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的目光重新落回在了格瑞斯莱特的身上,这个男孩站在圆形场地靠近北侧的地方,而他的身边仿佛下了驱逐咒似的,除了他的搭档,其他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
“血色先锋”,这是欧洲巫师界对从黑暗时代开始就活跃在战场上的莱特家族的称呼。然而这个曾经庞大而强盛的家族,在经历了十三年前的圣徒内战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框架,沉重地压在眼前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肩上。
年轻的莱特此时神情高傲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挑衅者,这会是今晚第一个倒在他手下的牺牲品,那抿紧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抽出魔杖,火焰腾起,火蛇舞动着,流炎四散飞舞,烈烈的火光照亮了厚重的石墙和黑沉沉的地面。挑衅者出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莱特甚至收回了那人身上的火焰,仿佛是仁慈地让助教们有机会把那个重度烧伤的倒霉鬼拖下场。但就是这一刻起,北侧半场上几乎所有参赛学生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不敢妄动攻击却不得不紧紧提防。
“他的眼睛、还有这魔法......”即使这只是一片记忆,但金斯莱却仿佛真正在站在看台上一般,感受到火焰里那种令人窒息与恐惧的温度。格瑞斯莱特的实力金斯莱早有耳闻,然而这跟他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的莱特家主。
然而场上的惊呼、看台上的欢呼却仿佛离莱特非常遥远,他的眼睛没有特别地去注视着哪一个对手,动作十分的随意。但火焰却随着他的动作如猛兽一般跃动起舞,逐渐漫上血色的双瞳在火光下闪闪发光,那自信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残酷正一点一点显露。
“非常出色的‘血色先锋’,我敢说他比他的父亲,甚至是祖父都要出色得多。”邓布利多说道,他曾在巫师的战场上见识过“血色先锋”,那大约是格瑞斯莱特的祖辈。漫天飞舞的火焰与魔咒交织出的光影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他们无畏地前进,火焰既是他们的进攻,也是他们的防御。他们无畏生死,眼里只有杀伐。
此时,肆意攻击的火焰如同火蛇般四处游走着,年轻的莱特家主仿佛在享受这种随意进攻的感觉,就仿佛这个场上没有他的对手,只有他的猎物。他甚至自信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零星几个能够穿透火焰的魔咒被他的搭档娴熟地挡了下来。
“可是莱特家族十三年前......”金斯莱知道,十三年前就在圣徒内乱中陨落凋零了,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当时只有六岁的格瑞斯莱特。
“是的。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传承依靠的是血脉而非后天的教育。莱特家族千年的历史一直是他们的骄傲。”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下,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老家族更愿意与旁支结亲,只是为了让后代中拥有与祖先更为接近的血脉,让血统更加纯粹,“而且他是个‘不应当降生的孩子’。”
“处女生的‘神降之子’?不可能,莱特可是‘叛神’家族的后裔。”金斯莱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莱特的背景越是不简单这让他感觉到越是不安。
就在这时,场上出现了第一个高潮随着人数的减少,“红心王”与“黑矛王”的战圈重叠了,两个实力强劲的男孩对视了一眼,做出了决斗准备的姿势。看台上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站起来,欢呼着,高声喊着两人的名字,甚至用手里的长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仿佛这是一种助威方式。
“我很高兴你还知道‘叛神’这个古旧的概念,”邓布利多说着,注视着金斯莱,仿佛对台下的对战并不感兴趣,“虽然现在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莱特家族不是‘叛神’后裔,他们就是被教会猎杀过的‘叛神者’。”老巫师半月形的镜片微微晃了一下,一个记忆中的学生跑跳着从他身上穿了过去,“金斯莱,思考一下,他叫作‘格瑞丝’,这可不是一个给男孩的名字。”
看见傲罗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邓布利多继续接下去说道:“他是很罕见的‘魔临之子’,黑巫师的最爱。而且你看那双眼睛,这代表他身上莱特先祖的特征比他的父辈与祖辈要更加的明显。”
