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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077.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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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看着面前的李牧, 马毅花了许长时间才总算重新冷静下来。

其实他和他哥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他们两个虽然是同姓是一个父亲, 却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理由, 只是他父亲在丧妻后就再娶了他娘,所以他和齐鑫是两个娘亲,不过年龄倒是相差不算多。

大概是因为他和他娘是外来的外人的原因, 所以齐鑫小时候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

同样的,他也不怎么喜欢齐鑫。

小时候两人没少为这些事情而打闹,虽然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总归是合不来的。从小时候开始抢玩具抢零嘴, 到后来比识字比力气比喝酒。

后来两个人长大一些了,关系倒是平和了一些, 但也仅限于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大吵大闹。

再后来, 作为长兄的齐鑫替父从军, 入了军营, 那之后那一段时间里他倒是开始有些想念这个哥哥。

齐鑫离开后,家中出了变故,青木沦为战场, 他父亲便带着他们逃难, 往安芙那边而去, 结果路上一家人都染上了疫病,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那段时间里,他频频想起齐鑫,倒也不是有多想念, 只是这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每每如此想着,这世界似乎就不那么冰冷。

再后来,他运气好,被当地的一对无儿无女的人家收养,那之后他改了名字,开始在那家人的照顾之下读书考取功名。

那时他已经不再年少,思想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开始有意的去寻找齐鑫,但那样战乱的年代,根本查无所获。

一晃便是几年的时间过去,等他再长大些,有能力了,托了人去军营中寻找才知道齐鑫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死去,这世界上早已经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开始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他也曾经伤心过一段时间,在那之后他以为自己看淡了,也习惯了,一个人也过得挺好。

直到见到李牧,直到从李牧的手中得到那丑得不行的木剑,原本他以为遗忘的东西才又冒了出来,并且告诉他,他一直都未曾释怀。

他们家原来是祖传做厨子的,开着一家酒楼,虽然不算大但是也算小有资产,他们父亲望子成龙,所以他们两个从小开始就被他们父亲送去书院里面读书。

不过他们两个都并不是那种安分的主,读书的时候打瞌睡,下了课倒是精神抖擞。

大概九岁十岁那会,学堂里面的先生跟他们说了许许多多江湖上仁义大侠的事情,懵懵懂懂的两人对这些事情都格外的向往,所以便以大侠自居,都想着要做天下第一。

可这一个天下,怎么可以有两个第一?

所以两个背着木剑的‘大侠’狭路相逢,使出各种大招狠狠打了一架。不用说,回去就被他们的爹狠狠揍了一顿,揍得两天没能爬起来。

如今想起来都臊的脸红的事情,当时两个人却是格外的认真。

打了架,两人还生闷气,有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没理对方……

马毅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丑的要命的那木剑,他又想起了当初的事情,顿时只觉得脸上一阵臊红,那瞬间他甚至是有了一种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

可是他看了手中的剑许久,终还是把这东西留下了,没舍得扔。

马毅长叹一声,又抬头看向李牧。

这一次,他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嫉妒与疯狂。

其实道理他都懂,他怎么会不懂,只不过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走了。”马毅直接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他知道他应该跟李牧说一声谢谢,可是他说不出口。

这一次走,马毅就是真地走了,他没有回头,带着那些下人直接一路下了山,消失在林间小道尽头。

看着马毅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李牧许久之后这才上了山。

上山时,仲修远已经等在路边,见他上来,他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李牧把那箱子搬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跟着马毅下了山,他就大概猜到了马毅的身份。

见李牧回来的时候手上空着,没有拿东西,仲修远没有询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往山上走去。

那之后,之前无论怎么样都被李牧小心收着的那箱子,他没有再收起来。

这箱子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虽然还能用,但已经有些破旧。如今它空了,就更加没甚用了。

转眼之间几天的时间过去,山里自从那天的鞭炮之后,仿佛被开了个头似的之后的几天频频有鞭炮声传来。

中秋节的前一天,李牧就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专注的停下来准备供品。

他们这里中秋节扫墓,比其它的几个节日相对来说更慎重更隆重一些,所以祭品也比平时的祭拜要更加丰盛。

除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之外,还要带上一些上好的,煮好了的条肉。

具体的意义是什么李牧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样,他也就跟着学着。

中秋节那一天,大清早李牧和仲修远还有允儿三个人就换了素色的衣服,提着准备好的供品还有纸钱香蜡,往山里走去。

那座山离他们这附近稍微有些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那山和李牧养鸭子的那座山差不多高,不过那里没人养鸭子,也极少有人去,因为那边全是墓地。

