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走进大厅,只环顾一下四周,抓了点卡路里数量足够让他维生的食物,走出去,再次穿上隐身衣,然后随便找了个角落进食。看着坐在长桌旁的学生——
当你看着其他人类时感到厌恶可不是个好兆头,赫奇帕奇说,因为他们没有你那样的机会学到你学过的东西而责备他们是不合理的。在紧急关头没有行动和自私毫无关系。这是正常化偏见[1],就好像特內-啥啥中失事的飞机[2],只有很少的人跑出来逃脱了,但是大部分人就是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而他们的飞机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着火了。看看连你都花了那么久才真正开始行动起来。
憎恨毫无意义,格兰芬多说。它只会毁掉你的利他主义。
试着找出一种你能使用的训练方法,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拉文克劳说。
我要去记录实验预测,斯莱特林说,我们总是会恰巧观察到基于以下假设的推断:人们不可能被拯救,被教导,也永远不会在重要的事情上帮到我们。还有,我们需要想点办法记录下有多少次我是对的。
哈利忽略掉大脑中的声音,尽可能快速地吃掉吐司。一般来说它不是合适的营养物质,但是一次破例不会有什么害处,只要他明天补上营养即可。
咬到一半,一个闪耀的银色凤凰剪影从虚空之中飞来,然后用一个疲倦的老人的声音说道,“请摘下你的隐身衣,哈利,我有一封寄给你的信。”
哈利呛了一下,咽下了呛进气管里的吐司,站起来,脱下隐形衣,大声说道,“告诉邓布利多我说可以。”然后坐下,继续吃他的吐司。
吐司都吃完了的时候,阿不思·邓布利多走到哈利的藏身之处,手上拿着折起来的一叠纸;真正的纸,带有条格,不是巫师的羊皮纸。
“那是——”哈利说。
“来自你的父亲,和母亲。”年老的巫师说。无言地,邓布利多递过来折起来的纸张,哈利无言地接受了。年老的巫师犹豫着,然后静静地说,“防御术教授已经告诉我要克制我的劝告,而思考一段时间后,我也这么认为。我花了太久才学会缄默这种美德。但如果我错了,你只要说一声——”
“你没错。”哈利说,他低头看着折起来的条格纸,感觉胃里一阵恶心,这是他的身体有强烈悲观预感的征兆。他的父母不会真的和他断绝关系,而且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的内心仍然本能地害怕看电视的权利被剥夺,无论这现在有多么没有道理)。但是他已经走出了父母希望孩子们扮演的角色,他们心中相信,孩子在长幼次序中地位较低。当你对自认为主宰了你的人们那么做了之后,还预料不到全然愤怒的大发雷霆,火力全开的正义怒火,那可就太愚蠢了。
“你看完之后,”校长说,“我相信你应该来一趟大厅,哈利。有事要宣布,你会想要听一听。”
“我对葬礼没兴趣——”
“不。不是那个。拜托,哈利,看完之后马上过来,不要穿着隐身衣。好吗?”
“好的。”
年老的巫师离开了。
哈利强迫自己打开信。重要的是让你容易受伤的朋友和亲人远离伤害,这可能是陈词滥调,但在哈利看来这个逻辑还是成立的。损坏的关系可以之后修补。
第一封信字迹潦草,哈利需要认真集中精神才能读懂,信中写到,
儿子,
无论你在书中读到过什么,相比起不让我们受伤,当你遇到麻烦的时候身边有能帮助你的大人要更加重要。你不容我们插嘴就认定我们会因为你的“黑暗面”而抛弃你。请莎士比亚的鬼魂为我作证,过去一年里我见到的事情,在我的理念中,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时候,当我开始想你会魔法的时候,会怀疑其实是当局把你带走了,而你妈妈只是在陪我演戏——所以我不能否认有可能你真的发展出了一些……我不太确定怎么称呼,但是如果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将其称之为“黑暗面”似乎为之过早。你确定这不是正在发展的心电感应天赋,而你只是感应到了周围其他巫师的思想?他们的思想对于理智文明社会成长起来的孩子来说有点邪恶。这些是没有依据的猜测,我承认,但你同样也不应该妄下结论。
我要告诉你两件极为重要的事。第一,儿子,我非常有信心,只要你选择原力的光明面,你就会是光明的,而且我也非常有信心你会这么选择。如果在你耳边有什么邪恶的灵魂低语着可怕的建议,那就忽略那些建议。我感到有必要强调你应该特别小心,忽视邪恶的灵魂,即便它提出的点子看上去极富有创造力,而且我希望我不用提醒你科学项目事故,我得承认,如果你是在同附体邪灵做斗争,那你那些科学项目事故就说得通了。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你不用担心妈妈或者我会因为你的“黑暗面”抛弃你。我们也许没有料到你获得魔法力量,或是黑魔法对你产生了一定的吸引力,但是我们确实料到你会变成青少年。从你可怜的老爸的角度想想,就一个9岁便招来了5辆消防车的男孩来说,这前景已经足够让人担心了。孩子们会长大。我不会骗你说你20岁的时候还会感觉和我们像现在一样这么亲密。但是你妈妈和我即便上了年纪,白发苍苍,要麻烦家庭护理机器人的时候,也还会感觉和你一样的亲密。孩子们总是会长大,远离父母,而父母总是在身后追赶他们,提供有帮助的建议。孩子们会长大,他们的人格会改变,他们会做父母不希望他们做的事,他们会不尊重父母,然后把他们从魔法学校拖走,而父母还是依然爱着他们。这就是自然规律。尽管如此,如果你还没有进入青春期,而你的青少年时期会成比例地比现在还糟糕,那我们保留重新考虑此观点的权利。
