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仍在继续。
韩仕邦设下禁制,擂台就像被铁桶罩住,元航与玉昊天的劲气无法波及外围,只能在铁桶内疯狂肆虐。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千百拳,擂台已破无可破,所有石板、木块、彩旗、围栏都化为齑粉,地面出现巨大的深坑,沙尘黄土漫天飞扬。
擂台上空污浊不堪,观众席上空清澈依旧,形成两片截然不同的景sè,两条身影早已模糊不清。
玉昊天震惊之极,元航非但没jīng疲力竭,还越打越jīng神,体内真元无穷无尽,力量丝毫不减,拳势甚至愈发jīng妙。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元航仿佛在长时间的鏖战中祭入某个境界,招式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看似简单随意,却蕴含着天地至理,好像他生来就该打玉昊天,而玉昊天生来就该挨打。
僵持一阵,玉昊天突然变招,十指急弹,“嗖嗖嗖”弹出一连串指劲,如密集的箭雨,直戳元航全身要害。
元航无任何反应,只是一拳攻去。
这一拳似慢似快,似轻似重,似柔似刚,带着一种无可否定的大道,穿透指劲直击玉昊天。
“嘭”的一声,玉昊天肩头中拳,嘴角溢出血丝。
观众齐声惊呼:“啊!”
攻守平衡终于打破,玉昊天出现了破绽,在这场肉搏战中,元航已占据上风。
烟雨门阵营一片欢腾,江岸雪与全在野拼命鼓掌,赵行知与邱云枫欣慰而笑,就连几位掌门也不住点头。
焦剑锋赞道:“元航这孩子总能给我们惊喜,真是烟雨门的骄傲。”
尹惊涛叹道:“小师妹每个门徒均如此出sè,吾等实不及也。”
计纯钧冷哼道:“我看未必,玉昊天必有后招。”
易丹轻笑道:“你们看,门主师兄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也不知在为难什么。”
只见门主升云子神情古怪,看看台上的元航,又打探旁边的邱云枫,再偷瞥祝秋几眼,愁眉苦脸地叹着气。
另一边,祝秋早已乐开了花,喜滋滋道:“这场元航要是赢了,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真给我长脸。”
阿绵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玉昊天这小子要使诈。”
她的话立即得到了验证。
玉昊天清叱一声,抛出一件东西,口中念念有词。那东西在空中迅速扩大,绽放出万丈光芒,纵是受到禁制保护,全场观众仍感到可怕之极的威压。
那是一口金灿灿的大钟。
“当——”
钟声响起,天地间弥漫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息。
“当——当——”
钟声再响,连时间空间也被扭曲,钟口下的擂台仿佛脱离了天地法则,变成一团毫无规律的虚空。
“当——当——当——”
钟声连响,钟口内涌出黑雾,甚至可能是黑洞,以无可阻挡之势当空压下,黑雾内没有任何物质,只有永恒的寂灭。
观众听了六记钟声,均感心神不宁,严重者已口鼻溢血,吓得惊慌后退。
那钟缓缓落下,钟体金光闪烁,明明十分神圣,不知为何却带着魔气,好像缠绕着地狱苦海无数恶鬼的魂魄。
祝秋大惊道:“这是‘寂灭魔钟’!元航快跑!”
观众骇然惊呼:“寂灭魔钟!”
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它是天地门的镇山之宝。
寂灭魔钟源自魔界,是五万年前一尊远古魔头的法宝,后来暴发百神大战,人间百位武神力敌仙魔二界,那远古魔头死于非命,寂灭魔钟被人类封印,数万年后才重现人间,成为天地门的法宝,名垂东灵域。
没想到这鼎鼎大名的法宝竟在玉昊天手中。
只见那巨大的钟已落至元航头顶,悬空不动,大得像座小山,钟口投下黑光,将元航罩入其中。
观众均感惋惜,心中暗叹:“元航危矣。”
“当——”
钟声响,听者无不心神荡漾,各种莫名情怀涌上心头。
“当——”
钟声响,有的男子看见了无数妖艳的裸女,有的女子看见了无数翩翩美男,有人看见了金银珠宝,有人看见了绫罗绸缎,各种幻觉纷至沓来。
“当——”
钟声响,幻觉成空,天地寂灭,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一切仅剩虚无。
每个人的心头都充塞着寂寞、无聊、沮丧、万念俱灰。
早知一切虚无,不如死去……
而这只是外围观众的感受,被大钟罩住的元航还有更多感受。
他陡然发现,周围的空间重力大增,比往常至少增加了十倍。
他举目四顾,看见血一般的大海,乌云密布的天空,荒芜的原野,干涸的大地。
魔兽在咆哮,魔禽在盘旋,修罗厉声大笑,恶鬼时隐时现。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元航脱口而出:“阿绵,我们回家了吗?”
