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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号钟一曲鬼神惊[1/1页]
刘歆此次返回安城肩负重要使命,所以一路上低调前行,并没有惊动安楚两地的官员。他们直接回到了曲江县靖王府上,刘歆特意交待此事不要声张,然后和高翊二人乘车前往安城。
昔日繁华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然而对刘歆来说早已物是人非,途经曲江文苑的时候,他特意让马夫走的慢些,透过车帘,角楼依旧,短短两月,恍若隔世。仿佛自己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小小的许府下人,摇身变成大汉皇帝的义子,堂堂安王。这其中虽然有些为人不耻的手段,但相比于如今的地位来说,这才是刘歆最想得到的。
莫谦早已经把兰寇的地址告诉给他,但当他寻到醉春楼时,却被告知自七夕之后,兰寇就退出了红尘,具体不详,只知在城北置得一隅小院,过清静日子去了。
高翊道:“公子没有她的确且去处,如何寻找?”
刘歆道:“城中冗杂,想她不会呆在城中,而城北只有一处怡人地方,便是翠屏山了。”
二人又向翠屏山赶去,一去二十里,马车行至午后才到。翠屏山以清竹见幽,怪石为奇,现在时节渐冷,道路上铺满一层枯竹叶,山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响。山脚有一个村庄,稀稀疏疏散落着数十户人家。抬眼望去,一条溪流从山后潺潺而来,途中打了个弯奔西边淌远,弯内略高处搭一座石桥,桥那头种了翠竹风墙,修剪齐整,定然是主人家花了不少心思。竹墙之后便是一个青砖灰瓦院落,院门前鹅卵石铺路,可达石桥。刘歆看罢,道:“就是这里了!”
他和高翊下了马车,徒步踩过石桥,绕过屏风,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从院里出来,手里拎了个小小的木桶,去溪边取水。见到有陌生人来,虽然诧异,但并不慌张。刘歆弯腰见礼道:“请问小姑娘,这里可是兰寇姑娘府上?”
小女童停住脚步,回眸一笑,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琼鼻朱唇,煞是可爱,道:“我家主人说了,她不叫兰寇,想必你们认错地方了。”
刘歆笑道:“那就劳烦小姑娘前去通禀,就说曲江刘歆公子求见。”
“我家主人午睡未起,你们恐怕要多等些时候。”女童自顾地打了溪水,进院去了。
高翊忿忿道:“王爷,这兰寇好生无礼。”
他不知道刘歆找兰寇有什么事,所以会有此一说。刘歆道:“此人是我们该等的。”
近两个时辰过去,院门仍然没有动静,然而此时天色渐暗,乌云密布,晚秋的细雨虽柔,但冰凉刺骨。高翊返回车里取了蓑衣斗笠来,刘歆对他道:“你去车里躲躲吧。”
高翊道:“王爷在此淋雨受冻,我独自躲雨岂能安心,倒是这兰寇太不知好歹,我这就去把她唤出来。”
“不可!”
这高翊也有一股倔脾气,他陪同刘歆又等了一个时辰,此时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到掌灯时分,就在高翊忍不住暴走的时候,院门开了,先前那个女童出来迎道:“我家主人请刘公子过府叙话。”
高翊怒气冲冲地跟随在刘歆身后,却被女童拦下,道:“我家主人只请了刘公子。”
“哼!我家公子以礼相待,诚心来访,偏偏你家主人傲慢无礼,我定要找他理论。”
女童笑道:“这位公子好烈的脾气,我家主人念这天寒地冻,特意备了酒菜向你陪不是呢。”说着她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篮,递给高翊。刘歆对他使了眼色,他这才接过竹篮返回停车处。
“我家小姐在闺房等候,刘公子只管去吧。”
进了兰寇住处,反关了房门。屋中已经燃了一盆炭火,平添几分暖意。室内布置简洁明了,所用器物虽然上品,但外观纯朴无华,正反映出主人远离红尘的气质。唯一奢华之处就是地上铺了羊绒地毯,脱了靴子踩在上面异常的温软舒适。
兰寇穿了件淡黄百褶长裙,头发也简单地绾在脑后,把整个人衬托的幽雅高贵,不染凡俗之气。她从窗边转身迎了过来,轻启朱唇道:“你终于来了。”
刘歆想起所托之事,不由得躬身便拜。兰寇急忙扶住他道:“公子行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两人在红木几案旁坐下,隔案而望,刘歆竟然话语不畅,不知该从何说起,尴尬之时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道:“兰寇姑娘……”
兰寇做了个虚声的手势,一边给他斟酒一边道:“我不叫兰寇,我的名字是紫凝。”
“紫凝姑娘……”
“公子现在什么都别说,我们只管饮酒。”
“好!”
