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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事故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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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组循环赛的“游击守门员”初现锋芒,到四分之一决赛中以漂亮的三旋击球拦截赢得全场欢呼,路德维希获得了一个新称号——“鲨群中的虎鲸”。

球场上,路德维希一如既往地继承了他在实战练习中的风格,诡谲的身影、出乎意料的行动,与队友们逐渐默契的配合让他慢慢从“鲨群中的异类”变成了“藏在鲨群中的杀手”[注1]。

四场比赛,虽然他每次的上场时间都不长,也仅仅是替补受伤的队友。但也正是他这种突兀的出场、完全超出常规的打法,在短时间内能完全打乱对手的节奏,为已经习惯了他的“鲨鱼小子”队友们赢得喘息的时间,更好地调整状态。

随着这位“万能替补”一击游走球,将“蓝矛”的找球手砸下扫帚——鲨鱼们,杀进了半决赛。

当一个人的眼神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是十分地引人注目的,而路德维希本来就有一双不同寻常的漂亮眼睛。

那金色的眼睛里溢满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男孩扬起他的下巴,右手将击球棍搭在肩上,用左手指着观众席。带着自信、甚至是有些傲慢的笑容,这一次面对他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掌声和欢呼,以及队友们略有些粗鲁却亲昵的拥抱。

不仅仅是“他们”接纳了他,更是他接纳了“他们”——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仅仅为自己而战的“刺客”了。

球场上、演习场上,随着西尔维娅记忆中那一次次跟小斯古雷特短暂的交集,这个男孩的不再是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影子”,模样愈发的鲜活了起来,充满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张扬得如同初夏早晨的阳光。

也越发地,接近金斯莱所认识的,现.在.的路德维希了。

场景再一次地变幻,没有丝毫意外,还是在德姆斯特朗的校园里,一眼就能看见那高高的魁地奇球杆。

而这一次并不是比赛,只是一个稍微悠闲的午后,看台还没在场地魔法的作用下升成高台,上面三两聚集着不同班级的学生们。临近半决赛的气氛并不算紧张,但是由于是北方的冬季,短暂的白昼和冰冷的寒风让学生们能够在户外活动的时间非常少,几个球队的球员们不得不扎堆进行训练。

西尔维娅正在球场外跟她的好友聊天,谈论的正是球场内的还没开始练习的球员们,当然就包括那群“鲨鱼小子”们。

金斯莱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在球场里的小家伙——路德维希,在一群大块头球员中间,小个子反而更显眼。克鲁姆似乎并不在附近,而路德维希正在跟几个“黑金”的学生说着话,其中就有大大咧咧的尤里·斯科特,还有两个是“维列斯之尾”的队员。

不知道他这次会替补哪个位置——金斯莱甚至这样想。正所谓没有人能够抵抗魁地奇的魅力,仿佛还沉浸在球赛的氛围中,他还在期待着路德维希的表现。

然而,邓布利多却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金斯莱没有意识到,是逐渐延长的白昼让这些原本争分夺秒训练的球员们变得松快了起来,才会有时间聚在一起聊天——“这”已经是二月下旬了。

小斯古雷特曾经在采访中表示,他十分惋惜,没能在决赛见证“鲨鱼小子”的登顶。

不过,此时邓布利多什么也没说,只是注视着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借助西尔维娅·穆勒的眼睛,去“重温”这一天。

——没有球赛,却精彩而震撼的一刻。

“你们瞧着吧!”男孩这样说着,故意带着点北部地区口音。他丢开了扫帚,走到了球场的正中央。

先前在他附近的几个大男孩哄叫了起来,招呼着其他还在球场上的同学们快到看台上,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熙熙攘攘地,少年少女们交头接耳。有人因好奇而急切地问,有人在哄笑着回答。也不知是谁带头敲起了长杖,没有手杖的也跟着节奏拍手。原先以为这是在东欧一种较为正式、庄重的助威方式,金斯莱现在已经知道这不过是学生们一种调动气氛的小方法,在德姆斯特朗的决斗练习中或是魁地奇赛场上很常见。

“他要尝试一本古书上的召唤术!用他自己创造的魔法阵!”在纷纷攘攘的环境里,尤里·斯科特大笑着跟看台上的伙伴们解释着,“五个金蹦儿,我赌他不成功!”他学着好友谢尔盖的口音这样说话,四周一片大笑声,有人也开始押注。

“是哪个召唤术?”一个坐在稍高阶梯位置的女孩探身问道,她穿着跟斯科特一样的长袍,也是古魔文与古炼金术特长班的学生。

“他说是《暗语长录》的残卷,谁知道真假。”接话的是那个绰号叫“伊万三次方”的俄罗斯男孩,跟路德维希关系还不错。不过这一次,他可没站在路德维希这边:“五个加隆,”五枚被抛起的金币落回在他的手上,握进掌中,翻手一指尤里·斯科特,他勾起一抹笑,“跟尤里。”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西尔维娅跟她的伙伴们一样,都好奇地注视着场上的那个男孩。