除了他们这附近一些人家家里的墓地,还有一些乱葬岗,在战乱的年代,那里几乎可以说是白骨无处不见。

久而久之,那地方也就有些阴森,平日里除非有忌日,这里的人一般都极少去。

中秋节这一天,这里很热闹,路上的人很多。

李牧带着仲修远还有允儿往山上走的时候,一路上去都碰到了好些人。

这一天山里的人很多很热闹,但却并不吵杂,相反,这一天大家都十分的安静,李牧他们一路走到半山腰,都没听见几个人说话。

直到到了半山腰附近,李牧才总算是听见了一些说话声。

那是一群在他们后面走着的人,一群看着应该是从外地特意回来祭拜吊唁的人。

那一行人来了大概有二十来个,其中应该只有两三个是来拜祭的,其他的全部都是一些抬轿子的和提东西的下人。

这座山和李牧养鸭子的那座山差不多,高矮地势也很相似,山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很陡峭,那些人却是抬着轿子上来的。

那一群人声势浩大,他们速度也快,在半山腰时追上了李牧他们。

李牧他们还有旁边一行上山的人不得不让到旁边,让他们先过去。

“是这附近的人吗?”仲修远在那些人走远之后问李牧。

“该是从外面回来祭拜的。”李牧摇头,他不记得在这附近有见过这样的人。

前些年从他们这里搬走的人很多,如今搬回来的虽然多,但回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日子依旧过得清苦的。

混得稍微好一些的,像秦老爷他们这些,除了需要祭拜的日子,都极少再回来。

这样的情况不少,几人又看了看那一行人后,这才继续向着山上走去。

李牧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两人的葬礼还是在村里的那些人的帮助下,草草裹了个草席埋了的,埋的位置就在这边快到山顶附近。

到了地方后,李牧把东西放到了一旁,便到一旁的坟堆前去除草。

这里他自从回来之后年年都来,所以这附近看着都挺干净,只有一些最近一段时间长出来的杂草。

见李牧动手,仲修远也连忙过来,帮着把这紧紧相连的两座墓上的一些杂草枯枝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又摆了祭品。

在他们脚下的这一片,还有许多坟墓,这些坟墓有新有旧,有干净也有杂乱。

那些杂乱的,大概都是后辈已经无力再来打理的,好几座坟连墓碑都倒了。

每年中秋的时候,上山祭拜的人有些看着眼熟的,也会帮忙烧点纸钱,可大多数坟墓前都空空荡荡。

清理干净附近的杂草,又把祭品都摆上之后,李牧便掏出了火折子,点了纸钱还有香。

这里他每年都会来,都会烧些纸钱。

李牧自己本身是不信什么鬼神的,虽然他以一缕魂魄穿越了这么千年的时间,到了这个陌生地方,这事情本身已经有些神鬼之说。

照例把拿出来的纸钱烧完之后,李牧便准备起身,动作之间才发现旁边的仲修远正神色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两座墓碑。

他似乎是把这件事情当作了什么神圣不可冒犯的事情在做,眉目之间的认真与谨慎,看得李牧都有些想笑。

李牧回头看了看面前的墓后,难得的,他并没有戏弄身旁的人。

他并不是李牧,原身李牧的死和他也毫无关系,所以他也说不上什么替他好好活着。

他想好好活着,不是替谁,而是替他自己。

在这两座坟前都拜了拜后,仲修远才起身,跟着李牧往旁边走。

允儿的父亲就埋在这附近不远处,或者说他们村里的人,大多数都埋在这附近。

向着旁边走了一段路之后,三人很快便看见了另外一座孤坟。

那一座坟比起旁边几桌凌乱不堪的坟墓看着干净不少,坟前也有着一堆烧过的纸钱的痕迹。

允儿站在那坟前,看了看面前的坟后,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牧。

李牧一直不信鬼神,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大概更像是对活人的安慰。

所以他以前但凡来山上扫墓,都会替允儿他爹,那个会笑嘻嘻的跟着他的傻子,也一起把墓上的杂草清理了。

拿了新的祭品,又是一番跪拜烧纸点香后,李牧和仲修远向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我们就在刚刚那个有石头的地方等你。”李牧看向还站在坟前的允儿。

