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也是秦始皇二十八年,乙巳月,辛酉日。
宜:嫁娶、纳采、出行、祭祀、祈福、开市、纳财、移徙、入宅、破土、安香。
忌:破屋。
也是谓节令宴。
其实根本为三月后的万寿宴之小宴。
虽然名字是一个小宴,但隆重之程度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就算是过去七国之主的大寿之宴也不能比拟。
早在清晨就有各地郡守之使徒来朝入宫,诸般大臣官吏陆续入场。
而其人物还分为三六九等分别进入不同宫殿,只有其中最为显赫者可入其华盖殿。
李泽华也不意外到此,并且还是华盖殿。虽然身份远远不够,但扶苏陪同拉着入了殿宫。
从一早的丽人献茗到现在的御菜五品,尽显规矩与法制。从上午的已时到临近下午的日昳之末,什么时候上什么菜式都井井有序的进行。
虽然秦朝以法治国,但这里面却尽显儒家规矩。
无论是外人怎么评价这次寿宴的铺张浪费,但李泽华却从中看到了大秦强盛的一角。
虽然是寿宴但不禁交谈,所以诸多宫殿都是颇为热闹。
而在这种情况下扶苏也没有闲着,无论是普通的郡守使者朝阳宫还是宫中大臣的华盖殿都没有漏缺的代付父皇做为朝访。
这一次始皇帝有心为扶苏铺路,明明作为寿宴的主角却不露面,可让诸宾见识了一番第一皇子的风度。
李泽华也在此陪同下看到了扶苏是如何被人称作第一公子的礼节与王道,实在受益匪浅。
自己下山化身紫薇派高人来辅佐扶苏总结起来是有三个目的。
一是窃取气运。
二是以此为门径吸收其宫廷重宝与灵物融入自己内天地当中。
第三就是学习其王道与风度。
李泽华很明白自己的能耐,自己取代的这个田安虽然有着极佳初始资源但自己却没有足够的王者器量。
虽然之前唬住了晏学三人,但那不过是超时代的目光所造成的作弊手法罢了。
而每天三省吾的李泽华很明白自己。所谓知人者智自知之明,虽然与扶苏是敌方,但不妨碍学习其王道。
同时扶苏也很想拉近自己这位方外高人,于是一拍即合。
而后回到华盖殿,而这大宴才真正到了**之时。
菜式不像之前的果点和小品,真正上了正菜佳肴;与此同时的还有“三艺”会呈现出来。
三艺简单说就是节目表演,分别为乐府清音、九韶之礼、和歌舞演出。
很快专属于宫廷大家之声的乐府清音奏响,其主律是现代地球所没有的八音之声。编钟与丝竹的清鸣,带给李泽华难得的音乐体验。
到这时也不禁感叹现代时古典音乐的落寞;多是习其吉他、钢琴这些西洋乐器,也唯有古筝稍稍显现出一丝中国的风韵了。
李泽华听的如痴如醉,但扶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相反他更加关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他看着李泽华沉迷的表情自己严肃的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前日,自己一早吩咐的事情得到了答案。
从李泽华正式成为谋客之时,扶苏便有心将他收做心腹。
但心腹如果不能够知根知底的话很容易就成为心腹之患。
所以在那天起,扶苏便吩咐探查其根本。而也就在前日终于得到情报;在南海郡的确有着紫薇派的痕迹,是一个单脉嫡传的道家小门派,而这一代的的确就是李泽华。而其在入山之前还有父母双亲,以及一位兄长;经由相貌匹对也的确一样。
并且自己也早得到信息;这位道长虽然是道家之人但却好声乐享受,而其在数月前救治王妹之后,推掉黄金重酬唯独恬脸要下了十位美人,时常要求她们演练一些海外东夷的舞蹈供之享受。
扶苏记得其中一个舞蹈叫做“流星群”。据探子回报其舞姿极为美丽和妖异,也不知是什么个样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扶苏只需要明白其“有喜好、有追求、有弱点”即可。
扶苏稍稍用余光看了一眼,心中渐渐敲定了一件事。
而后在古乐落下帷幕之后,画面一转。
大幕拉开,舞台也换了风格;嶙峋的岩石与孤峭的身影,白衣蓝袴还有蛮荒气息的牛角。这古老传承的《九韵之礼》徐徐登场。
“这礼乐如何。”扶苏食指点了点桌子,向着李泽华问刚才的乐府清音。
“小道不懂音乐,但听起来却是极为享受的。”只懂皮毛的李泽华可不敢在扶苏面前装逼。
“道长喜欢就好。我哪里还有一套,虽然比之差点但也上的了台面,既然道长喜欢便送于道长好了。”
“这如何敢当,哪能夺人所爱!”
