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一句话,下属苦哈哈,现在蒋宜明和黄世仁,都是这感觉。不过还好,土司大人要做的事,至少是好事,在全府办教育。十几万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啊,这教育该怎么办呢,蒋宜明要操心的,是这件事。黄世仁愁的是,这得花多少钱啊,虽然府里过去积攒了不少钱,可是这样花,花钱如流水啊。
“大人啊,这十四个人,如果每人每月一两五钱银子,或两石米,还包吃包住,这个开销不少啊。”黄世仁算着帐,就觉得心疼。
“噢,这薪酬不高啊,咱们思明府一年赋税收入,不是有白银七千二百两,粮六万石吗?”黄子琦对这些数据有一些了解,但记得不是特别清楚,直觉全府的赋税,用来供养这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可是,他们教学,难道不是有束修的吗?为什么要府衙出钱供养呢?”黄世仁不理解,作为府里的管家,他对任何一项额外的开支,都格外敏感。前些天黄子琦做各种试验,黄一苗让人帮忙弄疫苗,也花了不少钱,但他能接受,那是两个主人要做的事。现在倒好,一群从外面请来的先生,教普通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让府衙出钱,他接受不了。
黄子琦只好耐心地解释,“二叔,咱们思明府的百姓,大多数还不知道读书的好处,所以现在估计让他们免费来读书,他们也不愿意来呢。先让大家不花钱就可以读书,然后等大家尝到读书的甜头后,自然就愿意花钱读了,这是我们花钱,造学习气氛,知道不。”
蒋宜明在一旁点头,他对于黄子琦这么做,总体上是很认可的,不过,他毕竟经验更丰富一些,对于一些事情怎么做更好,经共子琦更了解,“大人,你这让大家免费读书,营造读书气氛的设想很好。不过,我却不赞同先大规模铺开,一是成本太高,难度太大,我们做不到。二是现在老师数量也不多,教不了那么多人。三则一开始就泛化,也很难快速见效,示范作用体现不出来。我建议,先在府中选十到十六岁的人,普通百姓家志愿报名为主,富裕人家则要求他们必须送小孩到府办学校学习,也不能全免费。普通人家,可规定每人一年一石米,但不用立即交,可在毕业之后交;富裕人家,则以银为主,每人一年一两银,对于他们来说,也可承受。在教学内容上,这第一批示范学生,以速成技艺教学为主,当让他们快速学到可致用之术,真正形成示范效应。同时,在全府以志愿报名,免费招一百多低龄孩童,开蒙学,做长期教育。双管齐下,或许更有利于大人设想的实现。”
要说,这蒋宜明就是个非常称职的幕僚,短短一席话,就纠正了黄子琦过于理想主义的想法,还说得非常委婉,没有让黄子琦落下一点面子。黄子琦听完,虽然有点脸红自己先前想法的过于激进,但还是掩饰住了尴尬,非常高兴地冲蒋宜明点头,“蒋先生所言有理,就按蒋先生说的办,哈哈。”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黄世仁那被人欠钱不还的脸色,也舒缓了不少,蒋宜明则心情平静地,又提起一件事,“大人,思明府还有一个年青才俊,今年才十八岁,和大人一般年龄。属下认为此人,文堪为人师表,武可以一敌十,或许也能和大人志趣相投。只是,此人身份敏感,要不要请出来参与大人之事,还须大人你斟酌。”
“蒋先生,你是说,那袁……!”黄世兴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呃,蒋先生,二叔,现下就我们三个人,你们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黄子琦纳闷,这两人是咋回事,平时不这样啊。
蒋宜明欠身表示歉意,“大人说的是,我们太过仔细了。”然后他走近黄子琦身边,轻声说道,“此人姓袁,乃已故袁督师之子,袁督师获罪后,家属流放边荒。不过,他在家乡有一子,过继于弟弟。袁督师本籍广西梧州府,后移到广东东莞。督师获罪,弟弟也受牵连流放,不过这个亲儿子,却因过继,皇上恩准,罪只及督师妻妾子弟,并不牵连父老和侄。所以,督师之母携此子,在护卫佘江护送下,举家迁往广西,几经辗转,现安家于思明府那连村,就在明江上游南岸,五六里远。去年老太太仙去,现在只有佘江携一仆一婢,陪护着他。”
“哦,袁督师,袁崇焕的儿子?”黄子琦听了,深吸一口气,“唉啊,这是忠良之后啊,却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可怜啊,可怜!”
