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枫王城,这里的平民窟已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城区,叫锻造区。
这里总是热火朝天,叮叮当当声音作响。
这里最多的就是铁匠工坊,能够铸造各类武器配件,铠甲,精炼铁矿,锻造精铁,生产各类锅具,栏杆,锄头,镰刀之类需要用到铁的东西。
这个地方从不休息,许多工匠和学徒们夜以继日的工作着,因此排放着大量的烟汽,而周围甚至不需要用灯,因为黑暗都被熔炉所照亮,铸造的产品,水平不能算是很好,极少有人评价他们的产品做工精良,但却都牢固耐用,很是受到整个城市中下层的幻影,因为这些人需要的是能够用上很久都不需要维修或者更换的东西,而不是精巧的艺术品,艺术品是贵族的专利。
因为这座铸造厂,所以这一段都烟雾缭绕,废水横流,恶臭的工业废气熏得人喉咙发干,两眼流泪不止,在这里住得太久的话,积垢恐怕洗都洗不掉。
铸造厂周围的街区仿佛是由各类回音与工人阶级的酒馆所织成的一张混乱不堪的蛛网,小巷四处穿插,在星枫王城整洁有序的街区旁边,是一个秘密的混乱铸造区!街道盘旋扭曲,隐藏的居所数不胜数,因为没有市政规划,所以纯粹由通道,密室,房间甚至街道组成的复杂网络。
但说是混乱,这里实际上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因为一个叫做利维娅的帝国骑士,她带着一个名叫联合会的组织,将整片地区管理的十分秩序。
这种秩序十分必要,特别是地盘之争激烈的同业工匠之间,如果管理混乱,那么毫无疑问会引发流血事件。
比如,铸剑工匠只需铸剑,锄头工匠只需制作锄头,但如果铸剑的工匠突然有一天想要铸造锄头,就有可能抢走原本锄头工匠的生意。这将成为纷争的导火线,让锄头工匠不得不面临营收变少,生活不下去的下场,于是便会爆发流血冲突。
所以必须借由某个组织统筹制定出各工匠该负责何种工作内容,又该负责到何种程度,如此才能减少纷争混乱。
锥子匠、镰刀匠、铁钉匠、蹄铁匠、吊钟匠、锁链匠、金工师、锉刀铁匠等等,泾渭分明,不能有半点逾越。
这就是所谓的秩序。
至少在星枫王城的市政厅的人看来是如此。
“哎呀,利维娅大人,看见这边还是这样安宁我就放心了,因为你们,现在整个王城的铁器物价都跌了不少啊!上头的大人物们都很满意,对了,还有,就算是这种地方,神的使者们也依然愿意将荣光眷顾至此,很快就有两位牧师和一位骑士到这里建一座教堂,到时候大人还请帮忙行个方便,弄一块好地出来。”一个身穿正装,拿着手杖,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厮仆从的官员站在锻造区的门口,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施施然的对利维娅说道。
利维娅站得笔直,气质凛然,穿着一身男装,头发梳得整齐,有些疑惑:“会有一个圣殿骑士来?这倒是有些奇怪,我这里紧急到了需要骑士来驻守吗?”