允儿点了点头,看着李牧还有仲修远走后,他才在面前那座坟前跪了下去。

李牧和仲修远两人往山下走去,也没走多远,便停下来等允儿。

他们到了那地方,还没说话,就被旁边的一阵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群哭声,不是一两个人的哭声,而是一群人的哭声。

闻声,两人都纷纷朝着那方向望去,只见之前招摇过市的那群人里面的二十来个下人全部跪坐成一排,在那里嘤嘤地哭着。

而来拜祭他们的,该是那坟的小辈的一家人,则是站在旁边负手而立,看着旁边的人替他们哭替他们烧纸。

这群人动静很大,进山里来祭拜的不少人都听到声音,特意绕过来看热闹。

看到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仲修远回头看了看旁边的李牧,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大概是早年逃难的时候搬迁出去的,然后在外地发家了,所以回来拜祭就变成了一种炫耀。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看到这一幕,到底是会高兴,还是觉得哭笑不得。

李牧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那群下人替他们老爷爹啊娘啊的哭得伤心欲绝。

002.

片刻之后,允儿便从山上下来。

“怎么这么快?”仲修远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贡品,还有纸钱。

允儿摇了摇头,明明还只是个小孩,说出口的话却带了几分生硬,“人死不能复生。”

即使他们哭得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仲修远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允儿的头发。

祭拜完了这山里的人,一行人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他们并没有直接就回家,而是绕了道向着桃花林那边而去。

左义是仲修远的师傅,就凭着这一份关系,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去拜祭。

说来也奇怪,左义之前种的那两棵桃树枝繁叶茂,长得比旁边的桃树都要大颗,可是这么几年下来就是一直不开花也不结果的。

种果树,有一说就是有些果树只长树不长果,是因为太多的营养都到了枝桠上,是要疏叶疏枝避免它们继续长个的。

李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这两棵树就是连花苞都没开过。想着左义之前种的时候信心十足地说的那些话,李牧有些无奈。

拜祭完了,三人回到山里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他们三人去山里拜祭,仲漫路没去。几人回了家把东西放好之后,李牧和仲修远两人洗了手就往厨房而去,准备看看仲漫路有没有做饭。

一进门,却看见仲漫路低垂着脑袋,坐在灶膛前。

“怎么了?”仲修远有些疑惑。

听到声响,仲漫路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时,两只眼眶却红通通的。

看到仲漫路这样,李牧和仲修远两个人都是一愣。

仲漫路十三岁便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因为少年的那些经历,他一直都是个十分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很少见过仲漫路哭,第一次是仲修远回来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仲漫路之前显然太过投入,并没有发觉他们已经回来。

这会儿被撞了个正着,他有些尴尬地抹了抹眼睛,起身往门外跑去,“没柴了,我去拿些柴火。”

看着仲漫路狼狈逃跑的背影,仲修远只觉得喉头冒出一阵苦涩的味道。

与他不同,仲漫路呆在他娘亲的身边的时间要短得多,而且他自己早已经习惯自己孤身一人,可对仲漫路来说,他们娘亲的去世才不过几年时间。

别的时候还好,像是如今这样的日子,难免会比较难熬,会想的比较多。

更何况他们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即使祭拜,也无处祭拜。

“我去看看。”仲修远向着门外走去。

仲修远追了出去,很快便在柴房那边看见了已经抹干净了眼泪,正在整理柴火的仲漫路。

仲漫路回头间看见仲修远跟了过去,有些尴尬。

“对不起。”仲修远看着狼狈的想要走开的仲漫路。

原本抱着柴火准备逃走的仲漫路脚下的步伐停下,他回头看向他哥仲修远,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说起这件事情,仲修远也有几分哽咽。

如果不是因为他,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袁国,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回去祭拜,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甚至是连仲家的名讳都不敢承认。

“你不用说对不起!”仲漫路突然大声说道。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都不好受,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恨过仲修远。

那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是仲修远,他未必能比仲修远做得好,而且他现在过得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仲修远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也算是亲眼看见的。

