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对吴维的能力并不了解，他只能根据他的认知，来揣测吴维现在的境况。
这当然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永远是那一份真心。
不管孩子有多强，不管孩子在外面有多么万众瞩目，但在吴天心中，吴维永远是他的孩子。
这种保护孩子的感情，即便是林深还在，也未必有吴天强。
因为林深和吴维更像，太过理智。
而吴天距离吴维的世界太远，所以十分感性。
惟其如此，更加感动。
“爸，你这样很过分的。”
吴维说这话，吴天就不爱听了。
“吴维你不要太过分，我哪里过分了？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的。”
“很过分啊，你这样做，我都不敢生孩子了，我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做父亲这个角色比你做的更好。”
这种爱，实在是太无私太伟大了。
吴维很难想象自己能够为一个人付出到这种程度，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听到吴维这样说，吴天的脸色才好转了过来。
“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想生就不生，我又不强迫你生孩子。”
“嗯？你不想抱孙子吗？”
“想啊，但那不重要，你自己的感受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们这一代和你们这一代观念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还习惯于为自己付出，而你们这一代更喜欢实现自身的价值。没有什么对错，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最大的成功，就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所以，他即便娶了林深，依旧这般咸鱼。
虽然他明明可以做一个其他人眼中的所谓成功人士。
但是，不喜欢，就不做了。
“爸，我忽然感觉你境界还挺高的。”
“我境界一直挺高的，你今天才这样觉得吗？”
“对啊，直到今天才感觉，原来我拥有一个别人家的爸爸。”
自从林深去后，他们俩已经很少交心了。
在吴维的认知里，两人的感情并不算特别好。
事实上，想结婚的两个人，如果个性都非常强的话，的确是很难过好一辈子的。
但是，随着吴维越来越了解吴天，他渐渐的改变了自己对于吴天的看法。
吴天，又有什么错呢？
“其实，有些时候，爸也常常感慨，不结婚，不生孩子，也挺好的。结了婚，生了孩子，你的人生就不再只是你的人生了，为别人活着，也快乐，也痛苦。”
“我知道，这些年辛苦爸爸了。爸，我们谈谈吧，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吴维决定将一切对吴天坦诚相待。
一个小时后。
吴天有些木然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信息冲击一瞬间来的太大，暂时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良久之后，吴天才消化了这些信息。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去其他世界？甚至还想杀了老天爷？”
吴维冷静的点头。
“爸，我不杀他，他也要杀我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替代了他的角色，所以我必须要死。”
吴天的文学素养没问题，他通读史书，所以理解吴维说的话。
历朝历代改朝换代，新君上~位，或许可以保留前朝的大臣，但对于前朝的皇帝，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而吴维，现在就是站的太高了。
“我就知道，站的高准没好事。你~妈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吴天的语气很愤慨。
吴维笑：“爸，你说的太片面了。站的高，也看得远啊。高处的风景，在低谷是永远无法看到甚至想象到的。我不后悔，甚至我很高兴。”
“你被你~妈荼毒的太深了，野心太大，平平淡淡的不好吗？”
“或许吧，但我认为平平淡淡的生活，太容易被外力打破了。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保证，闲云野鹤的生活终究是无根浮萍。大浪一来，就被冲垮了。爸，其实这些年，没有夜帝学院保护的话，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死了。”
吴维轻声的话语，让吴天愕然。
“世界从来都不是平静的，我们这些年的安稳生活，也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在我们看不见的暗世界里，有很多无名英雄，在为我们默默奉献。我这人不是很有良心，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于公于私，我都想做一些事情，对得起那些暗中保护我的人，对得起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也对得起我自己的野心。我始终对我自己寄予厚望，我不想让我自己失望。”
“你说的是真的？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吴天对这个更加看重。
吴维点头：“我当上夜帝学院的院长之后，查阅过卷宗资料了。为了保护我们，前前后后，已经有四个人身受重伤。”
吴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们没想让我们知道，只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或许也看在我天赋的面子上。”
“我要去看望一下他们。”