“魔临之子”也是一个非常古旧的概念,黑巫师迷信这种在母体中就杀死血亲的婴儿是恶魔的化身,无论是献祭还是抚养长大都会给他们带来强大的黑暗力量。
这是一个血腥的故事,莱特夫人怀胎在一月,所有人都恭喜他们家将会得到一个温柔的小女儿,祝福她美丽而优雅。然而一直到十一月,看着越来越憔悴的莱特夫人,焦急的老莱特在决心选择剖开子宫取出那个查看不出生死的胎儿时,却从血泊中得到了一个死胎和一个七月大的男婴。剥夺了姐姐的生存权利,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名字,这个几乎吸干了母亲魔力的早产男婴活了下去。
“他也是实验体?”傲罗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他在加深思考,台下的火光虚幻地映在他深色的眼瞳里。
演习场上,格瑞斯莱特先出手,伊万诺夫挥动着手里沉重的长杖防御着,火焰如同遇见了强风,一瞬间被迎面劈开。但红发的男孩只是随意地动了一下魔杖,被劈开的火焰化作了两道,游走在战圈的外延。
其他学生几乎都绕开了,这场战斗变成了“红心”与“黑矛”的战争。
“不算是,”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我倾向于他是‘收藏品’。‘魔临之子’的消息被圣徒藏得太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圣子的动静小了,我们也很难从那些谨慎求生的人嘴里探听出什么。”老巫师说着,长长的白色胡子晃来晃去,“莱特身上的返祖特征非常明显,再加上那醇厚的魔力和魔法天赋,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研究。”
“收藏......这么说来,在‘兽语者’加入了圣徒之后,他们究竟得到了多少个‘返祖’巫师?”这么多年以来,圣徒这样严密的组织即使分崩离析在即,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消影无踪,金斯莱多少听说过各种传闻,“难道真的有什么‘地狱之子’存在?他们究竟想要进行什么仪式?”
“我不知道被隐藏的有多少个,但‘噬骨’家族向圣徒投诚也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了。‘地狱之子’的传闻我并不相信,但圣徒在收集着什么这是可以确定的。”
“‘辉煌’,这是他们现在的目标。”金斯莱肯定地说,目光扫过场上,除了中央的对决,四散在周围的战斗并没有停下来,而那个小小的男孩在混战中早就失去了踪影,“可既然莱特是‘魔临之子’,为什么圣徒却没有控制他。”
“或许是已经得到了忠诚,所以圣徒的身份也可有可无。”
邓布利多的话一瞬间击醒了金斯莱:“那这么说来”他等瞪着场上那个表情狂傲的少年肆意地施展着魔法火焰,“圣徒已经控制住了小斯古雷特。”
路德维希斯古雷特,十分信任格瑞斯莱特。
此时,台下的对战中,人数较少的一方首先失利,那个“红心10”的女孩儿被一个咒语击中,强大的冲击力让她飞出了场外,似乎撞在了栏杆上昏了过去。西尔维娅捂着嘴压抑了一声惊呼。那个女孩儿虽然不是个三年级的新“鲜血”,但她的“教父”此时在三个人的围攻下甚至难以自保。
金发的男孩回头多看了她一眼,但手臂被一个锋利的某咒割开了口子,他的对手叫嚣着逼近了。然而下一秒,局势就扭转了
“黑矛随从”出局的一瞬间,在“‘查理曼’‘拉海尔’”的欢呼声中,代表“红心随从”的瘦高男孩迅速转身连着三发魔咒,击中了围攻的三个学生中的两个,解救出了他好友曾经的“教子”。
事实上,格瑞斯莱特并没有去注意他曾经的“教子”,也没有出手协助的意思,他专心于他自己。他左手一扬,地上的火焰呈现了围合的姿态,一瞬间阻隔了“黑矛王”,同时右手魔杖中一个贯穿的魔咒击中了正在跟他搭档战得难舍难分的“黑矛的随从”。血液喷溅在地上,在火焰的温度下迅速干涸,发出“滋滋”的声响。火焰猛地一个转势,两个邻近的学生也出局了。火焰散尽,助教们带走了受伤的学生,两个“王”在场地的正中央对视着。
“查理曼”击杀了“霍格尔”,多么讽刺的结果。伊万诺夫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在转眼间就失去了三个助力。
终于,在“红心王”莱特的逼迫下,“黑矛王”伊万诺夫丢开了手中的长杖,从靴子里抽出了他的魔杖。
欢呼声、助威声在四周的看台间回荡。
“不完全,”邓布利多说道,那激烈气氛似乎并没能感染他,“路德维希太耀眼了,想要偷走一颗阳光下惹人注目的宝石非常难。虽然他是实验体之一,但除非他自愿加入圣徒,现在没人能拿这孩子怎么办。”老巫师注视着傲罗的眼睛,“金斯莱,选择权在他的手上,他还有机会。”
“但是您说过他在追求着黑魔法。”金斯莱急促地说,他握紧了拳头,德姆斯特朗这种毫不忌讳黑魔法的残酷教育让他很不舒服。目送着一个助教用漂浮将重伤的“黑矛随从”送出了演习场后,他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场上那个年轻却残忍的“圣徒”。
“是的,但那不是他最终的追求。”邓布利多笑了,挥了一下他细长却布满皱纹的手,划过不存在的空气,虚指了一下,“对于‘这个时候’的小斯古雷特,圣徒手里或许有他所追求的东西。但是对于现在的路德维希来说,他所追求的东西,已经不是什么人能够单方面给予的了,他需要自己去追寻。而且,”老巫师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他的心,没有人能控制。”
“可即便是意志再坚定的......”