此时无声,两人饮了数杯之后,紫凝略显醉意起身道:“公子,妾身再为你弹一次《凤求凰》如何?”
“好!”刘歆起身抽出墙上的秋水宝剑道:“我就舞剑助兴!”
紫凝掀开锻面,请出号钟古琴,纤长白皙的玉指轻抚琴弦,昔日演奏战歌的古琴像是被惊醒的洪荒猛兽,发出高亢的龙吟。紫凝转变了指法,挑,拔,捻,摇,凄美的曲调如同断线玉珠一般倾落而出,坠地纷纷崩碎,幻化出悲壮的美艳景色。一曲多情的《凤求凰》声韵凄婉,雄浑之中透有苍凉,听之惊魂碎魄,闻之肝胆惧裂,鬼哭神泣。
刘歆手握秋水宝剑,行随意动,意随情生,一曲终了,已是悄然泪下。正是:
此时无声胜有声,看似无情却有情,英雄佳人双垂泪,号钟一曲鬼神惊!
刘歆呆呆地立在原地,心生不忍之念。紫凝将他扶到案旁坐下,道:“公子已经听过《凤求凰》,妾身再为公子跳一支《凤求凰》如何?妾身这支舞,从未给任何人跳过。”刘歆点头同意。
紫凝去了内室,许久方出,却是换了一身装束,只见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簪,绾着五凤朝阳挂珠钗,身穿缕金百蝶穿花红锻长裙,外罩五彩石青云锦窄袄,上绣鸾凤合鸣,腰系水蓝丝软烟罗丝绦,上坠九颗大珍珠,将整个人映衬的彩秀辉煌,恍若神妃仙子,语言若笑,顾盼生情。随着她曼妙的舞姿,身上金银珠宝一应落地,似褪去那一世浮华,短褂长裙亵衣亵裤也如同纷扬的花瓣,逐件漂落,将最珍贵的她一览无遗地展现给刘歆。身无寸缕的紫凝娇羞异常,如同凝脂的玲珑娇躯呈现粉红,在摇曳的烛火之中分外诱人。
此时的刘歆心中没有半丝邪念,舞罢,紫凝跪坐在他对面,随着局促的呼吸,清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让人怜爱。她对刘歆道:“王爷,现在你可以说出此行的目的了。”这是她第一次叫刘歆“王爷”
刘歆起身为她披上长衫,强忍悲痛的心情,把入楚之事和盘道出,并取出敬武皇密旨,密旨之中册封紫凝为芊月公主。
紫凝接过密旨放在烛台上点燃,沉默良久,方才失声泣道:“紫凝第一次见到公子,就喜欢上了你……”
刘歆的心如同刀割,他何尝看不出紫凝对他一往情深,他强忍无限伤痛,一揖到地,道:“刘歆愧对姑娘深情!”
紫凝哽咽道:“其实,上次在曲江文苑见面,不是偶然!”
“你说什么?”刘歆惊愕道。
“有人说,咱俩是前生孽缘,今生我注定要偿还公子的情债,也是他让我在曲江文苑等你,今生之后,来世咱们就能厮守在一起!”
“啊?是什么人!”刘歆的脑海中忽地冒出一个人来——测字先生。
紫凝却摇头不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刘歆眼中含泪道:“今生是我欠了你的债啊。”
此时外面的雨越发的急了,紫凝扑倒地刘歆怀里失声痛哭。有诗云:
窗外寒烟暮霭沉,抛珠滚玉为何人;
为了郎君千秋业,拼舍黄花女儿身。
次日,晚秋的寒雨依旧未能停歇,按照刘歆的安排,紫凝由朱朝阳护送至长沙城,再由朝中史臣孟段章护送入楚,面见楚文王。
离别在安城北门三十里外官道旁,秋雨如烟,满目萧瑟,二人相拥而泣,苍天为之情动。看着紫凝登车远去,刘歆的手迟迟未能放下,眼泪混着冰冷的雨水流淌进衣领似未所觉,口中只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江北天寒,记得多穿衣服。”
又有诗云:
一帆风雨路三千,春荣秋谢百花残;
谁道红尘无情事,约定来生未了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