牧师和圣殿骑士,是教会最经典的两个形象之一,据教会说,他们都是神的歌者,不过牧师是在宁静的教会中赞美神,而骑士团则是在鲜血飞溅与怒吼交错的战场上赞美神。
正如同这两个形象所代表的场景一样,一般和平的领地就需要牧师,而危险的领地则需要骑士。
利维娅可不觉得自己这里需要骑士驻扎,那样的话,各方面都会不太方便。
星枫王城的生意已经是工坊的一大重要财政支柱了,毕竟是星枫王国的首都,利维娅需要在星纺的镇国之柱——一位等级9的战士眼皮子底下发展联合会,光是牧师还好说,如果有骑士……不太好办。
“没办法……毕竟,大人你上次动手闹得太大,教会那边也不太放心。”官员无奈说道。
就在一个多月前,星枫王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起因在这个官员看起来很平凡,算是最底层的那些小事,最初是因为一个老鸨,妓院主。
作为老鸨,对下面的“工作人员”放高利贷是很正常很普遍的事情,娼妇们总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哪怕没有,老鸨们也肯定会克扣钱财,然后罚款,或者引诱她们吸麻粉,致幻药剂之类的东西,反正就是强迫她们缺钱,这时候就需要借钱,借了钱,利滚利翻着,肯定是还不完的,还不完,这辈子就别想走了。
这种事太多了,甚至连治安官都懒得管,反正老鸨们自有一份分红给他们,而娼妇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次也是,这种平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事情,和往常一样,一个娼妇得了花柳病,浑身是疮,下体溃烂,央求老鸨放她几天假,老鸨不肯,她就闭门,客人来了就打滚或者不理,就是不做生意。
于是老板就想了个法子,对她说,只要用烙铁烫疮疤,就能治好花柳,那娼妇信以为真,忍痛去做,一下子下来,肉臭不可闻,脓血烧干,皮肤迸开,整个人直接晕倒在地,醒来之后一病不起,再也无法接客。
这下,老鸨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她赶走了,让她的房间住进了一个新的娼妇,她则被老鸨用刀子挑破了肚皮,说是要“好生安葬。”,实际上,还没断气的时候就被活埋了。
平时这种事算不了什么,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家都习惯了,毕竟,想当一个妓院主,那起码得有两条路子。
一条通下,得和下九流的流氓混混,人贩拐子土匪混熟,能拿得到货,每一段时间都有新人加入这个行业。
一条通上,就是得有后台老板,能够摆得平治安官,甚至直接联系到贵族们,妓院主们的收入,大半都上供给了他们,钱给了,当场子里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只消打声招呼就行。
妓院主照例去打招呼的时候,这个叫做利维娅的骑士当时就在旁边,被她得知了此事。
于是……一夜之间,整个红灯区,所有的妓院主,一个不留,全数暴毙。
这下星纺王城可翻了天了,贵族们少了一条财路,又死了不少人,于是暴怒,想要让这新来的帝国贵族给一个说法,还要赔偿损失。
大家都明白,这个叫利维亚的骑士和帝国公爵之女希德瓦尔德熟识,当初希德在这里的时候便是和对方在一起的,而且那边新建起来的整个工坊区都是对方的地盘,身家不菲。
这次虽然坏了财路,但说到底也不算什么太大损失,讹她一笔,后面再找人重建就是了,算不得多大麻烦,贵族们相信利维娅也肯定懂得这点,只是因为她是女人,遇到这种事接受不了,一时气愤罢了。
可谁知道,利维娅根本不理不睬,也不管什么赔偿,完全有恃无恐。
而且,这只是第一波,她接触到了这里的事情后,又去了一趟红灯区,认识了一个叫丽思的人类少女,父亲是佃农,母亲替人家洗衣服,但东西不够吃,也交不起田地租子,地主上门来催债,还不起,就把她卖给了地主,可怜,农民用真娃娃才为换了五个银币,但富人一个洋娃娃就能卖出十个以上。
地主转手把她和其他十几个少女一齐送到王城里,卖给了妓院主,一年之后,她肚子就大了起来,被那老鸨用药打胎,之后继续接客,可刚刚打胎,身体虚弱,哪有办法接客?
于是老鸨就逼她和其他人吸麻粉,提神止痛,接着干。
其他姐妹都吸了麻粉,摆脱不了了,只有她胆子大而且执拗,死活不吸,被罚跪碎玻璃。
老鸨气的离开,让她跪到愿意为止,因为她还年轻,身体健康,也没得病,起码还有两三年好活,哪里能轻易打杀?
