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然的发问,李华强呆愣地站在原地。
然后慢慢地低下头,看着他的身体。
哪里好像不对劲。
感觉中威猛,有力的自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双细瘦的手臂,是谁的手臂?
这双手,手指纤细,还透着稚嫩,这是谁的手?!
他惊恐地把手臂一甩,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谁的腿,谁的身子!”
然而,即便他还在往后退,也不能回避眼前所见的,这具无法摆脱的身体。
瘦弱幼嫩的腿脚,还有一具儿童的身体。
“没错……”他开始喃喃自语,恍然大悟,“是我没错。”
“你是谁?”陆然在一旁,轻声地发问。
“我是强子,我是李华强。”他坐在地上,仰头,抬手,摸了一把眼泪。
他忽然觉得手腕处生疼。
“啊。”李华强不禁喊叫出声。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腕处一直都戴着一副镣铐,未曾真的挣脱。
一时间,他眼里再次朦胧。
“李华强,我是李华强……”呜呜咽咽中,李华强一边落着泪,一边缓缓地睁开眼睛。
从闭着眼睛,到完全地睁开,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好像过了几年,十几年的时光。
“李华强?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眼前的光线,显得刺眼。
“我在哪里?”李华强恍恍惚惚,脱口而出。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
李华强看着眼前正在问他问题的这个男人,刚才失去的那十几年记忆,一瞬间,全都回来了。
他又看了看他的手臂,一个长大了的李华强,一个戴着手铐的李华强,就在他自己眼前。
他想起来了,他身处何处,眼前的人是谁,他全都想起来了。
李华强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陆然。
陆然也看着他。
看来他是不打算先开口了。
陆然于是直接地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在那一天,在那一刻,你究竟是谁。”
“你,把我催眠了?”李华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陆然,仿佛陆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件冒犯他的事情。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陆然没有否认,但是他并不打算回答李华强的这个问题,“那一刻,你依然是李华强,你从来都不是朱正武,你根本没有人格分裂!”
陆然说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正色地俯看李华强。
李华强仰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眼睛眯了眯。
然而,他并没有松懈下来,也没有打算投降。
“医生,就凭你刚才的一个催眠,你就想认定我没有病?太草率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朱正武?”
陆然见他还不想承认,也不打算在短时间内结束谈话,倒也不着急。
他伸手,从身旁椅子上放着的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了两样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扔在了桌上。
啪的一声,灯光下赫然甩出了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张照片。
李华强看了一眼,失神了片刻,很快,又回复了平静:“医生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去抄了我家了?”
桌上的这本书,是陆然和许浩他们到了李华强家中以后,在衣柜的最上面的隔层里,最深的空间里,从存放得最隐蔽的纸箱子里找到的。
陆然当时建议许浩把这一箱子书带走,而那一箱子书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一本。
这本书,陆然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徐健峰教授的书。”陆然指着桌上的这本书,说道:“原来你也有兴趣,学习催眠。”
陆然重新俯下身子,看着李华强的眼睛,“挺难得的,你真是一个好学的好孩子,一整箱的心理学和精神病理的专业书。只可惜啊……徐教授的本意是教人自强,向上,可是,你都用它做了什么呢?”
李华强没有立刻回答,他虚着眼睛,看向陆然,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应对,“没错,我是喜欢看书,可是那又如何,这能说明什么?”
陆然回复了他一贯的微笑,“说明你真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啊。初中以后的所有课本,都是找以前的同学借来看的,要不,就是从废品里回收来的。说实话,我真是为你的勤奋感到佩服呢。
正是因为这般的好学和勤奋,所以,你的知识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学历水平,你不仅爱看书,还是一个自学能力很强的,好孩子。”
最后这句,正是陆然那天,分析给许浩的原话。
他继续道,“正如你母亲所说,你是一个爱读书,不打架,不惹麻烦的好孩子,可是,一个因幼年阴影,而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碍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打架,没有胡闹,也没有发过病呢?”
陆然的问题,让李华强一时沉默了,他依旧看着陆然,眼神里依旧是不认输的劲,只是当陆然说出推测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向下方,稍稍地转动,思量了一下。
陆然身子向前靠近了一些,进一步道:
“这些无法解释的专业书籍,恰恰解释了,为什么你在最初的那两份量表测试里,结果是显著的,甚至通过了测谎题目的检验。
因为这两份量表,你早就做过,研究过,把答案全都记在了心里。”
李华强还是没有说话,陆然直起身子,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样东西。
“如果你认为,这还不足够成为质疑你的证据,再看看,这张照片吧。”
陆然用手把桌上的那张照片,往李华强面前挪了挪。
“呵,医生,你是不是拿错照片了,这张抓捕我的照片,算什么证据。”
李华强瞟了一眼桌上的照片,不屑地说道。
“算不算得证据,那得看你怎么看了。”陆然不慌不忙地说:“这是一张高清的照片。你的行为,举止,衣着,在这一瞬间,都被捕捉得很清晰。
你这一身穿得随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讲究,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只是,这袜子,这颜色,是不是太凸显了一些?”
李华强微皱着眉头,盯着陆然,看样子,他不懂,陆然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