停地到处揉着周时忆的脑门和头发。
“笨蛋,”周时忆好气又好笑地弹了凌薇一个脑瓜崩儿,被她这一闹那点酸涩消失的反而无影无踪了。
“肯定会有点,就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才是关键所在。”
“周时忆,你难受就说出来,还有我陪着你知道吗?”凌薇吃痛的捂住脑袋,翻了个白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对了,时忆你回想一下,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想到你妹妹的?”凌薇思索中突然灵光一闪,激动地抓住周时忆的衣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循循善诱到。
“你想想啊,任何事物之间都是有关联的,他妻子现在这样,肯定也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你把你的情况还原出来,总结出规律,事情不就解决啦!”
幼稚,果然前人说的一孕傻三年是有道理的,周时忆怕凌薇生气不敢明说,心里暗暗腹诽了几句,听到手机提示,看见屏幕上的内容,把凌薇放下,走到一旁打开了投影仪:“别说话,先看一下客户发来的资料。”
“他妻子的名字是尚楠。”
尚楠家里是农村的,人丁多,劳动力少,一个大家庭全都靠尚楠父母维持着,尚楠母亲年长父亲八岁,能干利落,长期操劳中积劳成疾,在尚楠刚上高中时就去世了。
那时尚楠身心还不是完全成熟,潜意识里把父亲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但尚楠父亲向来是个寡言的人,不怎么与尚楠交谈,父女之间有些疏远了。
后来家中操劳,父亲又领了个尚楠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尚楠心里积攒下不满,也和父亲生疏了。
直到尚楠大学毕业后,父亲开始重视她的意见,父女关系才开始缓和。但是终究是之前生了间隙,又习惯性认为父亲是强壮的,疏忽了父亲的病,又私下处处忤了他的逆,最后父亲离世时两人还在赌气。
处理完丧事后尚楠变得特别努力,处处按照父亲生前想让她做到的路线走,直到全部做完,想回报什么却找不到东西,突然停下来,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和动力。
尚楠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和他多亲近一些。
尚楠好久都没有做梦了,这次做梦,她又梦到那个场景了。
大门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她看见直直地跪在门口纸板上,不停地给前来吊唁的人磕头。
灵堂里蜡烛默默淌着烛泪,水晶棺里的人沉沉睡着,黑白遗像静静注视着四周,院里的人声喧闹,高谈阔论里夹着哭声,一口玄棺摆在院中,黄纸随处在地上散着,人人头上缠着白布,狗欢快地在厨房叫着。
棺材里的人模糊不清,一会是自己的父亲,一会是自己的母亲。
尚楠惊奇地发现她的手可以穿过棺材,颤颤伸出手想去拉父母的手,突然看到父亲睁开眼,瞪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失望。
“爸爸——不要!你听我说!”尚楠一声尖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里不由自主流下泪水。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穿上鞋走下床,发现阳光晃得有些刺眼。
“楠楠,你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程阳听见尚楠的尖叫后就急切的闯进来了,看到尚楠安然无恙的站在房间里,才长舒了一口气,温声细语地问着。
“程阳,你说——爸爸看到我现在的成就一定会高兴的对吧?”尚楠犹豫着咬着嘴唇转向程阳,暗黄的脸上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大大睁着,眼珠子向外凸出,血红色布满白处,眼睑下一片浓浓的阴影。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也不要回答,自己低声嘟囔许久,眉头皱了松,反反复复,茫然地锤着心口,“我这几年到市里当老师了,还和你结婚了,我们还买了房,攒了钱,可以给他们买东西了!可他们用不到了!”
尚楠拼命地锤着胸口,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混混沌沌,一片浆糊。
“我以为爸爸会在我们有了孩子之后走的,真的,不只是我,大家都这么以为!我还要赡养他们,和他斗嘴呢。”尚楠怔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自然地蜷成一团,把自己缩了起来,头埋进臂弯里,脸上再次布满泪痕,“我没有爸妈了。”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明明对方是你最亲最爱的人,你也明白彼此之间的爱,可就是在相处时忍不住起摩擦赌气,只有偶尔在那么一时间会被不知道哪一点触动,才会露出彼此最真挚的感情;在一起时知道难得却不觉得特别,失去后才追悔莫及拼命回想过去,或者因为一处留下心中永远的遗憾。
这种感觉,或大或小,不停地伴随着你,折磨着你,影响着你,没有人能摆脱,也没有什么能替代。
天边燃起了火烧云,映衬着整个屋子也变得红彤彤的。程阳陪在尚楠身边,注视着她,静静陪伴着,也一个下午了。
尚楠其实意识是清醒的,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和面对,换种方法逃避了现实。
程阳脸上露出挣扎,他纠结了许久,终于在傍晚又给周时忆发了一条短信:
“我觉得我的妻子不只是失去,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凌薇看到程阳发过来的信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和在厨房忙碌的周时忆打声招呼,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怎么又跑出去了?周时忆从厨房走出,解开围裙,皱着眉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隐隐有些担忧。
周时忆觉得,自己或许知道凌薇干什么去了;但他不确定,那个人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古怪,凌薇那样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说服那个人帮助他们,完成这个计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