“稍后我给您资料，但该给的补偿，夜帝学院都已经给了，我也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爸，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并不是去看望他们，而是不要辜负他们。我对得起他们的保护，甚至，他们会因为曾经保护过我，而让自己荣耀，家人荣耀。在我看来，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吴维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吴天还能再说什么？
他只能同意。
“我对不起的，就只有您了。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我怕是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吴维从来都不逃避责任。
但世间之事，总是难以两全。
对于这一点，吴天倒是很看得开。
“父母在不远游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游必有方。
其实我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对于你在不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倒是不在意。即便你留在这个世界，又能有多少时间是真正陪着我的呢？”
吴维老脸一红。
“也不光是你，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的通病。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你们也要为自己的事业打拼，不可能陪在父母身边尽孝的。整天陪在父母身边的年轻人，说到底也是没出息的年轻人。现代社会，老人本来就需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指望孩子养老，不现实的。”
吴天看的很开。
说的也的确都是社会现实。
都说养儿防老，但实际上，有多少孩子能够在父母老年的时候整天陪着他们呢？
而且扪心自问，是养儿防老，还是子女啃老呢？
以现在的高额房价，有多少年轻人能够在二三十岁的年纪就事业有成买房买车的？
绝大多数人，花的还是父母的养老钱。
按比例来说，这哪里是孩子养父母，根本就是父母养孩子。等到孩子有了经济能力，父母一般也就只剩下一二十年了。
如果父母能狠下心来，把给孩子准备的买房钱结婚钱甚至是抚养孩子的钱省下来给自己养老，去掉精神层面，单单在物质层面上，90%老人的晚年生活质量肯定会更高。
“小维，你已经很好了，读书这些年，也没怎么花过我的钱，每年都有拿奖学金。以后买房结婚肯定也不会找我要钱了，其实养你这个孩子，我比其他当爹的已经省心很多了。”
吴天的话，让吴维有了些许的安慰。
“看来我这个儿子当的还不算太差。”
“自然不差，你从小就是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只有当爸的配不上你，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爸，你别搞这么煽情，我都二十岁了，不想哭了。”
“爸说的是实话。”
吴天拍拍吴维的肩膀，长叹了一声：“孩子大了，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爸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活着回来。”
“爸不想白发人给黑发人送终，更不想在自己百年之后，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懂吗？”
吴维抬了抬头，不想让眼泪调出来。
古人说自古多情伤离别。
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一定要活着回来。”
“会的，一定会的。”吴维点头。
不用为国为民。
仅仅只是为了让吴天少担心一点，就已经是足够的动力支撑他回来了。
吴维在家陪了吴天一天，和他说了很多话，然后才回到夜帝学院。
来到院长办公室后，吴维先和常青通了个电话。
“常相，我应该算立了大功吧？得有奖励吧？”
常青对吴维的这个要求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当然，此战能够胜利，吴院长当居首功。”
“首功不首功的，我不在乎，我也没想入政坛。给我点钱吧，我留给我爸。”
常青点了点头。
他明白吴维的意思了。
“吴院长，我向你保证，令尊在帝国境内，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出了问题，你拿我试问。”
如果一个国家不能正确对待英雄的家属，那这个国家就会逐渐失去向心力。
所以常青敢许下这个承诺。
人民为国家付出，国家为人民付出。
大家没有谁欠谁。
都是应该且必须要做的。
“还有其他问题吗？你可以一并提出来，能解决的，我一定倾力解决。”
常青的态度很明确。
林深是为国而死的，吴维也堪称仁至义尽，他当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不过吴维摇了摇头。
“我做这一切，最终也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常相你也没必要把我看的太高尚，不用把我捧的太高，我不是英雄，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看你是怎么做的。”常青郑重道。
吴维沉默了一下，然后对常青笑了一下。
“那就这样吧。”
“好，吴院长一路保重，您要的东西和人，我都会尽快安排。”
“麻烦了。”
“客气。”
他们之间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以后也不可能会有。
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吴维愿意相信常青。
也愿意相信自己不会相信错人。
铛铛铛。
刚刚结束了和常青的通话，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
“吴院长，是我。”
是秦逆罡。