无论发生了什么,要记住我们爱你,而且无论怎样都会一直爱你。我不知道我们的爱在你们的规则中是否有任何魔法力量,但如果有,不要犹豫,召唤它。
说了这么多……哈利,你在那里的所作所为是不可接受的。我想你是知道的。而且我也知道现在不是给你上课的时候。但你必须写信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非常明白为什么你想要我们立刻被带出你的学校,而且我知道我们不能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哈利,要讲讲道理,意识到我们肯定会多么担忧。
我想要告诉你,你绝对被禁止乱用你周围的成年人认为哪怕有一丁点不安全的魔法,但就我所知,你们学校的老师每周一都会教授高级妖法。请你一定一定在情况允许下尽可能谨慎,无论情况如何。除了你仓促的总结,我们对发生了什么一丁点概念都没有,我希望你能尽可能详尽地写信告诉我们。很明显你,至少以某些方式,在长大,而我会试着不扮演儿童图书中只会让事情更糟的父母——尽管我希望你能体会这有多么不容易——而你的妈妈已经对我说了诸多巫术保密和我掀.asxs.波澜就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之类的吓人事。我不能告诉你避免一切不安全的事物,因为你的学校不安全而你的校长不让你离开。我不能告诉你你不应该为你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负责,因为就我所知还有其他的孩子陷入麻烦。但是记住,你没有道德上的责任去保护任何成年人,他们的立场是保护你,而且任何一个好的成年人都会同意这一点。请尽快写信告诉我们更多。
我们两个都渴望帮忙。如果有任何我们能做的,请立刻告诉我们。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比知道你出了事更糟糕的事。
爱你的,
爸爸。
最后一页只写着,
你向我保证过你不会让魔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抚养你长大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破坏和妈妈约定的男孩。你必须要安全地回来,因为你向我保证过。
爱你的,
妈妈。
慢慢地,哈利放下信,然后迈步走向大厅。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整个身体在颤抖,而且似乎要十分努力才不会哭出来;他无言地知道他一定不能哭。他一整天都没有哭。而他不会哭。哭泣就意味着承认失败。而这一切还没结束。所以他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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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大厅的食物很普通,吐司和黄油、果酱,水和橙汁,燕麦和其他简单的食物,没有甜点。一些学生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袍,没有学院颜色。其他人则仍然穿着各学院的颜色。这原本应该引起争执,但却是一片安静,只有吃饭声没有交谈。辩论需要两方,而其中的一方,今晚,对辩论不怎么感兴趣。
副校长米勒娃·麦格坐在主宾席,没有吃东西。她应该吃的。也许她过一小会儿就吃。但是现在她无法强迫自己进食。
对于一个格兰芬多来说,只有一条路可走。防御术教授敦促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聪明的谋略,那之后米勒娃只花了一小会就记起来了。谋略可不是格兰芬多的风格;或者也许她应该只能说不是她的风格,阿不思似乎确实有努力尝试使用谋略……然而当她回溯他们的历史,在危急时刻没有谋略,在最终手段中不是聪明和诡计。对于阿不思·邓布利多来说,对于她来说,紧急关头中的规则就是决定什么是正确的事,然后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去做。即使这意味着打破极限,或者改变角色,或者放下自己的那副形象。那就是格兰芬多的最终手段。
透过大厅的侧入口,她看到哈利·波特静静地溜了进来。
是时候了。
米勒娃·麦格教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磨损了的帽尖,慢慢地走向主宾席前的讲台。
大厅里本来就很微弱的声音,在所有学生转身看向她的时候完全静下来了。