“唉,此事我们在这里可说,到外面大人可不敢如此说,袁督师是皇上亲自下旨磔杀,此中是非曲折,不敢妄议。先大人曾与袁督师有一面之缘,说督师性情耿介,勤于王事,却不谙世情。先大人应该也是不信袁督师有那许多大罪,认为他死得冤枉,所以在知道督师后人流落思明府之后,虽然未直接抚慰,却交待过属下,要好生看待,莫让他们受了欺凌。”蒋宜明也明显是袁崇焕的同情者,说到这些,表情很沉重。
黄子琦并没有明朝时期这些人的顾虑,一听说是袁崇焕之后,而且文武双全,那必须请过来啊,“那蒋先生,你就去把他请过来吧,待以高士之礼,比你低一等便可。”
“哦,大人,待遇倒不是问题,因为有先大人的吩咐,我们特意给他家在那连多买了些地,估计他们逃出来时,袁家亲属也接济了不少银钱。只是因为身份敏感,恐怕只有老爷亲自登门拜访,他们才敢出来呢。”
“哈哈,没问题,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今有黄土司三……”突然想起,来回三次,还有点麻烦,“最好是一次搞定啊!走,那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蒋先生提起了,那你就随我一起,去登门拜访。”
那连村离得不远,黄子琦和蒋宜明带着黄硕和一个护卫,拎着礼物,顶着上午的赤热阳光,向那连村走去。
那连村民大多出去干农活了,没有多少人出来看热闹,省了好多麻烦。在几声狗吠声中,黄子琦随着蒋宜明,来到一个比其他村民家茅草房稍好一点带小院的房子前,蒋宜明敲门,里面有一个粗重的男子声问,“谁啊?”
“佘先生,府衙蒋宜明求见!”
蒋宜明曾多次照顾这一家人,所以佘江没有多少犹豫,便从屋里出来,把院门,其实就是一个木栅栏打开。见一个陌生的,明显是贵人的人站在蒋宜明前面,便一愣,“蒋先生,这位是?”
“佘先生,这位是新府君!”
“噢,给大人问安!”佘江闻言一惊,但也没有慌乱,打晾黄子琦一下后,只是微微欠身,并没有行大礼,“先大人对我家主人多有照顾,只是我家主人身份特别,知道先大人仙逝,也不敢亲赴府上吊唁,还望大人谅解则个。”
这让黄子琦有些奇怪,在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见了他这样级别比较高的知府类官员,可是要行大礼的。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而是语气温和地说,“我……哦,本府新继先父之职,诸般事情尚未能完全熟悉。听闻你家主人文武双全,特登门拜访,求教一二,不知方便否?”对待这类人,必须得文绉绉的,不然会被瞧不起吧?黄子琦心里想着。
佘江当然不好拒绝,把门打得更开一点,“大人请进,大人亲临寒舍,蓬芘生辉,岂有不方便之说。”
他们在这里互相客套,里面却响起了问话,“佘叔,谁啊,请他进来吧?”听声音,就是个很和气的人。
众人进到屋里,年轻人明显认识蒋宜明,便先作揖,“蒋先生好!”然后看着黄子琦,一脸疑惑,佘江附他耳边解释后,神情一惊,“啊,府君大人好,不知府君大人亲临,未能远迎,恕罪则个!”
黄子琦却上上下下打晾了他好几轮,直把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才想起这样不礼貌,伸出手想握手问好,又发现这好像不是这时代的礼节,便抱拳笑道,“哈,你就是袁承志啊,久仰大名,终于见到真人了,哈哈哈,袁承志,你好啊!”
“啥,袁承志?!”三个人都被说懵了,异口同声,但语气却各不相同。
蒋宜明暗自懊悔,刚才忘了告诉大人此子名字了,那年轻人则是满脸奇怪,然后又有些激动,“大……大人,草……草世不叫袁承志,草民唤作佘思先。”
“啊,佘思先?你不姓袁吗?”黄子琦也被说懵了,还因过头,看了一眼蒋宜明,他以为是蒋宜明搞错了。
“噢,大人,在你面前,草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先大人一直暗中照顾我们,想来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因为先父获罪,我们算是逃匿避祸,又岂敢用真名在外招摇。我本名袁佳,逃难之后随佘叔姓,改名思先,以掩饰身份。不过,大人,不知可否在思明府,为草民再造户籍,重回袁姓?大人刚才唤袁承志,若能复袁姓,我就叫袁承志,再不要别的名字。我本姓袁,先父有驱逐建虏,护佑大明江山之志。奈何壮志未酬,却遭奸人陷害,受戮京师。承志,承志,承先父之志,吾之愿也!”说着,两行清泪,从他眼中夺眶而出。
黄子琦内心那个焦黄啊,敢情自己被金老先生给蒙了啊,袁崇焕的儿子,原来并不叫袁承志,叫袁佳呢,听着咋像个女孩名呢。这下倒好,自己见人一面,把金老先生杜撰的袁承志,变成了真的袁承志了。不过,已经知道明朝没几年好的黄子琦,对于给他恢复本姓,完全没有压力,在蒋宜明和佘江两人惊疑的注视下,黄子琦拍着胸脯答应道,“没问题,以后你就叫袁承志。你愿意出来,和我一起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不,虽不敢保证帮你报仇雪冤,但至少也能让你一些志向得以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