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霜对张奕来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是十余年来不离不弃的人。
无论是张奕当年虚弱的瘫倒在徐府门前的时候;还是知晓自己身世时情绪崩溃的时候;又或是每次和苏越君畅饮到酩酊大醉的时候。张奕闭上双眼时看见的最后一个人一定是亭霜,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也是亭霜。
左左右右都是亭霜。
不论是耍着小性子不给张奕做饭的亭霜;还是温柔的替生病的张奕通宵擦拭额头的亭霜;又或是一整个夜晚都在不停的热着饭菜,只想让张奕吃一口热乎饭的亭霜;还有那个虽然娇羞但是去没有拒绝被张奕拥入怀中的亭霜。
都是张奕所深爱着的亭霜。
都是张奕想要娶回家的亭霜。
如果徐家大小姐和亭霜选择一个的话,他还是会选亭霜。
如果拿整个中原的皇位来换的话,他还是选择亭霜。
如果用与天同寿、举世无敌来还的话,还是亭霜。
亭霜、亭霜、亭霜。
心心念念的都是亭霜。
虽然他从未说过那些情情爱爱的话语,但是他心里装的一直只有亭霜。也许过两年还会加入徐落樱,但是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亭霜。
那个会安静的等在门前,左顾右盼等着张奕归家的亭霜。
那个身材纤瘦,但是总是和张奕念叨着‘姑爷是个读书人,以后会做大事的,不能做这些下人做的粗活’的亭霜。
那个张奕深爱着的亭霜。
并不算多么漂亮,但是一双眸子里总是看着张奕的亭霜。
并不算是善于交谈,但是总会安静的听着张奕发牢骚的亭霜。
并不算是多么喜欢做饭,但是做的菜刚好和张奕口味的亭霜。
那个张奕深爱着的亭霜现在就站在街道的另一头,撑着一柄油纸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到地上,不断的溅起溺水,却未能脏了亭霜的绣花鞋。
“走啊。”这是张奕第一次感到害怕。
当年徐起告诉他姓宇文的时候,他未曾怕过,心里想的只是‘啊,又要被赶走了么’;朱贤在书房告诉他那首造反诗的时候,他也没有惧过,心里想的是‘我要是拿着当年的情分求他,他会不会绕我一命’。
张奕未曾害怕过,因为他心爱的那些人一直来都是很安全的。
徐老爷子常年端坐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保护他的将士;徐落樱虽然常年往返战场,但是身边肯定被徐老爷子安排了不少的高手,就算全军覆灭,她也可以全身而退;而张奕自己和亭霜,虽然朝廷上下有很多年表示过,‘罪臣之子不能留’这种想法,但是碍于张夫子天天找他下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小声咒骂,毕竟谁也不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功劳而去得罪天下第一读书人的张百忍。
今夜是第一次,有人能够在张奕的眼前去伤害到他心爱的人。即使事情还未发生,他也决不允许。
张奕双手撑起了身子,用力的向前一扑,刚好抱住了袁宁的双腿,他用右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双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袁宁有些不耐烦的挣开了张奕的钳制,然后往他的身上踹了几脚。
张奕忍着疼痛,不依不饶的保住了袁宁的左腿,向着亭霜吼道:“走啊!”
袁宁有些心烦意乱。
他搞不懂为什么张奕这般想要保护那个女子,明明应该是那位撑伞女子保护他才对啊。
已经没有真龙附体的张奕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只要想,弹弹手指就能杀上几百个;但是眼前那位撑伞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浓郁到让他窒息一般。
“姑爷。”撑伞姑娘的声音清冷,又有一股淡淡的柔情充斥其中。
“姑爷一直待我很好,从我还叫冬梅时,第一次见到姑爷,我就喜欢上了姑爷。那是第一次有人需要满手鲜血的我;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不要走’;第一次有人对着我笑、对着我哭、对着我说他那些小小的烦恼。那也是第一次我喜欢上了某人。”
撑伞的姑娘丢掉了伞,那些雨水没有一滴能够进入她身旁三尺之内,但是她的脸上却已然梨花带雨。
“我喜欢姑爷,所以我会保护姑爷。”
她笑颜如花,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亭霜翘起兰花指,接住了那滴泪水,然后轻轻弹指。
先是一滴泪水。
然后是无数滴雨水汇聚在其上。
千万滴雨水以那一滴泪水为中心,化成了一柄纤细的长剑。
一把无柄的长剑,没有剑柄只有剑刃。
然后是数十柄相同的长剑。
向着袁宁的身上的死穴处激射而去。
这是张奕第一次看到亭霜出手,他虽然猜到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位徐老爷子派来的高手保护,但是他从未想过那个人是亭霜。那个喜欢看花、喜欢发呆、喜欢坐在院子里等着张奕回家,那个身材娇小表面上冷冷清清,内心总是爱吃醋的小丫鬟。
袁宁一脚踹开了钳制他的张奕,然后身形向后退去,浑身雷光大作,想要借助雷光形成的屏障去阻挡那些疾驰而来的雨剑。
一个强有力的软玉怀抱住了张奕。
张奕抬起头,是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亭霜。
张奕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亭霜堵住了嘴。
一触即离,那香软的感觉犹在唇边。
“姑爷,等我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等回了家,你想知道什么,亭霜都会告诉你的。”
亭霜将张奕抱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屋檐下,轻轻放下。然后伸出一只手,又是数十柄雨剑飞出,挡住了那位身形如雷的袁宁。
亭霜站起身,将裙子撕裂到了大腿处,然后用撕下来的布条将头发扎成了马尾束在脑后。
亭霜出手了。
一场暴雨会有多少滴雨滴呢?
上万?上百万?还是上亿?
每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都化作了一柄短小的暗剑。
每一柄剑刃只有拇指长短,薄如蝉翼,但是却异常锋利。
那些被人车踩踏百年的青石砖像是豆腐一般,被那些雨剑刺的千疮百孔。
袁宁深吸一口气,雷光不断的从体内溢出,将周身护卫的滴水不漏。
那些雨剑一接触到他的雷光,就被重新打散成了雨水,而雨水又被蒸发成了无数的白气。
整条街道如同陷入了迷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