“不,金斯莱,”老巫师打断了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说的是他的心。”
那一瞬间,金斯莱沙克尔几乎像是要笑了,随即他有些无奈地晃了晃头:“他的未婚妻?”一个中国小女巫,与德国魔法界的混乱与纠葛毫无关联的小女孩。
“是啊,他是个心里有爱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选择,金斯莱。”老巫师在长长的胡子后面笑着说道,然而他的声音却又忽然地严肃了起来,“只是,阴影离他太近了。”
“即使他现在在霍格沃茨了,圣徒依旧在控制他。”金斯莱虽然还对路德维希是否与那个传闻中的圣子有关持有怀疑态度,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这个天赋超人的男孩成长为一个可怕的黑巫师。然而莱特,这个年轻、残忍、又忠诚的圣徒是小斯古雷特的监护人。除了在校时间,他几乎时刻都跟随在其左右。是的,连路德维希在霍格莫德巷子角落跟那个中国巫师私谈的时候他也能紧紧跟着。
“这大概也是奥尔特加先生会来到霍格莫德的原因吧。”路德维希偷偷跑出城堡的事情,邓布利多向来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路德维希今天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是离开了巫师村庄的魔法范围。
“奥兰多奥尔特加?”金斯莱知道这个年轻人,似乎也算是路德维希的监护人之一,跟他的祖父老斯古雷特的关系非常好,“但他可是个傲罗,德国魔法部还有哪里没被圣徒染指?”
“是的,我几乎不能想象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仅有一个简单得如同一杯水一样的履历,但他究竟是斯古雷特的亲信、圣子的亲信、还是长老会的亲信?我们无从得知。”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蒙着灰尘的棋盘,你永远不知道棋子是黑是白。他们很早就布下了局,”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只不过,是被人意外地打乱了罢了,像一阵狂风,这下谁也看不清谁了。”
“您指的是圣子?”金斯莱追问道。至少他自己此时是这么猜测的,不然在已有莱特的情况下,奥尔特加没必要时刻紧随着小斯古雷特,即便是老斯古雷特以好友身份委托其照顾孙子。
“或许是他,或许也不是。”老巫师的回答似是而非,忽然问道,“你知道那个曾经在霍格莫德跟路德维希有所接触的中国巫师吗?”
