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算结局的结局。
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要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王俊杰也是一样,比如说他不希望自己杀人,却往往不得不杀人。
生命是用来珍惜的,而并非用来杀戮,王俊杰一直都这么想,虽然存在他记忆中有许许多多的杀戮场面,有血腥有麻木也有习惯,但是他却丝毫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要是把尽量少杀人作为底线的话,王俊杰觉得这种底线很可悲,可偏偏他的底线只能是这个。
尽量少杀,而非不杀。
对于今天在自己手中失去生命的道远,王俊杰在最后的时刻也曾犹豫过。除了记忆中的那些场面,他自己也不是没杀过人,那位江城广场的劫匪便是他无心之失,但是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主观亲手去结束一条生命,一条给他带来一丝敬佩的生命,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道远和王俊杰不熟,王俊杰也不认为道远是个好人,但是他身上的那份坚持让王俊杰有些下不去手。
王俊杰本不想杀人,这是一个事实,他本来的想法是将仙门这两位师兄弟一样处理,齐齐废掉手足。这样做一来可以给自己和仙门略略留下一点缓冲,而来也能在仙门内部挑起一些内讧,但是到最后一刻他忽然发现道远必须要死,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份坚持。
只有忠心不二的道远死了,黄拥军才能懂得珍惜,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珍惜家族的兴亡。
道远不死,仙门和自己一样不会善罢甘休,反而道远死了,仙门的反扑还未必会来得更快。
因为黄拥军活着,一个在师兄死在眼前自己却能活下来的人,仙门岂能不怀疑些什么?
两人一起死,仙门与黄家不用说立刻便会绑在一起,是为下策。
两个一起活,会让对方小看自己的决心和自信,是为中策。
一个死一个活,这两家多少会相互有些猜疑,就算表面上还能虚与委蛇,但要真正联手起来对付自己,几乎是不太可能了,这是上策。
黄拥军不能死,他是黄家的继承人,是黄家的希望所在,他死了黄家势必血腥的报复。王俊杰不担心仙门这种神秘的组织,他更担心的还是国家机器。
凌晨的街道两旁,工地上依旧灯火通明,建筑工人在耀眼的灯光下工作着,没有人会关注从沿着街道路边缓缓而行的午夜路人。
这一个夜注定是有很多人睡不着觉的,比如说江城市人民医院的大夫们,比如说江城的警察,和半夜被电话惊醒的江城众多领导,还有省委大院里某桩别墅里的叶筱容。
叶筱容睡不着,在书房中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在经历了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一个晚上,又有谁能够安然睡着?
很奇怪的是,让叶筱容脑海里乱成一团的并非黄拥军,而是那个没有给她留下半分情面的王俊杰。
我怎么能这样?
叶筱容问着自己,她不允许自己去想那个男人,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就是在想着,翻来覆去的想,脑海中没有特定的画面,那个男人的笑容、说话时的神态,乃至于他的轻薄都是大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叶筱容蜷着身体,缩在书房并不宽敞的单人床上,双手捂着头告诫自己:“不要想了,他不可能喜欢自己的,我的年龄比他大那么多。他对我只有**,只是想要占有而不是呵护。那个神秘的家伙多么可恨,竟然趁人之危用手捏自己……”
女人一个个的数落着王俊杰的恶,可惜她的心对这所有的罪恶似乎都不买账,就算想起在自己身体上肆无忌惮揉捏的那只手,都升不起排斥感,只会感觉到身体有一种燥热,一点点的吞噬着理智。
作息时间总是很稳定的叶筱容失眠了,失眠在这一个无数人紧张的夜晚。
刘鹤翔站在军分区招待所3号楼门前,仰头看着东边依稀已经发白的天空,心里的震骇无以复加。
黄家的第三代接班人四肢俱废,生不如死,这就是他的手笔么,难道他心里就不会担心华夏国内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家族的报复?