随后他才清醒过来,这是钟里的世界,不是他和阿绵生活过的异界。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感到很亲切,像回到家中一样自在。
十倍重力算什么?他早已习惯。
魔兽魔禽算什么?那是他的盘中餐。
如果把修罗恶鬼换成蛮兽,那就和他所知的异界完全一样了。
他盘膝而坐,开始研究这口大钟,东看看西摸摸,想一阵笑一阵,别人以为他被心魔所困,其实他是在回忆和阿绵蛮兽们一起生活的rì子。
“当——当——当——当——当——”
钟声不断,勾魂夺魄,许多观众已昏迷,修为低者甚至呕血重伤。
唯有元航依然如故,在钟下的世界逍遥自在。
祝秋惊喜交加,拉住阿绵道:“元航不怕寂灭魔钟,怎么会这样?”
阿绵道:“我听说过寂灭魔钟,那是一件用来复原魔界环境的法宝,普通人难以抵抗,不过对元航不起作用。”
“为什么?”祝秋追问。
“不告诉你。”阿绵做了个鬼脸。
“可是光不怕还不够,要能脱困才行啊。”祝秋苦恼地说。
阿绵笑道:“玉昊天不发力,元航也不发力,因为我跟他说过,要耗下去。等到玉昊天沉不住气,元航就会脱困。”
祝秋喜道:“你确定?”
阿绵点头道:“等着瞧,那才是决定成败的时候。”
这时,寂灭魔钟传来一阵嘹亮而短促的钟声: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天地间满布寂灭的气息,无穷无尽的空虚充塞每个人心头。
世事如白云苍狗,多少王图霸业,多少情怀似水,多少美人如玉,终究抵不住时间的摧残,到头来只是一堆白骨,一把黄土,一场虚无。
你会死,我会死,他会死,绝代红颜会死,盖世英豪会死,就连整个世界都会死。
死,是所有一切最终的下场。
众人心灰意冷,无不涌起“去死”的冲动。
只有元航例外。
他受到最强烈的钟声冲击,心情却毫无变化,只是觉得耳膜有点难受,如此而已。
观众叹为观止,暗忖:“原来这就是‘无灵根’的神妙之处,心无杂念,不为所动,什么也影响不了。”
见元航平静如初,玉昊天知道寂灭魔钟对他无效,是时候全力一击了。
他催动咒语,寂灭魔钟陡然扩大数倍,无尽黑气变成了道法秩序,金光闪耀,一股磅礴浩大的天地元气缓缓聚拢,凝成一个圆球,并且迅速缩小。
聚变,是所有力量中最强的一种。
寂灭魔钟除了勾魂的钟声和复制魔界环境,第三种功能就是“聚变”。
将庞大的天地元气凝聚成极小一点,最后引发爆炸,威力震天撼地。
那圆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从圆桌般大小变为脸盆般大小,最后浓缩成黄豆般大小。
体积缩小百倍,力量却增强百倍,这就是聚变的可怕之处。
玉昊天一声大喝,寂灭魔钟飞上天际,擂台zhōng yāng仅剩那黄豆大小的气团。
元航早料到他会如此,立即运起元鸿气,体内真元逆向运转,向那小小的气团袭去,并非硬拼,而是抽取力量。
元鸿气可吸纳一切真元,包括寂灭魔钟聚集的天地元气,元航堂而皇之剥离许多真元,纳入自己体内。
玉昊天勃然大怒,这是对他**裸的挑衅,当即大喝道:“破!”
黄豆般大小的气团轰然爆炸,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轰隆——”
元航身在zhōng yāng,以最快速度抽取了气团中部分力量,随后一把抓住气团,用力一掷,像掷长矛般丢向玉昊天。
气团在两人中间爆炸,玉昊天急忙运气防御,元航却不管不问,硬是用胸膛承受爆炸,匆忙中击出一拳。
气冲霄汉,天崩地裂,可怕的气流冲向天际,整片大地都在震颤。
“啊——”
元航和玉昊天被爆炸力高高托起,像两片树叶飞向远处。
元航承受了大部分力量,但玉昊天也被元航最后一拳打中,两人身在半空已受伤吐血,扎手扎脚飞出数十丈,重重跌落在地。
观众惊慌逃跑,回首一看,擂台区域已成齑粉,一切不复存在,就连武帝设下的禁制也出现了裂缝,这一炸的威力可想而知。
场边一左一右趴着两条身影,半晌也不动弹。
观众暗忖:“难道他们都死了?”
忽然,一条身影动了动。
元航啐一口血,一骨碌爬起,咋舌道:“我的乖乖!好厉害!”
玉昊天却无动静,原来已晕了过去。
空中的寂灭魔钟缓缓消失,一切仿佛不存在,唯有千疮百孔的地面告诉大家,这里刚结束一场猛烈的战斗。
胜者,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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