“老秦，你来的正好，过来，我们交接一下工作。”
秦逆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感动。
“您是真的洒脱啊，夜帝学院的院长啊，说不当就不当了？”
“留给你了，你比我合适，我现在还不懂管理。”
“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拒绝，也忒矫情了。不过我过来不是为了逼宫的，我没着急到那份上。院长，齐天要见你。”
“他还没放弃吗？”
“不但没放弃，反而用一天时间，私下联系了很多帝国的高官，向他们陈述利害关系。”
吴维挑了挑眉：“是齐天的风格，也是六国遗民的风格，永不放弃，我很佩服。那他得到的结果呢？”
“结果就是除非齐天能说服您改变主意，或者是您收服心魔它们失败，否则您永远是帝国的第一选择。”
帝国高层又没秀逗，当然不会不相信自己人，而相信一个外人。
吴维点头：“我明白了，他这是来试最后一次的对吧。”
“是，很多高层也希望您能见他一面，他做的努力，还是取得了效果的，大家也都想着能再稳妥一点。”
“我懂，让他进来吧。”
吴维并不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秦逆罡没有动，而是又继续给吴维报告了一个消息。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让您知道，您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齐天并不是没有说服别人，他说服了一个人。”
“地位很高吗？让你这么为难？”
“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但他和您有些关系。”
吴维皱了皱眉。
“云海？”
秦逆罡：“……”
“院长，我现在服了。他们两个就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
“嗯。”
三分钟后，齐天和秦云海出现在吴维面前。
吴维没有理齐天，而是和秦云海拥抱了一下。
“你怎么会和这货一起的？”吴维好奇问道。
秦云海耸了耸肩，“齐天告诉我，只有说服了你，才能够让你打消那个疯狂的计划。而我是最有可能说服你的那个人，所以他就找上我了。”
“你说服不了我，我的心意已定，别浪费时间了。”
朋友归朋友，但当吴维打定了主意之后，即便是吴天甚至林深，都不可能改变吴维的想法。
更不用说是秦云海了。
“齐天，你有什么新的说辞吗？”
“握住我的手。”
齐天伸出了右手。
吴维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齐天的手。
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另外一方天地。
不，准确的说，就是这个世界。
只是时间不知道推后了多长时间。
铺天盖地的怪兽，从海洋中高高跃起，飞向陆地。
陆地上，人类在惊声尖叫，房屋倒塌，交通堵塞，城市陷入瘫痪。
人类在被屠杀。
陆地逐渐沉默。
世界，烽烟处处。
吴维没有被吓到。
不出意外，这就是杀死齐天他们和妖魔鬼怪的后果了。
下一刻，画面破碎，吴维回到现实，看向齐天。
“你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如果仅此而已的话，恐怕还不能说服我，也说服不了别人。”
这些事情，本就在预料当中。
齐天皱眉，再度握住吴维的手。
这一次，吴维的脸色也变了。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明黄袍的少年。
看到了一间肃穆的宫殿。
看到他在一道旨意上盖了一个大印。
下一刻，午门之外，有一个人，被凌迟处死。
每一刀下去，吴维仿佛都能感觉到痛苦。
即便是回到夜帝学院院长办公室之后，吴维依然心有余悸，脸色略微惨白。
“这是未来的我和那一位？”
“是，你还是输了。”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有些可以改变，有些不能改变。比如，人胜不了天。如果我们放弃抵抗，乖乖配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坚持要和那一位为敌，那就真的连被他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吴维看着齐天，突然笑了：“齐天，我不是一个独裁主义者。如果你说服了帝国的其他高层，他们同意你的看法的话，那我没意见的。”
吴维不会去硬着头皮拯救自己放弃自己的人。
果不其然，齐天的脸有些黑。
“他们说，你选择放弃，他们就会支持我。”
“那我明确的告诉你，我选择坚持。”
齐天深吸了一口气。
“行了，别废话了，你可以离开了。云海，帮我送送他，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秦云海没有开口。
齐天却开口了：“吴维，这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什么了？”
“既然我说服不了你，只能从肉体上毁灭你了。没有了你，帝国就没有了冲动的本钱。”
吴维笑了：“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即便是没有404系统，一对一，吴维也能把齐天虐出屎来。
然而，下一刻，惊变发生。
一支匕首，从背后插入了吴维的心脏。
吴维身体瞬间僵硬。
“云……海，……怎么会……？”
没有理由的。
齐天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真的不想动用这颗棋子的，吴维，你~妈妈给你留下了应赢樱这个人造人来保护你，其实，我也弄出来了一个。善用科技，就能实现各种不可能的事情。”
科技，不仅仅是人类的未来。
在一些天才手中，已经变成现在。
吴维艰难转身，看向秦云海。
这一刻的秦云海，眼神呆滞，身体僵硬，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放弃吧，我已经把他调到了人工操控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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