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
铃声响起,标志着课间休息时间的来临。
这一次的休息时间,比起之前的要多出十五分钟,总计...半个小时。
“什么?”
与班上关系只能算一般,但尚且每日都会交流的女生来到楼顶,其中一位这样低声道。
“筱田老师生病了。”
她的一句发言让白石麻衣的身躯突然顿了一下。
澄澈的蓝天无限宽广,在它的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荒唐。
雪白的积雨云翻滚鼓胀着,那位女生靠着防坠铁丝网,抱着自己的大腿坐在水泥地上。
“是发光病哦~~”
三五个结成小团体的女生们八卦的聊着筱原老师的病情.
但...这种气氛在无人能够掌握更为有价值资讯的情况下,很快便被其他的话题所取代。
放学之后要去哪里逛街...
最新流行款的小饰品...
哪里的衣服比较便宜...
帅哥聚集较多的地方等等。
而白石麻衣,就在距离她们不到半米的地方低头沉思。
筱原老师此前念叨会陪伴自己一直到国中毕业这件事,为此,除了拥有了一个能够让自己对校园生活不再恐惧之外,一股又要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袭来的恐惧油然而生。
可是...如果是发光病的话...
意味着筱原老师的生命力,在这个世界的笼罩之下已开始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
身边那些女生在提及发光病的时候,每人脸上会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申请。
这归功于筱原老师在学校里深受爱戴,是众多男生与女生的倾慕对象。
还有就是...那是至今没有任何有效根治方法的绝症。
病症诞生的缘由,是很多医学家一直在研究的问题。
此前被媒体曝光出的病例信息无不是在表明这种病,痊愈的几率几乎为零。
多数患上这个病症的人必须终生住进医院,永远无法走出那个会因为各自房间位置而决定是否能够每日见到阳光,比起为患者们唤醒体内的健康,更像是一座充斥者药水,消毒液,以及来往一群穿着白色大衣“幽灵”们的牢笼。
总而言之,患上发光病的人,病情会随著年龄增加逐渐加剧,他们发病时毫无预兆,而且确诊的平均年龄为十几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一旦得病,致死率极高,许多人撑不到成年就丧命,症状则因人而异,主要的病徵是皮肤产生变异。
“变得会发光...吗?”
白石麻衣的双眸犹如定格半点注视着眼前的手机屏幕。
朦胧的瞳孔里,淡淡的白光毫无阻碍的穿刺进入,使得那双蛰伏在眼球表面的瞳膜变得晶莹剔透。
在当今樱花国冲浪者们活跃度最高的论坛里,关于“发光病”的相关信息,很快便随着按下指令键,被整齐有序的排列在屏幕中,供自己阅览。
病患的身体在夜里照射到月光,会散发出朦胧微弱的白色萤光。
据说病情越重,光芒越强,所以才被称为发光病。
之后,下课时间。
一张巨大的白色卡纸经由前方传到了白石麻衣的面前。
“白石同学,该你了。”
担任班长职务的女孩走到自己面前。
“哎?要做什么吗?”
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距离前往医院接筱原老师越来越近了。
“大家约定好了要写一些祝福的话交给筱原老师,现在该你了呦~~~”
班长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之情。
仿佛他们已经预料到了在不确定的未来某天,筱原老师会变成一阵刺眼的光从世界之中消失。
死之前会变成光是不可能的。
因为...每一次光的出现,便是又一次在燃烧自身的生命力。
在别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光,在懂得的人眼里,那确实死亡之神在用沾满恶魔的毒咒的镰刀,在受害者的身上一层一层的刮下她们的精华。
但在白石麻衣看来,筱原老师患上绝症这一点,对于这些人而言,只算是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悲伤“堕落”,浑浑噩噩的进行着提线木偶般的生活,去提供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吧。
“好的,我写完之后会交给你。”
目送班长离开之后,白石麻衣提起笔,写下了想要对筱原老师说出的话。
“老师...老师所期盼的未来恋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早上与筱原老师对话的时候,几经犹豫但直到对方离开前都没能问出的问题。
在女孩看来,筱原老师还身在东京的时候,一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恋爱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为她放弃在那座大都会优厚的工作待遇,选择隐居在群马这个樱花国一隅的边缘城市。
“你...相信樱花的眷顾吗?”