“现在你们已经都听说了,”她说,声音不太平稳。赫敏·格兰杰死了。她没有把这些话大声讲出来,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一只巨怪以某种方法潜入了霍格沃茨城堡,没有触发我们古老结界的警报。这只巨怪以某种方法成功地伤害了一个学生,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才触发我们的古老结界。调查已经开展了,以确定这是怎么发生的。理事会正在开会,以确定霍格沃茨如何应对。适当的时候,正义将临。同时还有另一件有关正义的事,需要立刻处理。乔治·韦斯莱,弗雷德·韦斯莱,请上前站在讲台上面对我们所有人。”
韦斯莱双胞胎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旁,交换着目光,然后他们站起来向她走去,缓慢地,不情愿地;然后米勒娃意识到韦斯莱双胞胎以为他们要被开除了。
他们真的认为她会开除他们。
那就是在她大脑中生活的麦格教授的那副形象带来的后果。
韦斯莱双胞胎走上讲台,抬头看向她,脸上表现得害怕但是坚决;而她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又破碎了一点。
“我不是要开除你们。”她说,然后因为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而更加伤心了。“弗雷德·韦斯莱,乔治·韦斯莱,转过身面对你们的同学,让他们看着你们。”
尽管表情依然吃惊,韦斯莱双胞胎还是照做了。
她鼓起心中所有的勇气,说了正确的事情。
“我羞愧于,”米勒娃·麦格说道,“今天的事件。我羞愧于只有你们两个人。羞愧于我对格兰芬多所做的。在所有学院中,当赫敏·格兰杰处于危难之中,哈利·波特召唤勇敢的人帮助他时,本应是格兰芬多出手相助。的确,一个七年级学生本可以在搜索格兰杰小姐的时候阻碍巨怪。而且你们本应相信格兰芬多院长,”她的声音哽咽,“会相信你们,如果你们违抗她,在她没有预见到的情况下去做正确的事情。而你们不相信这一点的原因,是我从未向你们展现这一点。我不相信你们,我不相信格兰芬多本身的美德。我试图磨平你们的桀骜不驯,而不是将你们的勇敢训练成智慧。无论是分院帽看到我哪一种品质,并据此将我分到格兰芬多,我都背叛了这种品质。我已经向校长递交了我作为副校长以及格兰芬多院长的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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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惊愕的喊声不只来自格兰芬多的长桌,而哈利的心脏在胸口都停跳了。哈利需要跑上前,说点什么,他要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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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娃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但是,校长拒绝接受我的辞呈,”她说,“所以我会继续工作,并且努力消除我造成的影响。无论如何,我必须找出教授我的学生怎样做正确的事的方法。而不是安全的事,不是容易的事,不是我们被告知去做的事。如果我能教给你们的只是按时上交论文,那么就不必有格兰芬多这个学院了。这条路对我来说更加艰难,可能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但是我现在知道,在此之前我只选择了简单的道路。”
她走下讲台,下到韦斯莱兄弟站着的地方。
“弗雷德·韦斯莱,乔治·韦斯莱,”她说,“你们两个并不总是做正确的事。智慧的道路并不存在于公然以及不必要地藐视权威。但是今天,你们证明了自己是我们学院最后两位幸免于我的错误的人。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情,你们不顾被开除的威胁,并且冒着生命危险面对山怪。为了嘉奖让你们的学院都以你们为荣的惊人勇气,我奖励你们每人二百分,奖励给格兰芬多。”
他们脸上又是震惊的表情,她的心又是一阵刀刺般的痛。
她把脸转向其他学生。
“我不会奖励给拉文克劳任何分数,”她说,“我想波特先生不会想要的。如果我错了,他可以纠正我,然后想要多少学院分就拿多少学院分。但是无论这价值几何,波特先生,我,”她的声音颤抖,“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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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哈利尖叫着,然后再次说道,“停。”话语如鲠在喉,“你不必这样,教授。”他内心有什么在扭曲着,威胁着要将他撕扯开来,就像巨人的双手在扭动着他,要将他撕成两半。“而且,而且你不应该忘记苏珊·博恩斯,和罗恩·韦斯莱——他们也帮忙了,他们也应该得到学院分——”
“博恩斯小姐和年轻的韦斯莱?”麦格教授说,“鲁伯一句都没有说过——他们做了什么?”