之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袁国的人便对仲修远恨之入骨,但凡是提起就没有不破口大骂的。

仲修远这叛国的名声算是背实了的,更是有不少人拿他们的祖先说事,说他爷爷与父亲精忠报国,说他们祖祖辈辈都侍奉着袁国,可到了他这一代仲修远却成了叛徒。

而在大宁,仲修远三个字也并没有讨到多少好。

除去早之前的那半年,大宁的人对仲修远仲大将军心存感激过,后面得知仲修远不知所踪后,停战协议签订后,仲修远三个字也成了一言难尽的存在。

说他是大宁的恩人吧,可之前那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因为仲修远,他们大宁才过得如此苦难。

说他是大宁的仇人吧,他又确实是帮着大宁停下了这一场十年之久的大乱。

在战乱停下之后,在看到平静的希望后,更多人的心却都偏向了仇视仲修远,因为更多的人在早些年间痛苦不堪。

他们不敢骂大宁的皇帝,也不敢再去招惹袁国,便指着仲修远骂,叛徒,卖国贼,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

袁国的仇恨,大宁的冷漠,即使他们住在这山村里面,也依旧无法忽视躲避。特别是这样的时候,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更多了。

就算是死是在逃难上死在其它原因上的人,此刻也都成了仲修远的错,成了他害死了他们。

“我只是有些难受罢了!”仲漫路道。

他知道那些刺耳难听的话,仲修远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

只是他偶尔想起偶尔听到,再想想他娘亲,他难免难受。

仲修远原本还在想着要怎样安慰仲漫路,如今听了仲漫路的话,他眼神变得深邃。

在对面的仲漫路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的时候,他才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果然是长大了。”

仲漫路看了一眼仲修远,抱了地上的柴火,准备去厨房。

他才走出两步,身后却又传来了仲修远的话,“长大了,也差不多该成家了。”

仲漫路脚下步伐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

“哥,你别胡说,叫别人听了要笑话的!”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的仲修远,这才越发狼狈地跑开。

看着仲漫路逃走,仲修远摇了摇头,仲漫路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孩子。

他该早已经长大,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许这偏僻的山里对他来说已经不在适合。

对他对李牧来说,这山里是避世的场所,是他们喜欢的清静的地方。

可对于仲漫路来说,大概外面的万千世界才是他想要去见识一番的存在。

仲漫路与他们算起来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们身处于乱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都是十分沉重残酷的,仲漫路虽然也曾经历过一部分,但他到底还是身在这平安的年代。

他该有不同的路可走,而不是陪他们缩在这山里喂鸭子种果树。

思索着这件事,仲修远直到晚上吃饭时分,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洗漱完毕,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李牧问起,仲修远才想起和李牧说这件事。

仲修远把自己下午所想告诉了李牧,话说完,他静静的等待着。

其实他也不是想要听李牧说点什么,只李牧能在旁边听着他说这些,他就已经觉得很踏实。

李牧听完仲修远的话,许久没有说话。

他以前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以前他一直都想着家里的事情,想着鸭子的事情,想着果树的事,想着的都是怎么在这山里好好的活着。

他和仲修远一样,在这山里过着,反而过得更加轻松自在,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仲漫路会不会想在这山里呆着。

如果仲修远不说,他大概一直不会想到。

如今仲修远这么一说,李牧倒是立刻想起了这些。

他们这山里头住的人本来就不多,虽然因为战乱停下,有不少人回了山里头,可是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十户人家。

镇子上倒是有不少人,但是他们住在山里和镇子上的人也不亲近。

李牧和仲修远两个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倒无所谓。可对于还是个少年的仲漫路来说,这几乎和他没有什么同龄人的山里,大概真的是毫无乐趣的。

仲漫路跟在他的身边也已经几年的时间,这几年来,他做什么仲漫路就跟在旁边做什么,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