随着最后一个“无关人员”被他的好友们半开玩笑似的拖离了球场,偌大的魁地奇球场,只留下小斯古雷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场地的正中央。他右手握着魔杖,放松垂着手。头低着,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充耳不闻看台上的笑闹声。扫帚已经交由尤里·斯科特带去了看台,脚边躺在地上的是他自己的书包。

球场上空有特别的魔法,使冬季的降雪不会落下来,所以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细沙,没有积雪也没有植被。此时,他脚边的书包忽然缓缓地腾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一个小瓶子从敞开的口上飘了出来。微风由男孩站着的位置旋转着,向四面八方刮去,将沙地上乱糟糟的脚印和细碎的杂物刮卷去,留下平整的沙地。

非魔杖指定向施咒!难度仅次于无杖施咒,远超过了s的要求。金斯莱正这样想着,就见小路德维希抬起左手,轻轻摆了一下,像是在挥退身后的人,那悬空的书包就悠悠地飞向了一侧的魁地奇门柱。离柱子一掌的位置堪堪停住,“扑”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小片尘土。紧接着左手收回,像是一个甩手,又像是一个泼洒的动作。而随着这个动作,悬空的小瓶子倒下,其中深红色的液体倾斜而出,流动着,仿佛变成了一条在空中漂浮的细细的丝带,环绕在路德维希身边。

那是黑龙血!

金斯莱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故,猛然转首望向邓布利多。但老校长却没有给他任何眼神,也没有解释什么。

“丝带”分裂成了两圈,一上一下交错着向两边飘散开越来越细。此时,男孩手心转而向上,抬起,动作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自然。而随着路德维希左手的这个动作,他终于抬起了头,扬起下巴,既不是那骄傲的笑,也不是面无表情。这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一种罕见的、超出他年龄和外貌的成熟和镇定。金色的眼瞳向上望去,并不是盯着看台,仿佛是透过了“血丝带”看向空中什么无形的存在。他这个动作,就像是骑士在向树弯上的精灵公主邀舞一般,斯文而优雅。

转过身,脚尖在沙地上划过一个弧形,留下轻轻的痕迹,一缕“红线”飘落下来,浮在上面沿着一定的轨迹扩散开来。换过重心,然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却是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应该是已经施展了轻身咒。这一次划过的则是半个三角,尖角对着原本的弧线,由那端延伸过来的黑龙血再次布满了新的轨迹。

这大概就是邓布利多所说的对魔法的精准操控能力,金斯莱哑然,用讶异的眼神看着那个男孩的动作。这可不像是在绘制魔法阵,更像是——

“仿佛舞蹈一般!”这是马琳娜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伴,她用一种陶醉语气说道,“我真的爱死小路德画魔法阵时的样子了!”

没有人接她的话,她又自顾自地感慨着:“看呐!那优雅的姿态!等他施展起召唤术的时候又显得多么的强大!啊!几乎能追上我们的‘梦中骑士王’康奈尔了!”马琳娜一脸无奈地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左摇右甩,西尔维娅见此嘴角微微勾起。

“你说的是上周那个把他自己送进校医院的召唤术吗?”插话的是约瑟芬·奥尔森,作为“鲨鱼小子”的守门员,他跟路德维希关系还不错,此时话语里调侃的成分更多一些,“那场面确实是有够精彩的,就是结果令人不太满意。”四周哄笑一片,女孩翻了一个特别大的白眼,奥尔森却是跟正捂着嘴笑着回头的西尔维娅对上了眼神,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哦!来吧!先生们!还有漂亮的女士们!”尤里·斯科特忽然从后面探身翻过椅背,坐到了前排的座位上,回头将胳膊肘搭在椅背上,举起右手,“赌一赌咱们的小路德维希今天要用几分钟把自己送进校医院!”又是一片的哄笑,可比刚才还要热闹上几分。

此时,或许是他们所说的这个决斗练习中的意外太让人印象深刻,在场的学生都知道小斯古雷特将要施展的不是什么课本上“适合未成年巫师学习”的魔法,所以只是离得远远地看着。可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接下来的这场意外远比上一次,要危险得多。

没有人能想象到。

时间不算长,在集中精神的控制下,路德维希精准地完成了他的魔法阵。只可惜隔得较远,看台上可看不清他究竟勾勒出了什么样的咒文和框架。只能从那一开始就分离开各自蔓延的龙血“丝带”猜测,这至少是一个两层嵌套的魔法阵。

长呼了一口气,路德维希闭着眼睛,双手向上托起。

带着特殊韵律的音节从他口中吐露出,这不像是咒语,更像是赞颂着什么的诗歌。他仿佛在祈求着什么,呼唤着什么,虔诚地。

龙血燃烧了起来,从里到外逐渐点亮了那个魔法阵,魔力在内圈先循环了起来。

“这是——!”金斯莱微微有些惊讶,“巴伐利亚语[注2]?”他懂得德语,但这“诗歌”更像是南部的方言。

“不是,是西门塔尔山谷[注3]的古咒语,用于呼灵和祭祀。混合了阿勒曼尼语[注4]和法兰克普罗旺斯语[注5]。你知道的,五百年来瑞士人对异端的迫害尤为严重,这种古语已经几乎失传了。”[注6]