等老鸨走了,她就站起身来,拖着鲜血横流的膝盖逃跑,当然没跑掉,但她的大声喊叫声引来了希德,于是希德将那些妓院守卫全数打死,才知道又来了新的老鸨。
利维娅当时就震怒了,这一次,红灯区血流成河,不仅老鸨死了个干净,连带这种人贩拐子,流氓混混,好几百人,尸横遍野。
这就是她的性格,比起陆恩,她要暴烈的多了,当初捅死篡位者都不带犹豫的。
贵族们也暴怒了,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护卫,想让利维娅付出点代价。
但被利维娅一拳一个,全数打死,最后更是直接轰爆了王城的护城阵列,展现出了自己身为等级8的战斗职业者的恐怖之后,事情彻底被闹大了。
最后,星枫王国的镇国之柱,一位等级9出面,制止了纷争,但利维娅掏出了自己身为帝国军官的印鉴,逼退了对方。
没有人胆敢得罪死了一位等级不低的帝国军官,除非星枫想被灭国。
暂时,整个红灯区都被取缔了,那些娼妇也被利维娅出面收编,当然,这不可能是永远,他们肯定会安分一段时间后转移阵地,但那是之后的事情。
收编第一个月,这些娼妇死了不少,多半都是无药可救的,有的已经沉迷麻粉,浑浑噩噩,有的则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毕竟,娼妇是一个更新换代很快的职业,要保持全都是年轻女性,这可是很难的,但以前死了也没人管,只有利维娅接手之后,才发现这么一批女性的死亡率究竟有多吓人,一个月不到,就有接近三分之一死去。
死者基本……不对,不是基本,是无一例外,全部都带着传染病,利维娅不得不将她们和她们所有的衣物全部烧掉,然后埋葬骨灰。
说是所有的衣物,其实……有些人根本没有衣物,毕竟,作为最底层的娼妇可能一个月都出不了那个小小的黑色房间,尽管里面充斥着霉味和低劣脂粉味。
她们就是消耗品。
而剩下的,则是一些刚刚入行的,还在培训的,亦或者……闹腾的。
是很闹腾,这一批约莫只占总人数的5%,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但是却娇生惯养……
没错,她们就是花魁。
这些人所用服装、化妆品都极为高档,而且平时出行有专人专车接送,名达显贵皆为倾倒,算得上是八面威风,一般都是从小训练,对卖身毫不抵触,经过两年训练,一般同时只会侍奉一位达官贵人,想要成为入幕之宾,客人还需要一整套出价,竞争,最后成功之后,入幕时的礼节就如迎娶新娘一样。
说实话,“受压迫”并不是这些花魁们的特点,相对于下层几乎是作为消耗品的娼妇们,她们的特点是“寄生性”,她们习惯于过着近乎于不劳而获的生活,仿佛贵族小姐,在忽悠堕落已久,若向她们说什么解放,不但不得她们同情,甚至反受其讥笑,她们对于本身现在的生活,认为很自由,并不觉得什么压迫。
所以把这些花魁一起接过来的时候,她们哭天喊地,撒泼上吊,丑态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脱得一丝不挂,在利维娅面前满地打滚,十分顽固,吵闹不已,之后把她们集中住在一起,架梯子翻墙者有之,挖地洞想穿墙而出者有之,寻死觅活者更有之,她们不仅看不起同吃同住的低等娼妇,更吃不惯粗茶淡饭,甚至还要求利维娅给她们提供麻粉,用来“嗨”一下。
最后利维娅不厌其烦,真是想把她们全部轰杀至渣,一劳永逸,只救那些愿意被救的。
但她想想……父亲说过,这种人才最是可怜,她们身处污泥而不自知,步入死亡却怡然自得,所以只要能救,还是要拉一把,这才压下了杀意。
想着这些,利维娅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我明白了,我不会反对教会骑士入驻,地方我会安排好的。”
“感谢您的配合。”那个官僚微微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