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绥有点臊。
他发誓如果这次晏休再给他来一句算了吧,他就把这棒槌的头拧下来玩。
好在晏休没有,晏休拎着俞绥写满数字那只手问:“为什么要写手上?”
“因为没纸啊。”俞绥瞪着他。
就算是刚考完试,也不好光明正大在楼梯口掏出手机。杨飞文从楼上跑下来,跟在他两身后回教室。
这点时间,教室的桌椅归位,桌上还有考务贴了考生没带走的考号条。
俞绥一边扣上面的纸屑,一边斜睨晏休放在桌肚底下的手。
他想放鞭炮大声宣布,纪检部长偷玩手机了!但一想到晏休摸手机可能是为了加他微信,小少爷就把那股子欠儿嗖嗖的劲勉强收了收。
没过一会儿,俞绥放桌肚里的手机一震。
老顾在讲台上做考试总结,聊自己监考的考场发生的事。别的班这个时候都开始讲评试卷了,他们班还在做思想教育。
俞绥摸出手机瞥了眼,新朋友那一列没有小红点,倒是有个陌生的头像从底部窜到聊天顶部。
[您和晏休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俞绥这些年来加过的好友数不胜数,不认识不记得的不在少数,他愣是没从这个微信号里看出什么。
聊天界面简单素白,最早的日期停留在暑假的某一天。
[您和日安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鱼闲罐头:你好
日安:你好
日安:您和晏休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俞绥脸上冒出硕大的问号,也不眨眼,戳进那个头像看了好一会。
然后手机又震一下。
俞绥没急着去看,他把晏休的朋友圈先翻了个遍,这人的日常生活无聊的要死,半个月一个月才发一次,不是画架就是风景,还设置了半年可见。
少爷不大满意地一扫而空,退出来正好看到转账消息。
[微信转账:1元]
晏休往旁边稍稍一瞥眼,就能看到大少爷手兜在桌肚里翻表情包,面上一派乖巧听课的模样。
俞绥刷完一排铁锤,脑后的小揪又被揪了。
晏休:“听课。”
俞绥立马放下手机,一手捂着小揪,带着椅子往墙边挪。
他想到自己漫长的求微信之路,心里下了一场西北的大雪。
小少爷活像身上养了虱子,没一会就往旁边飞一个复杂的眼神。
晏休岿然不动,后来不堪骚扰:“怎么了?”
“我在想,”俞绥说,“我费那么大劲图什么呢?”
晏休想了想:“图我一块钱?”
俞绥一顿,从桌上抄起试卷拍晏休身上。
臊归臊,俞绥发懵之余臭屁的劲又起来了,虽然他对前面的信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下了课他可以往墙边一倚:“小晏子——”
晏休扫他一眼,俞绥立马改口:“同桌,纪委,部长,你加我那时候就知道是我对不对?”
晏休把笔扔本子上,后背靠上椅背,抬眼看他。
俞绥小下巴一抬,估摸起自己的行情:“暑假那时候还没有班群,你这微信号从别人手里买的?”
“嗯。”晏休索性顺着俞少爷这脾气薅,“花了一栋图书馆买的,你可贵了。”
俞绥搓了搓胳膊,没想到纪检部部长还会开这种冷笑话。
他几乎得意忘形,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很长时间以后杨飞文才站在他床边跟他摊开手:“绥儿,你看了把个月了还没看完呢?”
“什么?”俞绥比他还迷茫。
杨飞文也没瞒着寝室里另外两个兄弟,一脸促狭:“老鹰抓小鸡啊。”
俞绥醍醐灌顶,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哦......那个。”
“可不是么,我看你也没在看,扔哪去了?”杨飞文伸长脖子往他床上瞄,“人家写手都出了续集二三四了,后面的人看完了二三四,就等着前面的一,摸着纪念纪念呢。”
还有二三四?