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逐层燃烧起来的魔法阵,金斯莱不禁咋舌。

邓布利多接着道:“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这唤灵的咒语,而是他起首的第一句——‘惟愿吾神苏醒,惟愿吾神降威于世’的意思。”与他所解释的内容相反,邓布利多的语气中竟还带着有一丝的轻快,“这不是《暗语长录》,而是《亡灵谱录》残卷的前篇,幽冥启兆。”

“您读过?”更加惊讶地,金斯莱脱口问出,这名字一听是某种黑巫术宗教,甚至很可能跟那些邪恶的亡灵法师有关。但转而他又想到,像邓布利多这样睿智的巫师,这世上几乎不可能有他完全没听说过的魔法。

“是啊。曾经见识过一次。”老巫师的眼里除了笑意,带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外层的魔法阵也被点亮了,然而随着附着于龙血上的魔力燃烧,最亮的光路到达了外圈的界限后却没有像正常的嵌套阵一样回流或者闪现至内圈,而是逐渐消隐了。

仿佛是沿着看不见的线路,延伸到了地下。

“唔......”一个坐在一群棕袍学生中的黑袍男孩咕哝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水晶坠,配合手上的戒指做了一个简单的卜筮,“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样说着,神色中透出一丝茫然,厚底眼镜后淡色的眼睛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他虽然穿着的是黑袍,但衣襟上却别着一枚镂刻着圣杯的圆扣,这在“黑金”的学生中挺多见的饰物。金斯莱在尤里、谢尔盖等人身上见过同样的圆扣,上面是宝剑的雕纹,似乎也属于什么学生团体。

男孩声音不大,但近旁听到的朋友们都静下来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有些紧张,连带着周边的说笑的声音、交谈的声音也逐渐消下去了。西尔维娅也将目光从场上小斯古雷特身上移到了这个比她稍大点的黑袍男孩身上。

“怎么了?”前排一个不明就里的“毒|药”回头问道。

“伊里奇感知到了什么。”他身后的“黑金”回答,也回头去看坐得稍高的黑袍男孩。

“呃、路德维希不会把自己献祭掉吧。”这是一个跟路德维希关系还可以的“鲜血”男孩,略有些担心。毕竟这小子上次用奇奇怪怪的召唤术可是把自己的魔力给抽空了,在医务室里躺了两天。

“应该不是......”他的伙伴看了一眼伊里奇,这位正在开放灵感占卜的男孩刚才就在魁地奇场里,如果感知到了危险,应该一早就出手阻止了,“刚才还有人起哄让他占卜之后好下注呢。”

“雷日科瓦?”金斯莱认出了男孩戒指上的符文,那是诞生过不少著名预言家的东欧巫师家族。

“伊里奇·谢普斯。”倒是邓布利多道出了这个男孩的名姓,“他母亲来自雷日科瓦家族。”

灵媒家族谢普斯!金斯莱有些惊讶,这个家族里哪怕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哑炮,也有着强大的通灵能力。而眼前这位小谢普斯,显然在父母双方血缘的馈赠下成为了一位天生灵感强大的小巫师。

“不太好......”男孩嘀咕着,皱着眉头,五指张开,正对着场上专心施术的小斯古雷特,似乎在感应着,“但不是他。”这样说着又收回了手,搓了搓指尖。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再次伸出手,这回是在感应着看台上的学生们,忽地对前排一个女孩道:“吉娜,你最好往旁边挪一个位置。”

叫吉娜的女孩面带惊讶,但马上起身照做了。她身边的女伴原也想跟着起身,却在看见伊里奇的手势后又老实坐回位置上。两个原本正在亲昵地讲话的女孩子只好隔着空座位面面相觑。

谢普斯没有说话,前方的几排似乎没有问题,他皱着眉头,单膝跪在座位上,半站起身,一点点转身,依旧抬着手,感知着四周。他隔壁那个穿着棕袍的伙伴,神情紧张地低下头,避免阻碍了谢普斯的手臂。

“有危险?路德要召唤个游走球给我们一人一拳吗?”约瑟芬·奥尔森大笑着调侃道,作为守门员,他可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然而,抬眼却见谢普斯的手掌正对着自己,脸上笑容不由得微微一僵。

“血。”谢普斯的眉头更深了一点,“我看见血。”但他似乎也看不清那意味着什么。

奥尔森朝侧后方回头看了一眼,但他跟谢普斯的直线上只有他们俩,只好转回来耸了耸肩,道:“所以我该换个位置吗?”这么问着,一边撑着前面的椅背,朝前跳了两行,坐在了西尔维娅的身边,朝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当回事儿。

谢普斯依旧皱着眉,盯着奥尔森看了一会儿,才道:“不好不坏。”说完,自己也摇了摇头。有时候预兆的灵感太过于模糊,卜者自己也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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