“无妨。我从清音阁得了两套,正好送于道长一套并无大碍。”
扶苏这一次他有心与李泽华交好;除了之前原因,还有一点是为补偿和酬谢。
这指的是半月前刺客袭杀一事。
作为皇室公子的扶苏,随时随刻都有着影密卫头目护持左右,所谓的魑魅魍魉根本近身不得。而这场刺杀自己其实早已察觉,但谋客徐元却想要对李泽华试探一二。
所以便有着半月前的一场无果的刺杀一案。
其实扶苏内心并不怎么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试探,他作为皇室公子是有着表面谦虚礼节,内心傲骨嶙峋。如果视一个人为部下便愿相信于他,因为他有自信能面对任何一个人的背叛。
这是他的意志,也是他行事的风格;其实他更多的是不虚行,行必有正。
但徐元的做法也是他为自己效力的方式,扶苏不愿意干扰,但却会给他补过。
便有了眼下的一事。
其实徐元的做法真正让他不满的是结尾一事,而那个“指责李泽华是卧底的道士”就是他找来的,想要最后试探一回,然而并无果。
扶苏有感觉李泽华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天才会专门拉着李泽华共事,然后送其所好。
“如果殿下有心的话,不如将府乐换做美人吧,这样我更欢喜一些。”李泽华见推脱不掉便莞尔一笑,“我对教坊司的美人可是觊觎已久了。”
一瞬间扶苏也被这个好声乐好美色的道士给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自黑还是本性流露。
“道长既愿如此那自然无妨,不过府乐也一并收下吧。美人在右,又岂能少了丝竹之声之声。”
在对待下属上扶苏一向大气。
“不过……我却很少见到道长这般人士啊。”
“这反倒是公子着相了。”
“敢问道长有何高论告知?”扶苏讶异一问。
“人生就是意欲,无非处于得到途中的追求和得到之后的满足与空虚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沉迷其中,随心所欲的享受也不失大道啊。”
“道长这番言论倒是另辟曲径,不过却与我不合,但这般洒脱却是让人羡慕。”
“公子天生贵裔,日后要撑起天下的人自然不能像小道这般随意啊。”
“不过后面有一个节目定然合道长口味。”
扶苏也是莞尔一笑,便不再言语就专心看着面前之礼乐。
李泽华也被扶苏这信誓旦旦的语气勾起的兴致,何等表演居然能当的起公子这般称赞?于是乎也将注意转移到了眼下礼乐。
九韵之礼也很快就结束,但突然就很长时间没有后续。
李泽华有些诧异的看向扶苏,但他却只给自己一个你“安心”的眼神便没了。
但措手不及之间,世界就突然——
暗了。
准确说不是世界暗了,而是有太监和宫女将门窗关住,有些关不住的窗户也用黑布将之蒙好。
这是玩神马?
但是下一秒李泽华就听到有人跑动的声音,接着有暖暖灯光升起,幽幽的照在舞台中央,而天上落下片片金色的花瓣。
而那中央却有九位豆蔻少女组成的“花瓣”,各自穿着妖异的服饰,是为绘着十二单的异域锦服;她们裸露着肩膀和大腿,仿佛是刚出浴一般肌肤上还流着晶莹的水珠。像是花瓣,而这九个少女又像是古老妖狐的九条尾巴围成的一个妖异的卵。
但无论如何,而这些和灯光结合显现出一种朦胧的色彩。
这是古代人的风格?怎么看也不对吧,李泽华震惊了!
他看到后面还竖着镂花木屏风,以少女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形,分别画着白鹤与海浪,樱花与青云。
但没有时间容他细想,丝竹管乐之声又一次响起,而后有少女们在四周清歌曼唱,围成花瓣的少女渐渐展开,一点点的跳起妖异的旋律。
李泽华震惊不只是这画风转化太快的风格,而是这些东西自己都很熟悉。
自己曾经还专门讲述过,是其名为——
《极乐净土》
蝶落秋风里,轻点涟漪
烛火映天地,一舞山河倾
春风新,花阴里,借酒一诗吟
消醉眼眸间万里,不问归期
尘世痴醉成迷,纵出路难寻
献今世安乐一计,恍若隔世里
何不归来隐极乐净土一地
不知何时改成了朱红色与青木交接的地板,少女的玉足顺着音乐舞步踏在上面交织出扶桑所特有的妖韵。
踢踏,踢踏。
这是招摇和邀请的味道。
而那之前妖卵之中的少女从花瓣盛开的瞬间站了出来,一身十二色单的东瀛之服欢快的舞动,瞬间就获得了全场最为瞩目的焦点。
歌声不曾为李泽华停止,也不会为任何人停止。后台的丝竹管乐和四周的少女清歌曼唱——
一曲歌兮然舞兮
狂笑一场舞清影
一曲拨弦靡靡音,闻君声已轻
然舞兮复舞兮
霓裳曲撩轻衣
执灯立水天明
放纵于今宵里
晓随残月行,流光净松林
星尘霜满地,畏寒更侵。
忽平地一声,闻弦外遗音
长剑凌,拂胡琴,寄此念一曲。
丝竹之乐就此停下,但众人还残留着刚才的美色丽景。
没有掌声,也没有赞叹,或许可能还有老学究会在私下痛斥此乐此舞的迷乱之风、
但无论如何这一场都深深的震撼了在场诸宾。
扶苏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李泽华,而他的表情果然如同他预料中一样的模样。
但此刻,李泽华却把目光盯着渐渐退出舞台的其中一位少女,也就是从“妖异之卵”中钻出的哪位最为妖异华丽的十二单衣的少女。
虽然相貌不对,虽然气质不对,虽然姿态不对。
但李泽华可以肯定她是自己的一位熟人,哪一位在山中与自己最先交好的友人。
霓裳羽衣,曼妙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