如今想想他在这山里除了他和仲修远两个人,该是就没有一个朋友。

那些个长工大多数年纪也都比他大,而且大多数都是已经成家的,成天成天的围绕着老婆孩子转,和他更加是谈不到一起去。

李牧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上,仲漫路也从来没提过。

如今这么想一想,李牧倒是觉得对他有几分亏欠了。

“不然让他去山下住吧?”许久之后,李牧才说道。

山下的镇子年轻的人到底要比山里头多,住山下,说不定他还能找到一两个朋友说说话。

李牧话说完,旁边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传来一阵带着淡淡鼻音的询问。

李牧侧过头去,才发现仲修远竟然已经快要睡着。

那瞬间李牧忍不住抬手捏这人的鼻子,不让他喘气,明明是他挑起的这话题,可他倒好,自己先睡着了。

仲修远睡觉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鼻子突然被李牧捏住,喘不了气。

他伸手去抓李牧的手,抓了一会儿,没有抓开后也不躲闪,反而是伸长的脖子向着李牧那边凑去。

他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了李牧的胸口,撒娇似的蹭了蹭。

李牧看着这人小狗般的行径,哭笑不得,只好放了手,让这人抱着他的腰继续睡。

003.

仲修远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李牧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结果他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想通应该怎么办,山上倒是又出了一件事。

李牧在山下跟着关榆看鸭笼,准备让人把山里的鸭笼重新给它新建的时候,家里的长工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跟他说山里来了人。

他们这山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半年的时间热闹的得很,李牧得知消息并不急,淡定的先询问了那长工到底是什么人。

“是媒婆!”长工一脸调侃的喜色。

听了这长工的话,李牧倒也跟着乐了。

他之前就在琢磨着仲漫路今年差不多也十六了,在他们这地方有些人早都已经定好了亲家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问问情况,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得了消息,李牧连忙上了山。

山上,原本就在山上的仲修远,兴高采烈的把那媒婆迎进了屋,又跟着那媒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这才把她领到客厅,亲自倒了茶水端了过去。

要说仲漫路的事情,仲修远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他看着坐在堂屋的那媒婆,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都说长兄如父,他虽然没有照顾过仲漫路几年,可还是难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你们怎么没想着在镇上去买个院子?”那媒婆把这屋子里打量了一遍之后,忍不住问仲修远。

山下有这个疑惑的人不止一个,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这山里头出了个李牧,可李牧住在山里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

别的人,就例如前几年的那秦老爷吧,有钱了都是往好的地方搬,偏偏李牧倒好,还在这山里头修房子。

这山里头倒也不是说不好,可是这上山下山的确实不方便,天热的时候或者来个体力不好的,这上山下山地走一趟,半条命都去了。

万一要是有点什么急事,那上山下山一趟,估计急事都耽误了。

“是有想在山下住的,不过这山里头方便。”听了那媒婆的问话,仲修远赶忙说道。

李牧之前都已经和他说了,是有准备让仲漫路去山下的那药馆住的。

现在山里的事情也多了,鸭子什么的频频就得拉去卖,鸭蛋那边更是每天都有事要做,留仲漫路在山下看着倒也确实方便。

万一山下有什么事情,直接去仲漫路那边就好,也省得他们到处跑。

更重要的是,住在山下的镇子里怎么着也比住在山里地说着好听,这以后仲漫路娶媳妇那也好找。

“那就好,那就好!”那媒婆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连连两个好字。

李牧他们在这附近的实力财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姑娘家里肯定还是希望姑娘嫁过来能住大宅子,住镇上,也好省去做这些苦活。

“我弟弟早些年的时候也曾经读过些书,虽然没有去考取功名,但是这方面还请放心……”仲修远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还是第一次与这媒婆坐在一起说话,连应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你弟弟?”那媒婆闻言一愣。

“对啊,他性格挺好的,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懂得疼人。”仲修远赶紧又道。

对仲漫路,仲修远自然是要多说些好话,而且仲漫路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长相不算差,脾性又比较温和,也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关你弟弟什么事情?”媒婆越发疑惑地望着仲修远。

原本正忐忑不安的仲修远愣了愣,这不关他弟弟的事,那关谁的事?

李牧兴高采烈的上山来,进了自己家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媒婆好像有些害怕似地坐在旁边,忐忑不安,仲修远则是脸色十分诡异的静静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怎么了?”李牧进了门。

该不是这媒婆说了什么惹仲修远不开心的话吧?