白石麻衣曾经在筱原老师的办公桌前意外看见了未被她合上的笔记本,以这段话最为起点,深深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纵使,偷看她人隐私这是绝对失礼的行为。
但是...不管当时是蹲下身子想要从抽屉里找出老师拜托取出的教案材料,亦或是没能找到,转而寻求别的方向进行尝试。
那份笔记本,就自始至终的被搁置在哪里。
用来封住笔尖的笔帽被插在笔尖的反方向,那一定是还没有写完就被耳边袭来的上课铃声打断的缘故。
“樱花的飘落...是带着填上神灵的赐福向人间出发的。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用笃定的语气这样对我说,他喜欢上一个由住在樱花内的神祗幻化成人形的女孩...
因此,他深信不疑樱花存在的本身,于他而言是充满着幸福意义的。
我惊叹于他对感情的纯粹坚持,以及他所发表出来的观念,不断的磨灭因为他是个小孩子所以什么都不懂的偏见。
然后...我顺着他指得方向...就是那天...东京的天空被无数的樱花覆盖成了粉色与白色相交的世界...
五秒钟...那个在他人眼里只是小屁孩年纪的男孩,告诉了我花瓣从上空落至地面的时间,无论是否有风雨的阻挠。
但是...人与人之间从陌生熟识再到相恋,需要多久呢?
大概,用秒来计算这个时间,已经是超出计算的范围了...
这成为了我之后很多年里,一直所探讨的问题。
而我...也再也没能见到那个被我视为弟弟一样亲密的小男孩。”
在这份笔记本中,筱原老师记录了她与那个从未提及过姓名的小男孩之间的交流,日常,以及多数时期都是围绕着“樱花”“时间”“命运”以及“文学”几大领域的交流。
关于对那个小男孩所掌握的知识的惊叹,以及未曾再见过的遗憾之情,被她用细腻的方式填充在了每一个文字中。
这使得白石麻衣深信老师可以在关于探讨未来恋人的问题上,给予自己充分的教导。
但是...自己却没有过像她这样的幸运。
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对存在于自己未来人生某个角落的恋人有过一点消极的情绪。
当然,自己也没有主动去求证和寻找的勇气。
持续体会这样的心情,不仅全身的力气会被抽离,因过度的幻想身体也会一步步的走向迟缓的节奏。
甚至,私下阅读过的少女漫画里严重与现实脱轨的剧情,我会不会像那些漫画里的女主角一样,遇见撕裂漫画走出来的男主角呢?
然后它会像雪花一样突然消失,等待自己的下次召见?
身处于思春点极其频繁的年龄,即使不对周边的人提起对爱情的幻想,但这一定不是个说出来会引来无视嘲讽的想法。
放学之后,白石麻衣带着集齐了班上所有同学主副语言的贺卡前往医院。
路途中,无数梳着飞机头嚼着口香糖的笨蛋们向自己疯狂的吹起求欢哨...
果然,会像外祖母说的那样的完美恋人,一定不会是在这些笨蛋们中诞生。
清冷的面庞下,白石麻衣正在否定着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后...在距离学校乘坐巴士需要半个小时那所医院里,在筱原老师的病房里,她遇见了日后对她说出“看...这些樱花飘落的样子,像不像雪?”
只此一句简单又平静的比喻,白石麻衣却觉得自己仿佛遇见了太阳。
那些由言语和声音所融合诞生的温度,灼热的让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启了加速模式。
“是他吗?”
女孩的心理,只剩下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