“无契魏,是墨家的学徒,似乎是小斯古雷特的未婚妻的叔叔。”金斯莱微微蹙眉,“在里斯本之后就没有消息了,似乎已经回程了。”东方巫师不好相处,但这确实是圣徒们掌握小斯古雷特未婚妻消息的机会。
“不、他或许没有。”老巫师在傲罗疑惑的眼神中说道,“‘珊瑚堡垒’号曾经在里斯本附近海域停留了一周,金斯莱。”那是“海狼”麾下不算耀眼但也战绩满满的一艘幽灵船。
“您的意思是他接触了‘海上头狼’?”金斯莱在心中惊异不已,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因为“海上头狼”安德西亚斯奥斯特曾公然表示不会效忠于“肮脏的”圣徒。即使在圣徒没落了这么多年之后,敢公然放话挑衅的也就只有这位年轻却强大的船长了。
“现在还不能断言,但是据我所知,‘海上头狼’的船队在结束南巡后并没有在托尔斯港完全补给就离开了。他总会在正式前再次补给,无论在哪里停留,我们终能确认消息。”仿佛看出了傲罗的想法,老巫师继续说道,“金斯莱,他不效忠于圣徒长老会,却不代表他跟‘圣子’没有接触,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想要在取得欧洲的海上霸权,年轻的“头狼”需要盟友,而同样野心勃勃的“圣子”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斯莱没有说话,他的大脑思维在高速运转着,他当然知道长老会和圣子之间那可以预料到的矛盾,在格林德沃的时代过去后、在圣子成长起来前,旧部与新势力的冲突迟早会爆发,而现在的表面平静不过是暗自在争夺着更多的手牌。
他当然还记得那封信,那封圣子写给斯特吉斯的信中所表达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圣子在招揽人才。
无论“圣子”是否已经招揽了“海上头狼”,无论他是否想要得到东方巫师的支援,他会比长老会的圣徒更加迫切希望接触到无契魏。
而所有箭头所指的就是“天才炼金术师”路德维希他是一个非常值得招揽的对象。
“路德维希是否认识‘圣子’?”金斯莱问出了这个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们是同一个实验的“实验体”,年龄上也不会相差太大。
“我想是的,金斯莱。”邓布利多回答道,然而他没有让傲罗进一步询问,紧接着说道,“还有一点,金斯莱,你大概是没有注意到。格瑞斯莱特是二年级时进入了三年级的特长班,他十四岁就通过了普通巫师等级考试,”老巫师的镜片晃了一下,“他原本申请六年级,也就是他十五岁时参加考终极巫师等级考试,但在他的实战导师弗林斯先生的要求下,他延期了一年才参加考试。”
傲罗猛地看向了场下那个红发的男孩,他没记错,格瑞斯莱特此时十七岁十六岁就已经完成考试的他因为某种原因,在毕业后又留校了一年。
“就像在等着什么似的。”邓布利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缓缓地说道。
如果他等的是路德维希斯古雷特的入学这一瞬间,金斯莱仿佛是猜到了什么:“圣徒在筛选?”或者是“圣子”在筛选。
此刻他竟然感到后背冰冷。很明显,他们最终选中了“辉煌”,所以莱特成为了斯古雷特的附庸。然后用‘可以控制的’去制约‘还没控制的’,让格瑞斯莱特成为了路德维希斯古雷特的代理监护人。
金斯莱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保持平静,他想起那个仰着下巴维护着自己教授的男孩,那个笑嘻嘻大大咧咧地喜欢恶作剧的男孩,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夹在这几股势力间被撕成碎片的模样。
然而此时,邓布利多那在冥想盆中有些缥缈的声音却又说道
“金斯莱,如果再加上你先前的猜测路德维希斯古雷特就是‘圣子’,那又会如何?”邓布利多轻松地眨了眨眼睛,然而金斯莱却陷入了混乱。
烦躁,混乱带来的不安。傲罗紧紧地蹙着自己的眉头。扑朔迷离的局势让他困惑,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所有的怀疑指向同一个人,而所有的矛盾也集中在这里。
“放松下来,金斯莱,这些也只是推测而已。”老巫师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无法断定出什么,在我们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况下。”同样的话再听一次,金斯莱却更加轻松不起来。
“放松,金斯莱。我相信路德维希,同时我希望你记住‘此时’的他。”老巫师继续说道,似乎意有所指,然而场上依旧是不见那个黑发男孩的身影,“即使局势再混乱不清,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不会允许他们踏入英国一步。我既然能保护一个,那么我也会尽力保护这一个......”
金斯莱知道他指的是从圣徒手里保护路德维希斯古雷特,于是他问:“另一个是谁?”他不知道圣徒还会想要得到谁。
“‘大难不死的男孩’,金斯莱,”邓布利多半月形的镜片在虚幻的火光下闪动了一下,“我们的哈利波特。”
傲罗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鸣声,格瑞斯莱特面带微笑地站在场地的中央,握着魔杖的手自然下垂,随意得仿佛这不是一场决斗。
而原本在他面前的对手在狠狠地撞在了演习场沉重的石门后滑落在了地上,鲜血从腹部的巨大伤口里喷涌而出迅速蔓延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