俞绥如遭雷劈。
杨飞文:“我本来以为这个cp帖怎么着也得热度慢慢下去的,但是谁让纪委和咱分到一个班了呢,谁让老顾把你两安排到一块去坐了,谁让你两互动那么频繁呢?”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没有杨飞文说的那么频繁,晏休那个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俞绥总觉得自己总是在自说自话。
“我觉得这个走向不太行。”俞绥伸手摸了一下床缝,扣到纸质的边缘,默默往外挖索。
他抽出了那本手工装订的册子,却没给杨飞文,反而塞进了被子里。
俞绥抽出手,反而拿着手机,重新下载学校贴吧。
“我提醒过你了。”杨飞文说,“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你们这种资本主义就是容易忽略基层力量的可怕。”
正说着,一室友洗完澡出来喊俞绥:“绥儿,到你了。”
“知道了。”俞绥应了。
几个月没见学校贴吧,贴吧变化不大,唯一瘆人的是热度置顶的几个红帖。
俞绥一目十行,点进去也不敢在某一个界面停留太久。他这么急匆匆看过去,看到不少自己和晏休同框的照片,大多是在篮球场上,因为那个地方视野开阔,玩手机不容易被抓。
晏休露了一手三分球以后,班里同学每次打球都喜欢喊他,所以他几乎每场都在。
但是俞大少爷嫌累嫌热,三次体育课才可能出现在球场一次,他懒恹恹地跟在晏休身后,有时候跑快了差点踩上晏休的鞋子。
晏休这时候就会回头,手臂拦着他:“这是投篮运动,不是踩脚运动。”
俞绥嘀咕:“你眼睛长后脑勺上了吗?”
晏休正好起身夺球,他侧身从俞绥身边跑过前看他一眼:“你身上的奶味很重。”
边运动边说话,声音又低就很容易走形,偏偏俞绥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回去还到处问人他身上哪里来的奶味。
鉴于晏休实力太强,俞绥每次都偷懒,那之后班里同学都不让他们两一队了。
杨飞文也不催俞绥找,拍了拍床杆让他下来:“你先去洗澡吧,等会断电了。”
俞绥哦一声扔下手机,抓着床杆跳下床找衣服洗澡。
杨飞文说是不继续跟他聊,偏生还要跟在他身后说话:“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后边玩游戏的室友扣下耳机乐了:“就你这音量,算哪门子偷偷?”
杨飞文没理他们:“知道后援会最大的几个主持人都在咱班么?”
俞绥扯了扯嘴角:“你,梁文,班长也算一个,还有呢?”
“你知道啊!”杨飞文瞪眼,“那你平时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当着我们的面跟纪委唧唧我我。”
俞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砰地盖上门。
前面有人冲过澡,出来的水温偏高,俞绥站那底下冲了两秒,默默挑凉了些,这才感觉臊热的感觉散去不少。
他挤沐浴露时鬼使神差捧着沐浴露瓶子仔细看成分,放到鼻子边仔细闻,打了个大喷嚏。
少爷洗澡洗得火热,压根儿没注意到宿舍区走廊外由远逼近的嘈杂声。
走廊尽头,靠近楼道的第一间寝室首当其冲,第二件间手忙脚乱,第三间奔走相告。
只见打水的,洗衣服的,窜寝的,随便晃悠的男生们四处奔走,急切地奔回自己的寝室。
“还不快回去!纪检部查寝了!”
“今天晏休带队!完蛋了,你们那的垃圾桶还有位置藏吗?”
“我靠,是不是月底了纪检部又要冲业绩啊!”
虽然杨飞文他们寝室远,但是杨飞文还是迅速得知第一手消息,一把抢走室友的手机替他退出游戏:“纪检部查寝了,晏休带队!”
“我操!”
“我那壶,我那壶谁给搁水台上了,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排插排插!”
因为寝室里住着资本主义的后代,他们寝室违纪物品登峰造极,绝对可以扣满四个人三年的德行分。
杨飞文飞快把肉眼可见的电器藏起来,刚把楼梯底下的小冰箱扒拉出来,就听见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寝室外面。
除了浴室里那位大少爷,外头三人头皮发麻。
“怎么办,塞不下了,以前这个放哪的?”打游戏那室友问。
杨飞文牙疼:“放厕所。”
但现在俞绥在里面洗澡。
寝室门应声而响,敲门那人特有礼貌:“你好,纪检部查寝。”
杨飞文扒着床栏杆,迅速将小冰箱塞进黑色塑料袋。
“放绥儿那,晏休总不能翻他cp的床。”那室友急到胡言乱语,“他翻我们就吁他——”
但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纪检部又敲第二遍门,杨飞文连忙塞进去。
“开门。”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水汽缭绕,少年人冷白的皮肤与白炽光交相应衬。俞绥脖子上挂着毛巾,右手抱着脏衣篮,左手捏着毛巾一角擦头发,迷茫地看着忽然拥挤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