“这个……”那媒婆看到李牧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站了起来。

“您坐!”李牧连忙拉了凳子,让她坐下去。

他和仲修远两个人都并不是很熟悉这些事,和媒婆聊天,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两人坐下之后,李牧望着面前的媒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那媒婆却像是有些害怕似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仲修远,然后赶紧把自己来的目的说明,“李老板,其实我来这里是来找你的。”

“找我?”李牧莫名其妙,难道这人不是来找仲漫路说亲的?

“事情是这样,有人托我给你说亲,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那媒婆说话间频频看向旁边的仲修远,似乎生怕仲修远会对她做些什么。

李牧听了她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没回过神来,好片刻后,他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仲修远,才省悟过来。

这媒婆不是来给仲漫路说亲的,而是来给他说亲的?

得知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李牧又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坐着一动不动的仲修远,总算有些明白,这媒婆为何是这模样了。

“李老板,你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而且家里又是这么大个家业,你这总不能……”那媒婆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仲修远。

大概是之前仲修远冷着一张脸吓到了她,让她有些不安害怕。

“这件事情就不麻烦你操心了。”李牧道,他原本准备起身就把这人送出门去,可想一想仲漫路的事情,他又按耐住了性子。

他们这地方就这么大,这山下的媒婆逮不定就只有几个,若是让他给得罪了,那以后肯定要多事。

那媒婆大概是看李牧比较好说话,而且又是这个家的家主,所以逐渐的底气便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李老板,这事情怎么能不操心呢?这可是大事!”那媒婆甩了甩手中的丝巾,要和李牧讲道理,“你看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的不说,怎么样你也不能让这李家在你这绝了后啊!”

大概是说顺口了,再加上胆子又回来了,那媒婆的话越发的快,根本不给李牧打断她说话的机会,“就算你这真的是心疼这位,你们老了之后怎么办?如果没个人照顾,那不是晚年凄凉?”

其实这事情早几年之前就有人跟李牧说过,仲修远不在山里的那段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找上山来试图说服李牧。

只不过李牧一直冷着一张脸拒绝,再加上那会儿大家一直都过得不好,所以有这念想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如今大宁已经安定下来,那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而且,李牧那会儿年纪说大也不算大,可现在不同,现在他这年纪还没有孩子,在他们这一片已经算是晚的了。

好些个跟他年龄一样的人,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

托她们说媒的人倒也不是每个都贪图着李牧那点家产,可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过点好日子,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如果能说成,那怎么着也比在这山里这镇子里紧巴巴的过日子好。

他们这一代人已经穷怕了苦怕了,最怕的就是孩子跟着也一起穷一起苦。

“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提。”李牧道,“如果没事,那就请回吧!”

这些事情之前他就已经跟这些人说了,他没有再娶的打算。

他这样的人,其实一开始被村里的那些人簇拥着拜堂成亲,他就并没有什么太大期望,只是想着如果能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也好。

揭开盖头,遇上仲修远,对他来说已经是超过期望的事情。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那媒婆急了,她特意走了这么快一个时辰的山路,就是为了找李牧跟他说事。

现在这事情还没说,姑娘家还没报上名来,李牧怎么的就赶人了?

“请。”李牧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把这人送走。

“李老板,你好歹也听我说说那姑娘家呀!成不成再说,你总要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是吗?”那媒婆还没放弃,“你现在这还年轻,可能还不觉得,可等你老了怎么办?”

李牧已经走到门边,他并不准备得罪这人,可也不准备再和这人继续废话下去。

“你总不能抱着这么个不下蛋的公鸡过一辈子!”那媒婆急了,“我也不是想破坏你们的感情,这以后他也可以继续住山里啊,又不是让你赶他走。”

仲修远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鞋边的地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而且人家来找我时都跟我说了,他们不介意。”那媒婆看了一眼旁边的仲修远。

她觉得人家能不介意就已经很好,虽然男人和男人成亲在早些年确实不算少见,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大家搭伙过日子,这日子好过了,又还有几个人能常相厮守?

好些个人家后来家里有些钱了,还不都是和离了,然后换个地方,各自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真的能守着过一辈子的,那都是少数。

“你这何必这么委屈自己?”那媒婆跺脚,对于无法说服李牧这事情颇为不满,“再好,那也是只是只不下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最近一直折腾牙齿的事情,所以偶尔就晚些开始码字,耽误了时间,没来得及细修错字。

妹纸们早上起来再看吧,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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