“博恩斯小姐试图在海格先生想要阻止我的时候打晕他,而韦斯莱先生在纳威想要阻止我的时候击中了纳威。他们俩应该得到分数,而,而且纳威也应该,”哈利之前没有想过,纳威现在的感受,但是在他想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因为纳威试着做点什么,尽管不是正确的事,做正确的事是第二节课,在你学会先做点什么之后你再开始练习做正确的事——”
“赫奇帕奇加十分,博恩斯小姐,”麦格教授说,她的声音中断了一下,“格兰芬多加十分,罗恩·韦斯莱,今天,你的家族荣耀非常。赫奇帕奇加十分,为了纳威·隆巴顿站出来阻止波特先生,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
“你不应该!”赫奇帕奇长桌一个年轻的声音尖叫着,伴随着一阵哽咽声。
哈利看过去,然后快速地回看向麦格教授,尽可能稳定的说道,“纳威是对的,事实上,你不能给正确的行为这个部分一分不加,那会带来错误的信息,但是他做对了一半,所以可以加五分。”
麦格教授有一会儿看起来好像她想不出要说什么;但之后她看向长桌旁纳威的位置,她说,“如你所愿,波特先生。什么事,博恩斯小姐?”
哈利看了过去,看到苏珊·博恩斯向前迈了一步,擦着眼睛,然后赫奇帕奇女孩说,“事实上——麦格教授——波特将军没有看到——但是韦斯莱上尉和我并不是在他跑出去之后唯一想要阻止海格先生的。在一些高年级学生阻止我们之前。但我们还是设法拖延了海格先生一会,所以波特将军才能离开,”
“还有谁?”麦格教授说,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又有七个孩子站起来。
我们的斯莱特林面在预测什么都不会奏效的时候说什么来着?赫奇帕奇面说。
哈利心中的一块裂开了,以至于他要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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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完了,都做完了,米勒娃走到哈利·波特站的地方。尽管不是她最拿手的技艺,她释放了一个结界咒语来模糊视线,又考虑了一下之后,也消除了声音。
“你,你不必——”哈利·波特说,“你不应该说——”他听上去好像哽咽了,“教——教授,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伤人的,可恶的,而且是错误的——”
“我已经知道了,哈利,”她说,“即便如此,我希望能做的更好一点。”她胸口感到一阵轻松,和一个迈出悬崖的人的经历差不多,双腿不再需要将身体撑得笔直。她不太确定她能够做到,她不知道办法;然而她第一次感到,当她成为霍格沃茨的校长的时候,学校似乎有希望不至于变成从前的学校的可悲的亡灵。
哈利盯着她,然后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好像那声音是从他的嗓子里挤出来似的,然后他用手捂上了脸。
所以她跪下来,而后拥抱了他。也许是错的,但也许是对的,而她不会让那种不确定性阻止她;是时候她开始学到格兰芬多的勇气了,如此一来她能够再教会别人。
“我曾经有个姐妹。”她低语道。就那样,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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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确定一下,哈利的一部分说道,而他的剩余部分在麦格教授的臂弯里哭泣,这不意味着我们接受了赫敏的死,对吧?
不,他所有剩余的部分说,他大脑的每个部分都一致同意,温暖、冷酷还有隐藏起来的坚定。永远不会,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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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巫师对结界咒语视若无物,凝视着他们两个,女巫和哭泣的年轻男巫。阿不思·邓布利多微笑着,眼中有着奇怪悲伤的眼神,好像一个朝预见的命运又走了一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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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御术教授看着他们两个,女人和哭泣的男孩。他的眼神十分冷酷,而且充满算计。
他可不认为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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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上,赫敏·格兰杰的尸体才被发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