一死一个重伤,剩下四个公安部专案组的成员全部昏迷,这是性质极其的要案,尤其是发生在江城军分区的招待所内,受伤的大部分是公安部的执法人员。
整个军分区招待所已经全部戒严,执行戒严任务的并非江城警察,而是东临军区司令部的警卫部队。除了极少数江城本地领导和调查线索的警察之外,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进驻到这个院子当中。
这是**裸的打脸,事情竟然发生在军区的招待所,受伤的人是公安部某处处长和他的部下,更别说黄拥军的另一重身份。东临军分区司令员在接到这个消息时不禁勃然大怒之余满身冷汗,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戒严,同时将招待所的负责人撤职看押,不管怎么说,军分区招待所的所长渎职罪是少不了的。
刘鹤翔看了一眼3号别墅门外荷枪实弹的哨兵,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亡羊补牢又有什么用,倘若黄拥军的伤势治不好,军分区的相关领导一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仕途断然是走到头了。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东临省公安厅的厅长大人,而省政法委的魏书记则是直接去了医院,这个时候呆在医院表达自己的关心,比在现场呼吸潮湿的空气好许多。刘鹤翔也不想来这儿,和他一样无奈的还是公安厅长大人,可不想来也必须来,想走也不能走。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整条红枫路上静悄悄的一片,以往日夕轰鸣的机器声全数停转,昨天晚间上班的工人们被集中到军分区内,等待他们的是警察的询问。
警察们询问一切,昨夜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有没有看见身边的工友在午夜时分离开岗位许久才回来的。没有人指望这种调查能有什么好消息,但是做总比不做好,形式是必须要有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江城市的领导们多么重视,多么尽心尽力要侦破此案。
刘鹤翔的目光从3号别墅移开,转向几百米外高大的院墙之上,在那个院墙内外都发现了轻微的足迹,省公安厅最快速度组成的专案组判断,罪犯就是从那儿翻过围墙的。
“刘书记,这个案子你看……”公安厅吴厅长阴沉着脸小声说道:“这个嫌疑人敢袭击公安部的专案组行凶杀人,心狠手辣又来去无踪,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江城。毕竟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
这是烫手山芋啊……吴厅长心中叫苦不迭,这个案子不消得说,最后必是上级限期破案的那种,就不知道最后拿到的期限有多久。从现场勘测的线索来看,嫌疑人行动果断、目的明确,除了3号楼的专案组之外,没有进入任何一栋其他别墅,可想而知这就是直奔公安部专案组来的。
翻越高达五米上面还有铁蒺藜的高墙,进入别墅击晕身手远胜正常人的专案组成员,从四个专案组成员没有任何呼救行为,就可以预料到这个罪犯的身手到了什么地步;残忍的拧断一个人的脖子,把另一个人手脚关节全部打断,可见他的有多狠;而那些从院墙到房间这么长距离留下的,没有太大作用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又能证明这个人有着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职业杀手……这样专业又预谋性极强的案件想要限期找出凶手并抓获,难度高得离谱。
刘鹤翔明白身边这位的憋屈,堂堂的公安厅长从午夜在这儿站到黎明,看样子还要继续站下去,是个人就会心里不爽。
想了想,刘鹤翔装作无意的轻声答道:“吴厅,这个案子有点奇怪的地方,我们去那边说说。”
“嗯?”吴厅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和刘鹤翔算是熟悉,可从前不是一条线上的人,相互交往泛泛而已。狐疑归狐疑,他也很想听听刘鹤翔说点什么,毕竟现在他们两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案子破不了两人都难受。
移动脚步走开几十米,看看最近的哨兵距离自己都有几十米远,四周没有人能听见这里说话,刘鹤翔才站住脚步,轻轻张嘴说了一句话,便让有些莫名的吴厅长如五雷轰顶般呆立无言。
“吴厅,你想到了没有,根据那几位昏迷过去的部里专案组同志的陈述,3号别墅里什么都没有少,包括他们随身佩戴的武器,那你说这个罪犯是为什么而来?应该就是为了那位来的吧……”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真的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中国官场最讲究的就是含蓄,如果连这句话暗指的含义都不明白,吴长风这个公安厅长的到来估计只能是外星人相助。
惊涛骇浪在心里汹涌,吴长风紧紧攥着拳,手心是涔涔冷汗。
没错,这件案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直奔黄拥军而去,罪犯既没有拿走财物又没有伤害无关的人,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把黄家的继承人至废,而那个房间里死去的穿着风衣丑家伙,专案组员的陈述是黄拥军请来的帮手,估计是凶手只是顺手而为。
能把人打成四肢俱废,却偏偏不杀了他,这是为了什么目的?
黑衣人的死于脖子被拧断,凶手的杀人手法像极了某些特殊部队,杀掉黄拥军只是举手之劳,他却轻松放过……他惊的不是这个可能,而是这个可能背后的隐晦意义,刘鹤翔的话很轻,落在耳边却重如泰山,能调动这么专业的杀手,又无畏黄拥军背后的势力,那么他会是什么人指使的?
叶家、陈家……吴长风心里闪念间走过四五个骇人的名字,便再不敢想下去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刘书记,我明白了!”吴长风没有多言,伸出手和刘鹤翔重重握了握,如果不是刘鹤翔的提点,自己可能就要创下泼天大祸。
怪不得,除了自己和这个被江城市委派来,无依无靠只等着混到退休的刘鹤翔,没有一位领导会来事发现场看上一眼,原来都是聪明人,就自己一个是笨蛋!
吴长风自然不是笨蛋,他只是刚准备睡觉就被电话带到了这里,人在疲惫的时候最容易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